对于古巴,我所知甚少,总觉得那片土地神秘难测。
最近读了一本书叫《远在古巴》。这本书作者雷竞璇出生在一个特殊家庭,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曾半生漂泊在古巴,母亲祖母带着他们兄妹移居香港生活。他们的家庭与古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祖父和父亲相继过世,作者以两百封家信为起点,多次到访古巴,写下他追寻到的父辈们的痕迹,写下古巴的荣与逝,苦与乐,写下那些即将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老华侨的故事。
虽然文字写的不算有趣,但动人之处在于其真实和真诚,作者像做研究一样认真,为我们呈现了很多当年的书信,更是亲自往返古巴多次,与尚健在的老华侨访谈,并将访谈稿整理成篇,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作者的真诚,与那段历史的真实。
贩卖黑奴被禁止后,有大量烟草和甘蔗种植园的古巴急需劳动力,大量的华工就在那时被以拐骗甚至绑架的方式运到了古巴,成为了奴隶,他们过着悲惨地生活,成批地死去,到这种可怕的人口贩卖被废止时,十几万华工已经只剩几万人。古巴革命前曾有一段好时期,在那里的华侨都能挣到钱,过得也不错,于是很多会把家里的男丁接过去一起挣钱。作者的祖父和父亲就是那时追随先辈去的古巴。他们辗转把钱寄回国内,支撑着国内的家庭,有些在古巴又建立新的家庭。古巴革命后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经济和人民的生活都越来越差,有些人辗转回了国,有些人却永远留在了古巴。
记得在书的第三部分访谈录中,有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他始终留在古巴没有回去,独自住在古巴华区的老人院里,他在广东的侄女最后一封来信是在1989年,此后也失去了联系,他说“既没有钱回去,也没有机会”,年纪大了,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充满着辛酸和无奈,在那样动荡的年代,对于一个一生辗转漂泊的人来说,故乡还是他乡界限也许早已模糊不清。
之前对于古巴这个国家的种种我所知甚少,读完之后对古巴,对那些由于各种原因漂泊或者在古巴落地生根的华人都有了一些初步的认识,他们漂泊,辛苦但也有着快乐时光,古巴这个国家革命后一直坚持着社会主义,用作者的话说——“贫穷,但不悲惨凄苦”。
看作者的描述,那真的是另一种生活。
华人漂洋过海去往世界各地,最初似乎都是一页伤心史,翻过那一页,到现在对于那些在外扎根的人来说似乎故乡他乡的概念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记得刚到米兰时,意大利语课上老师教我们发音,举例子时用了一个意大利的姓氏,我们说这个姓在意大利好像很多啊,老师半开玩笑地回复我们说,不不不,在米兰最多地姓是“胡”。
后来我们才知道,米兰华人是非常多的,整个中国城那一片区域几乎已经看不见意大利人的商铺了,而在米兰的华人几乎都来自温州,又大都集中在温州的青田县,所以就出现了姓氏很集中的现象,“胡”就是这些人中最常见的姓。
说来也巧,后来我开始上课后,我的中级班里恰好有一个华裔,他还真的就姓胡。他出生在米兰长在米兰。和其他华人二代不同,他的口语很好,据他说因为他家工厂里工人大部分是中国人,他们都说中文,所以他耳濡目染中文也说的很好,只是汉字的读写不太好。后来我跟他聊天大概了解了他们家的奋斗轨迹。
他有个哥哥比他大十岁,在国内出生上学。最初他爸爸一人偷渡到了欧洲,开始在荷兰打黑工,在荷兰待了五年后,听到意大利大赦很容易拿居留的消息,便立即到了意大利,果然顺利拿到了居留,便在米兰待了下来,后来开工厂,生活稳定,便将他妈妈和哥哥也接到了米兰,后来他在米兰出生。
他们家的工厂规模已经很大了,主要做包,给香奈儿和其它一些一线品牌做代工。有次上课见到我他还跟我说他去米兰的香奈儿店里转了一圈看到了他们家做出来的包。记得我曾看过一篇专访,写的就是这些给奢侈品代工的在意大利的中国工厂,意思好像是说这是见不了光的行业,那些奢侈品牌需要他们,却又不会承认他们。记得当时专访里的中国老板就姓胡,但因为早忘记了名字,所以也没有问是不是他爸爸。
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有人会以偷渡的方式来意大利。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问了我几个问题。他说在国内城市里大部分人的平均工资多少,我说五六千左右吧(我也不能确定),他说这个水平,一个月的工资可能买不到一个最新款的iphone,但在米兰他们工厂的员工,一个月的工资买一个iphone还能剩下很多。这个答案让我印象深刻。
其实像他这样的完全生长在国外的华人二代三代有很多,他们并不觉得意大利是他们的故乡,因为他们与意大利人毕竟不同,他们大多生活在中国人聚集的区域,交往的也多是华人,但中国对他们来说同样没有什么归属感,因为他们的成长与中国的大环境是脱离的。
其实没有了故乡他乡的概念是件喜忧参半的事情,说到这件事他们也会显得无奈,但抛开这么缥缈的概念,生活在哪里又有什么重要,重要的不是黑暗中要有光,苦中须有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