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7《纸言.片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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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意,好心,是否就能把事情办好?那为什么还反复出现好心办坏事的故事呢。

冬日里寒风刺骨,父亲于湖中撒网捕鱼,少时身觉燥热,遂脱去棉衣。进得船蓬,见幼子裹着棉被,便呵斥,这般燥热你为何还身裹棉被,岂不是要捂出一身痱子?于是动手替幼子揭去棉被。继续捕鱼,又热,再脱短褂,进得船蓬,见幼子身穿棉衣。便呵斥,这般燥热,你怎地还紧裹棉衣,又替他脱下。继续捕鱼,再热,想脱下内衫,进得船蓬,幼子已然冻毙。

有一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有一种热叫爸爸觉得你热。善意的主观意志,因忽略了对方的客观事实,营造了许多笑话,可能还有悲剧。

但是,主观意识又是如此强悍与顽韧,纵使智者千虑,也难保或有一失。

孔子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因为信息的不对称,造成了主观意志与客观现实的矛盾,我们往往认为出于好心,便可以将意志强加于他人,却恰恰是对他人最大的迫害。

万科老总王石,六十岁生日时写下感言,即便是活到这把年龄,依然觉得自己青涩。这个词汇重重打在我的心上,这是一种谦卑的自知,一种理性的研判,我们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成熟与完美。

友人“没忘”给我发来短信,“没忘”是他的名字,无论多少次出现在我的文字里,我依然要不厌其烦地解释。他向来对我批判得口无遮拦,就像我斗胆对某位领导说,我要做你身边最后一个敢于说真话的人。他的刻薄与辛辣,对常人而言是难以容忍的诋毁,对我而言却是蜜糖。理性告诉我,无论怎样的成功,我都需要他这样的“平行线”,在膨胀时如针尖麦芒,刺破虚假的软肋,让我萎靡在地,保持谦卑的敬畏,保持谨慎与低调。

他将我命名为一个“用文字和思想社交的人”,他蛮横地拒绝我参与任何与人的实体接触,他把我死死摁倒在讲台上,他说我的学术自信正在慢慢疏离现实语境,我已经在读书中摧毁了与人正常交往的能力。每一击都切中要害,每一击都足以致命,每一击都正确而完美得百口莫辩,他就像我嘴里的一粒溃疡,在冰硼散的刺激中剧痛,又让我在疼痛中上瘾。

被人批判到上瘾,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态?

因为我们太缺失的,恰恰是被人批判。

我说:没忘,我们这个年龄,这样的人生层次,已经不需要太多无聊的社交。真的,走得越远,爬得越高,就会越来越明白,社交的质量完全取决于自我的能量和高度。

没忘,请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我也一生不会忘记。

心存正念,目视正物,口说正言,行操正事,传递正能。这是我给自己的鞭策,也是先生给我的训诫。

我时常陷入一种愧疚,亏欠了太多的人。太多委托的文字业务我无暇撰写,太多商业味道浓重的活动我无暇参与,太多安排的课程我无力奔劳,接到任何一次授课邀请都费心尽力,力求每一次授课都能带给人启发感悟,连续站立六个小时以上时,我劳累得有些虚脱,却不敢言说。

在接受没忘批判的同时,我何尝不是在进行自我批判?把好心办成坏事,就是最大的失策。

运用智慧,而不是释放情绪。返观自身,而不是强调客观。认清自我的青涩,不是妄自菲薄。我要那圆滑世故有何用,我要那八面玲珑又如何?愧对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自我修为的缺失,是心智成长的滞后。

放下执念,好好睡觉,讲好每一堂讲座,是对未来最好的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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