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乡韵”征文赛编号15
暮春,穿越古田山,夜宿婺源篁岭下,清晨早起在村边的田野中阡陌上漫行,惊喜地看到一块田里长满了红花草,紫色的小花无比热烈地开满了整块水田,令人眼睛为之一亮。
放眼望去,绵延的田野里,只有这样一块红花草,尽管花开得娇媚,也多少给暮春的田野带来了点色彩,但仍显得孤独、寂寞,不成气候。然而,就是这么一片孤寂的红花草,就像小小的瀑布,冲击着我记忆的弯弯河床,使我无法不想起红花草恣意生长的岁月。
我的家乡地处苏南,为年年丰收的江南鱼米之乡。由红花草倾情装扮的那烟雨江南分外妖娆的春色,在我的记忆深处,是挥之不去的……
万物萌动的春天,那时的农村四处可见到田野里遍地的紫云英花,那才真是花的海洋。不过,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它的学名叫紫云英,习惯叫它为红花草,名字非常的质朴,犹如邻家女孩名叫小红小花一般。也有一些老人称其为“草紫”,又因其色红花艳又被称为“红花草紫”。事实上,红花草也确实开的如妙龄女子一般艳丽好看。
看似柔弱的红花草跨越两年,头年的秋季撒种,来年初春开花,初夏成熟。一场场潇潇的春雨后,春雨初晴的田野里遍地红花绽放,放眼望去宛如一望无际的花毯。微风吹过,田野里红花草的花朵随风摇曳,映衬着不远处嫩绿的垂柳,以及田野蜿蜒的沟渠,装点出一派醉人的水乡春景。
只见那一枝枝花茎上生长着五六朵小花,井然有序。葱绿中朵朵小花肩挨着肩,腰拢着腰,手拉着手,挤挤挨挨,在微风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摇曳出恢弘的气势和壮丽的景色。
红花草开花的时候,正是春天蜜蜂采蜜的季节,时常见外地的养蜂人运来堆蜂箱,放在路边或田间地头。蜜蜂采食红花草的花粉酿制成的蜂蜜叫紫云英蜂蜜。这种产自江南水乡的蜂蜜澄清色浅,气味清香,滋味甜而不腻。
红花草开花季节里的田野,成了我们小孩子们流连忘返的乐园。那时我们男小孩,最感兴趣的是下到田里,踩着蓬松柔软的红花草,随心所欲地奔跑追逐,打闹嬉戏,摹仿电影里打仗的场景,在红花草中葡匐、欢跃、呼叫、打斗,玩得忘乎所以,心醉沉迷。一场游戏下来,那衣服沾满了泥土,回到家中自然少不了母亲的一顿责骂。
实在玩累了,便静静地仰卧在软绵绵的红花草里,观赏空中互相追逐的蜻蜓,翩跹起舞的蝴蝶,嗡嗡叫的蜜蜂,还有呢喃翻飞的燕子,尽情徜徉在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中。
那个时候的小姑娘,最喜欢的则是去采摘红花草的花。红花草那份风姿、那份温顺、那份艳而不俗的美丽,是每一个爱美的小女孩所钟情的。小姑娘们细心地一朵一朵地采摘着,小心翼翼地编成花环,戴在发际间,素色的脸上情不自禁地荡漾起淡淡的红晕。
我小时候的家乡大多把红花草这种草本植物套播于晚稻田中,作早稻的有机基肥料的。因为它是用于作为稻田肥料来种植的,所以也俗称绿肥。
谷雨过后,到了犁田栽秧的时候了。水沟里的水被汩汩地放入水田中,浸泡在水中的红花草被溺出凄凉的神情和告别春天的悲伤。农人扛着犁牵着牛下到田中,那犁铧便在牛的拉动下,像剪刀裁开厚实的花毯一样缓缓耕进,红花草应声倒下,深埋在泥土里,很快地成片成片的红花草消失殆尽,只有泥土的缝隙中还有少许的顽强地探出小脑袋,举起紫色的花朵,仿佛与这季节和欣赏它的人们做着最后的诀别。
看到这香消花殒的一幕,感受过红花草赐予的温暖和快乐的我们,甚是惋惜痛心,黯然神伤地站在田边为红花草的消亡而殇悼。大人们像是读懂了我们的心情,安慰地对我们说:红花草是一种好肥料,这样的绿肥肥力持久,还可以省下买化肥的钱。
更难忘的是在那个物质条件极其匮乏的年代,鲜嫩的红花草又是我们家中独特填肚充饥的补充食粮。红花草在春天三到四月间开花前可以摘取嫩茎叶,洗净后用菜籽油炒着吃,有一种淡淡的清香,是天然的美味,是乡间应季蔬菜之一。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母亲用尚未开花的红花草做的“草头饼”,鲜嫩的红花草,经过妈妈的手,变成了美食,那鲜美、那幽香、那柔糯,如今回忆起来依然口舌生津,回味无穷,记忆犹新。
现在回到故乡,春日里再也看不到红花遍地的美景,吃不到清香的炒红花草了,也吃不到那念念不忘幽香柔糯的草头饼了,只有留在脑海里的儿时美好记忆。
随着城乡一体化,现在到了深春的季节,家乡的田野上已极少看得到红花草了,那片在岁月中摇曳过的风景,就像落日的余辉渐渐地消失了。但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们,总会想起那片令人心醉的碧绿伴着姹紫嫣红的红花草,想起红花草的奉献精神。
红花草,一种普普通通的小草。用她的红花扮靓乡间的风景,用她的嫩叶点缀人们的餐桌,用她的种籽治疗患者的疾病,用她的身躯肥沃脚下的土地。尽管今天田野上铺天盖的红花草消失了,但它的无私的奉献精神却永远地留了下来,历久而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