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大三,闲来无事,在本城里兼职做家教,挣点生活费。对了,我是教一个高二年级孩子的英语。
初次登门,还挺不好找。他家位于城市的西北角,再往北就是一片荒地。这是个老式的开放小区,我一路打听,七拐八拐才找到了他们家那栋楼。走进旮旯里的单元门,顺着破旧的楼道可算走到了顶楼六楼。一开门,是个中年妇女,应该是孩子的妈妈——面色暗黄,透着些许憔悴,头发看起来灰突突的,随意地扎在脑后,衣着也很朴素。一看到我来,很热情:“快进来!”我换了拖鞋。
“吃饭了吗?”
“我吃完了。”
一进门左手边是一张木制的餐桌,我无意中瞥了一眼——两盘见底儿的炒菜,一截大葱,还有一小碟大酱。应该是刚吃完,还没来得及拾掇。餐桌旁边的小柜子上,放着一个鱼缸,里面养了几条鱼,还有一只乌龟。男主人正在喂鱼,他没有怎么说话,点头朝我微笑。
“进来。”女主人引领我往里屋走。一进屋,看见一个体型微胖的男孩坐在书桌前,看起来心不在焉,桌上堆放着厚厚的书本、试卷,杂乱无章。他抬了下眼皮看看我,没有吱声,继续低头看书。女主人用商量的口吻对她儿子说:“这是给你找的家教,教英语的。”男孩“啊”了一句,没有抬头。
女主人给我搬了个凳子:“来,坐!”给我使了个眼色——咱们开始吧!
讲解的过程中,我慢慢发觉这个男孩的基础很差,连最简单的语法知识都不会,他一直低着头,不怎么吭声,也没有什么问题。倒是他的妈妈全程不断向我提问,并不断在废纸上写来写去,和我探讨这些知识点。显然她是做过功课的。
很快,一个小时的家教结束了。我走出来时,这位女主人执意要送我下楼,我婉拒不成,只好依了她。一路上,她没说什么,只是客气地感谢。我说:“您别送了,回去吧!”她停下脚步,好像有什么话没说完,我也站在那儿,她说:“这孩子,明年就高考了,可咋整,我就怕他考不上大学啊!考不上大学,我和他爸就白供了。”说着便抹起了眼泪。冬日的暖阳照在她的脸上,她眼角的泪花一闪一闪的。我有点意外,心里涌起了阵阵心酸。
多少年过去了,那个站在楼根底下默默抹眼泪的母亲,一直停留在我的记忆中。但是,那个男孩永远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