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一个姓王的老人，六十多岁了，我们暂且叫他老王。

老王个子并不高，不过五尺（现代的标准），枯瘦的身子还有些佝背，凌乱的白发，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兴许是他不爱梳头和理发。黝黑的皮肤带着老年斑，皱纹爬满额头和眼角，脸上都是时光的痕迹，沧桑。身着解放年代的泥黄色中山装，略显陈旧；布料被磨得像是被抛了光，平滑。若是脱下来扔到热水里，估计清水能变浑黑。脚上却是一双崭新的解放鞋，想必是他的孩子给他买的，方便干农活。毕竟，运动鞋配中山装也不太搭，皮鞋的话，不是年节和大喜的日子，老人定是舍不得穿的。

由于家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平日里就老王自己在家，算是一位留守老人。山里人的房子都是顺着山势而建，有落差呈阶梯式，且四周围都是土岭，山上种满士兵一样排列的速生桉经济林，也有野林子，算是真正的开门见山。老王家在村边的一个竹林下，一户一层楼高的平房。

众所周知，老人家都是早睡早起的典范，老王也不例外。一日，他照常起得老早，但是头有点昏昏沉沉，还有些心慌，全身乏力。他却也没有太在意，以为是睡多了。吃了早饭，他便扛起锄头、带上水壶和已经卷边的旧草帽就往地里方向慢慢走去了。

不多时，老王就沿着熟悉的田埂小路来到了梯田式的菜地。因为清明节刚过，早上还是有点寒冷的，在山里就更加了。但是老王穿衣单薄惯了，扛冻。他今日就穿了一件体恤打底，一件毛线已经发硬的针织马褂在中间，外边照常的中山装。

老王放下水壶和草帽，正要抡起锄头翻新一块菜地种点青菜。抬头却看见东边的天上浩浩荡荡的一列“竹篙人”向这边走来，还举着幡旗，像是殡葬的队伍，就差抬口棺材了。此时太阳正要升起，蒸腾的水汽给这支队伍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只见那些“竹篙人”个个身高十几尺，青面獠牙，上身穿着彩色长袖衫，下身竟然是粗麻五分裤，露出细长的小腿肚，赤着满是老茧的大脚，嘴里还念着什么经似的。也不知道这些“竹篙人”是否看见老王。但老王却被眼前的阵势吓得扔下锄头便往家里赶。草帽和水壶都不要了。

但是脑袋昏沉的老王想跑回家都力不从心。在一个下坡田埂上，被露水打湿的草使他脚底打滑摔了一跤，侧身跌坐在一条浅水沟里。惊魂未定的老王顾不得清理粘满泥巴的右手、右腿和臀部，一只解放鞋还陷进了泥巴里来不及挖出来便匆忙往家赶，还声音颤抖地喊着“我的天啊！有鬼啊！”脸色异常惨白。

路上遇到一个挑着粪桶、拎着铁丝编成的广口菜篮的刘老妇。刘老妇一脸疑惑和惊愕地停下来问老王：“你怎么了老王？”老王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慌了神，不理会刘老妇便径直往家赶。

终于回到家里，老王便紧闭家门，赶紧拿出香和蜡烛颤抖着双手点燃，用力地插进香炉里，双手合十，闭眼虔诚地跪拜，嘴里念念有词：“公太婆太，老祖宗保佑……”

下午烈日当头的时候，老王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邻里。邻里也是很惊恐，说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情。头依然昏沉难受的老王也说他是第一次见。这件事便在村里传开了。但是老王并没有告知邻里他的身体不舒服。

第二天的时候，经常来找老王喝酒的老赵想要邀请老王去他家里喝酒聊天，原因是今天杀鸡了。但是老赵在门口叫了半天老王都没有答应，敲门好久也没有反应，便询问邻居有没有看见老王出门了，邻居说没有但是听到昨晚老王家有连续的呕吐声。老赵觉得不对劲，便叫来邻里帮忙撬开了老王家的门。最后发现老王半趴在地上，嘴角还有不明液体流出浸染了水泥地板，眼睛还微微睁着，但是身体已经凉了。是的，老王已经去世了。邻居们还发现了香炉里有好多的香灰，像是新燃的。

最后，邻里们通知了老王的孩子。孩子们听到噩耗非常悲痛，便赶忙回家给老王料理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