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作留意,意外发觉,中国的和尚总是半推半就的被人绕到与井的故事里。譬如在杭州,到了净寺,导游非要你去看看那口据说济公和尚运木头的古井。导游说得跟真的一样,让人以为不去看一下,那门票钱基本就是白化了。譬如杭州径山寺的那口井,说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唐代,是被神龙点拨了的法钦和尚,才在山石上发现了平白无故喷涌而出的水,然后有了井,才有了寺。
甘水巷里的井,责无旁贷的也要面临这条被“据说”神神叨叨了的“和尚与井”的路线。
“据说”说,宋绍兴年间,有个普明和尚在白塔岭的山麓开法席。山倒是好山,可惜无好水。几天培训下来,普明老师说得口干舌燥,声音嘶哑。下面的学员也嗓子冒烟了。条件好的学员偷偷到外面去买水果解渴。条件差的学员就差一点喝尿了。如此,法席自然收不到预期效果。那时没有自来水厂,没有一户一表,有钱也买不到水。普明和尚束手无措了,只剩下白日连黑夜的做梦。嘿,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什么来什么。这一夜,不知哪方神仙还真的从地下钻了出来。神仙也不言语,只是回头指指身后。哇塞,神仙身后汨汨的涌出了好多好多水吔。慧明和尚激动啊,连神仙的名片也没顾得要,一抢地,就趴在水源上。一口下去,水甚甘。两口下去,水更甘。等到普明喝畅了,神仙已不知去向,唯有双肾鼓胀,甚有尿意,才让普明相信美梦已真,赶紧让人垒砌井圈。有了井,法席也就如期开班,风调雨顺了。
砌的井因此而名甘水井。所在的一条小巷自然也就叫甘水巷。
一晃宋元明清,接下来民国新中国。和尚和井的故事差不多已丢到了门口的字纸箩许久了,而两口井现在仍在,人称“上口井”与“下口井”。“上口井”用于饮用,“下口井”用于盥洗。这水,确实非同一般。按山势走向,说此地两口井的水与虎跑同源也是有道理的。所以,一直来成为了周围居民、钱塘江船民,乃至铁路列车取水之地。
时至今日,住在附近的许多大姐大婶仍会挽着满满一篮衣服被单和木脚盆,在这里拎“下口井”水入桶,然后一面井边“八卦”,一面赤脚拉开架势浸、刷、敲、冲、绞,完成一套完美的如杨式太极拳一般的规定动作。等满足的离开井口,汗津津的大姐大婶们踌躅满志的神情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上口井”一般是老爷们的集合地。来这里的,一般都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两轮、三轮、四轮不等。小桶大罐的也各有千秋。这里的水泡茶,据说远比虎跑水来的更“虎跑水”。因此,有十数年如一日,刮风下雨义无反顾前来汲水的。吊桶一甩,口中便嘀嘀咕咕起来。若是每天嘀咕一个英语单词,那些老哥几年下来考个“托福”估计没问题。只可惜,老哥们偏爱政论,免不了臧否时事得面红耳赤。最后获胜的往往是对国际形势,尤其是中央到地方的官员了如指掌,事关官员们的权力廉洁,调动去向清楚的好像刚开完了中常会就赶来“上口井”打水了的。
如今“甘水巷”,从复兴老街进巷,冷冷清清得毫无生气,老地名保存得最好的就是这一活动的人文风景了。
公交车119路,在老复兴街有一站,站名就是甘水巷。迎着车门跃入下车客眼中的是原来的闸口机务段,现在叫"杭州铁路博物馆"的大门。穿过复兴老街,对过就是白塔公园了。
杭州铁路博物馆与甘水巷毗邻,在“上口井”“下口井”的东面,是杭州最大的铁路遗存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