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若菩提》,多有感慨。
此书是曹德旺作为全球第一大玻璃企业仍然在位的经营者,以七十之龄,每日凌晨4点多起床,用四个月时间亲笔所写。按照他的说法,本人写自传,虽很难客观评价自己,而交给他人又会太多美溢之词。书中如实公布了曹公风云跌宕的心路旅程,尤其是很多敏感事件的参与者今天依然在世,在位的情况下,公之于众,可见曹公的率真性情,也相当有底气与霸气。
而这样的底气与霸气来源何处?正是书中多次提到的“文化自信”。
曹德旺生于1946年,文化水平不高,初中未完即失学随父经商。凭借个人的聪明才智经商天赋,与改革开放的机遇,从一个最初只想养家糊口的乡镇企业采购,四十年一路成长为全球第一大汽车玻璃制造商,获得“安永全球企业家大奖”,并累积个人慈善捐款100多亿,成为中国首善。
但是公众平台上呈现出的曹德旺,却有些矛盾甚至“一言难尽”。
一、笃信佛教的他身形肥硕,满脸横肉,吃穿讲究,住3600平豪宅,个性高调直率,高朋满座,似乎与佛教徒相去甚远。但他又以佛法为终身信仰,广修佛寺 ,甚至企业经营决策也离不开抽签拜佛 ,时时处处以“利他”心要求自己,扶危济困;
二、乡镇企业出身,和那个时代大部分企业创办者一样,摸着石头过河。四十年中国市场经济的实验田里,铺满几代企业家的累累白骨,或胆大妄为,或见利忘义,或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居然能在集体承包早期,把能想到问题都写进合同,散伙时避免了纷争;在财务制度不健全的时代保留好原始票据,整党运动中得以保全;当国资企业亏损难以为继,愿零支付转让给他,他没有接受,而是经破产清算后按《公司法》合法合规接手。更有最早引入第三方“独立董事”开辟公司治理的先河,这些高超的法商思维,即使今天市场规则完善的情况下,也不是企业家都能够做到的;
三、行走于政商,却坦率敢言。书中所述事实,时间,地点,事件乃至人物姓名确凿,很多发生在政府与企业之间,大部分参与人健在或在位,曹公评价起来直抒胸臆,没有给当事人留什么情面;相反,有些官员已经落马锒铛入狱,如收购通辽项目时的当地市长,但曹德旺依然评价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为即将倒闭的企业着急,早上四点钟跑到酒店来等我的官员”。曹德旺也曾在媒体前面公开承认自己曾婚内出轨,最终回归家庭,耄耋之年谈及此事,依旧饮恨长叹,可见他真实人格也的确率真。
四十年来中国社会曲折成长历程,都浓缩在市场经济之中,你方唱罢我登场。曹德旺今天能成为中国实体经济及企业家健全人格的代表,一定伤痕累累刀枪不入了,支持着他一次又一次在关键时间节点做出正确决策的,不仅得益于永远跟党走,勇当排头兵的认知,以及乐善好施,广交天下英豪的行为模式,更重要的是他在文字中提及的几次“文化自信”,早年自己负债累累时,仍然先尽己所能解决他人的困难, 被诬陷时敢于与政府部门公开对峙,乃至积极应对美国商务部反倾销案件,这背后有遵循信仰所获的福报,更有披荆斩棘历练出的融入骨血的文化信仰,如:做一片属于中国人自己的玻璃 ;要做事一定会得罪人,因此做人必须行的正坐得直,做事必须非常认真非常清楚等等。 每每走投无路时这些信念便显化成为安定反思的能量,和起身前行的定力。
平凡如我辈,文化靠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文化自信更来源于实践出真知并融于骨血,而形成人生底蕴和终极信仰,进而变成跌倒时的翅膀和危难时的依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