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狂想曲——第三十三章 旧爱重来

方梓言送我回家。车行至我住的那条街上,远远地,我看到我家店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是谁把车停在我门前?到了近前,我下了车,与方梓言道了别,就跑到门前开门。这时,我听见背后那辆轿车的门开了,走下来一个人。

“大红,你终于回来了?”一个声音在我背后炸响。

大红?这是一个多么熟悉的称呼?而那又是一个多么熟悉的声音?我惊得一下子把钥匙掉在地上,猛地转回头看。真的是他,那高大的身影正向我走来,他的脸上是激动而充满爱意的微笑。

“天忱?”我失声喊道,“怎么是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陆天忱过来,一把将我揽入怀中,“你这个傻瓜,什么事都要自己扛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找我?”

我颤抖着轻轻推开他,泪眼朦胧地说,“让我把门打开,我们进屋谈吧。”

我捡起钥匙,把门打开,让他进了屋。灯光之下,我才好好审视了一下陆天忱。他还是那样高大深沉,只是面容上显得苍老了许多,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大红,可不可以给我做点儿吃的?我连着开了八个小时的车,快要累死了,再不给点儿吃的,怕是也要饿死了。”陆天忱向我微笑。

我暗骂自己没出息,可是我就是止不住眼泪。这个爱我的男人一定是听说我的消息就立刻开车赶来了。可是他的到来,对我又意味着什么?

“那你先坐着,先喝点儿水,我马上给你做饭。”我流着泪向他微笑,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我翻冰箱,这几日,我已经没心思煎炒烹炸,光是吃速冻食品度日了,冰箱里除了几袋馄饨和水饺,再无它物。

“天忱,真对不起,家里只有馄饨和水饺了,你将就吃一口吧,要吃哪样?”我回头问。

他温柔地看着我,“馄饨好了。”

我把煤气打开,把水烧上,靠着厨房门问他,“是司瑞琪告诉你的吗?”

陆天忱点点头,“你别怪她,她是真的心疼你了。你一个女人家,漂泊他乡,遇到了这样大的事故,可怎么面对?怎么继续生活下去?想想都让人辛酸。她哭着对我说,她的力量实在太小,不能帮你太多。她希望我能保护你。我听了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就赶来了。你想想,大红,我怎么可能不管你?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我连一分钟都舍不得耽误。我知道你个性强,什么事情宁可自己暗地里受苦也不牵扯别人。但是我得告诉你,你这事儿我管定了,你就别存什么想拒绝我的心思。”

我转回身来,假装看水,任眼泪恣意地流淌。我知道,陆天忱有能力解决我的任何问题。可是,这份情债又让我如何去还?我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的目光中流露的爱意让我愧对,让我难以承受。我不可以再接受他了,那一页翻过去就算过去了,可是我该怎么拒绝他?拒绝他也许比谋生还要困难许多。

我不敢再回头,就眼睁睁地看着水慢慢地沸腾,然后把一袋馄饨下进去,放了点儿调料和紫菜,出锅装在大碗里,一转身,陆天忱竟然正在厨房门口看我。我吓了一跳,连忙躲闪了他的目光,低头说,“你吓了我一跳,幸好我没有端碗,要不非掉地上去不可。”

他没说话,伸手把我揽进怀里,紧紧地把我贴在他的胸前,哽咽着说,“大红,真的太想你,你知道吗?能理解吗?”他轻轻地吻着我的头发和额头,眼睛和脸腮,但是他没有吻我的嘴。我知道他心里有了顾忌,我们的关系也有了隔膜。我没有反抗。我快要崩溃,哪里还有力气对抗?我想起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也是在我的内衣店的后屋,他把我强行捉住,疯狂地与我舌吻。那个时候,他踌躇满志,势在必得,一心一意要把我捆在他身边,当他的外室。如今在他被迫放弃了我,我也成了别人的女人之后,他又来到我身边,他的心境如何又能与上次相提并论?

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这样的温暖了,我任凭他亲吻着,心中流淌着融融的暖意。却又有一种痛苦时不时地敲打着我的神经,让我没办法全身心地去享受这样的惬意。半晌,我轻轻说,“天忱,馄饨要凉了,先吃饭,好不好?”

陆天忱才松开我,回到厅里,我把馄饨端给他,他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看样子,是真的饿了。

“够吗?不够我再煮。”我说。

“够了,够了。”他把最后一口汤也喝掉,然后心满意足地舒展了一下筋骨,“真香啊。”

我拣了碗,才又重新坐回到他身边。他也仔细地打量了我,目光中满含爱怜,“大红,你瘦了,脸色很不好看。告诉我,你在这里都受过多少苦?”

我轻轻摇头,“我没有受什么苦,只是最近因为找工作的事奔波了一些。”

“我来了,你就不用奔波了,我会把你的所有难题都解决掉。”陆天忱把身子倾到我这边,“听着,不许拒绝我,你可以再也不接受我的感情,但是你不能不接受我的帮助。如果你宁可四处借钱宁可奔波劳苦也不肯接受我的资助,那就你就让我太寒心了,你会让我觉得,我们几年的感情下来,我在你心中,连朋友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外人,如果你真的是那么想,我真的会疯掉。”

我一下子变得无话可说。他一下子把我的口给封上了。如果我不接受他的资助,那就说明他在我的心中连朋友都不如?是一个外人?那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把他看成外人?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我们之间的那段爱?我只是不想招惹他,不想让他痛苦,不想让他背离家庭,我只是想维护我的自尊心而已呀。

“天忱,不是你说的那样,可是,不管我借了谁的钱,我都会靠自己把钱还上,谁的钱我也不会白拿的,这是我的原则。”我低声说。

陆天忱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扔在我面前,“司瑞琪那边我已经嘱咐她不要给你汇钱了,她一个寡妇家,不容易。这里面是五百万,你先把你欠的债还上,然后我负责把阿文送出国治疗。大红,你只站在你的角度看问题,你以为你不要我的钱就是维护你的尊严,你要向别人证明你跟我不是贪图我的钱对不对?可是,你知道吗?你这样做却是在伤我的心。你不要我的钱,不过是在给外人看,求一个洁身自好的名节,可是那有什么用呢?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呢?你为什么不选择珍惜我们之间的情谊呢?那点钱对我来讲不过是一个数字,但对你来讲却是意义重大。我给你的不是钱,是爱,是我对你的爱,我希望你能因为它过得好一些,幸福一些。你能懂吗?如果你还是觉得难受,那就当这笔钱是我借给你的,以后你慢慢还,可以吗?”

我再次被他说得无言以对。他说的没错,我是为了我的自尊才不要他的钱的。我也知道如果我在这种情况下再不接受他的帮助,他会真的寒心的。

“我知道了,天忱,那我收下了,以后我会还你的。”我低声说,“现在我已经找到一份赚钱的工作了,我想,我会有能力还债的。”

“是吗?你找到什么工作了?”他问。

我低了头,突然觉得有些张不开口,“还是去酒吧唱歌,别的再找不到能赚钱的工作了。”

“那不行。”他一拍桌子,又把我吓了一跳,我抬头看他,他的脸色已经十分的难看。

“大红,我不会允许你去酒吧唱歌的,你不可以再走那条路。”他严肃地说,“只要有我在,你就不能去干那一行。”

“其实没什么的,”我争辩道,“酒吧的老板已经认可了我,我已经不是二十岁的小女孩了,会懂得洁身自好的。”

“正是因为你不是二十岁的小女孩了,我才不让你去唱歌。”陆天忱吼道,“你已经三十多岁了,早该过上安定的生活了,不该再去抛头露面,做那样没有安全感的工作了。你不是想要找一份赚钱的工作吗?好办,明天我就给你安排。”

“我不要你给我安排,我要靠我自己生活,我有信心有能力掌握自己。”我反抗。

“不行,你必须听我的。”陆天忱一把钳住我的胳膊,脸上青筯暴露,他真的生气了。我看着他暴怒的样子,心里竟然有几分害怕。可是他突然松开了我,手捂胸口,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你怎么了?天忱?”我吓得失了声,手足无措地扑到他面前。

他伸手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把药粒扔进嘴里,才慢慢地平息下来。我哭着抓着他的手,问道,“天忱,你这是怎么了?”

他看我紧张的样子,欣慰地笑了,抚了抚我的头,“别怕,大红,没事儿,就是心绞痛。年岁大了,病痛一点一点地就找上来了,心绞痛,高血压,身边都得总带着药了。”

我心如刀绞, “天忱,你先什么也别说了,快先休息一下吧。”

他点头同意,脸上也明显表现出了倦意。我扶了他进到卧室,让他躺在床上。只一会儿,他就睡着了。他真的累了,在这样的身体条件下,一连开了八个小时来找我,怎么会不累?我弄了热湿毛巾,给他擦了脸、手和脚,他竟都没有醒。

陆天忱睡得很熟很香,我坐在床边仔细地看着他。我发现,他的鬓边已经有了许多白发。鼻子一酸,泪水又不听话地涌了出来。他正在经历由中年向老年的过渡,也许一切都该看淡了吧?他是不是还期望有一个心爱的女人陪在他身边,过一种恬然淡泊的日子?他的家庭还美满吗?他老婆对他好吗?他女儿的病情有好转吗?他还要为各方面的事情操心吗?这些我都还没来得及问,他已经累倒在我的床上。

就让他安心地睡吧,可是我怎么办?我四周看了看,除了这一张床,我再找不到能容纳我睡觉的地方。看表,已经十二点过了,我也无处可去。我不能躺到床上去,虽然什么事情也不可能发生,但我知道,我不该。为他轻轻盖好被子,我搬把椅子,伏在床头,就那样看着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睡去了。

朦胧中,我感觉有一只手在抚摸我的头发,我一下子醒来,睁开眼一看,天色已经大亮了。陆天忱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眼睛里满是怜惜和疼爱。见我醒来,轻轻说,“胳膊压麻了吧?上床来躺一会儿吧。”

我何止胳膊压麻了?整个身体都酸得不得了。但是我没有听他的话,只是轻轻揉着自己的半边脸。

“你睡得好吗?”我问。

“好,好久没睡得这么香了。”陆天忱说着就起身坐起来,“上来躺会儿吧,我下去坐着。”

我有些尴尬,但是陆天忱伸手把我拉了上去,他的手臂还是那么有力,然后他下来坐在椅子上看我。

“你再睡一觉吧,坐了一夜,怎能解乏?”

可是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呢?我还是有些窘迫,还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好躺在那里舒展一下筋骨。

陆天忱看着我就笑了,“我在旁边看你,你睡不踏实?”

我的脸红了,他就更笑了,“一点儿也没变,还那么可爱。好好睡一会儿吧,我出去走走,在附近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然后我给你带早餐回来,好不好?”

一瞬间,我还以为我又回到了曾经,回到了和他一起恩爱的那段日子。他一定也是怀念那段日子,想要找一找当年的感觉吧?也许是最近太累了,也许是问题解决后的全身心的放松,我竟真的困得抬不起头了,就默许了他,自己又睡着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我闻到了素馅包子的香气,竟是那么真实。我用力嗅了嗅,香味儿竟越来越浓。脑海里就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眼前就是有几个雪白的包子在晃动。然后我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可得起来了,太阳明晃晃喽。”

我一下子爬起来,陆天忱正手拿包子笑眯眯地看着我,“快些下地洗脸吧,我买来了包子和豆腐脑儿,热乎着呢。”

我连忙下地冲进卫生间,我有些受不住这久违的温情。洗了脸,梳理了头发,再出来时,陆天忱竟然把餐桌放好了,碗筷都摆放整齐。

“恕我冒昧呀,我把吃饭的家伙都找出来了,是不是有些过于随便了?”他笑着对我说。

我微笑了,“什么嘛,是我过分了,客人初次来,就自己睡个够,让人家准备早饭。”

然后我们一起坐下来吃早饭,气氛竟然轻松得不得了,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仿佛我们早已习惯在一起。我刚吃了半个包子,方梓言就开门进来了。他见我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貌似很开心地吃饭,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还不等他说话,我连忙起身,把他拉过来,给陆天忱介绍,“天忱,这个年轻人叫方梓言,在这里很关照我的,一直在帮我的忙。”

然后我转向方梓言,“梓言,这位是我以前的好朋友,陆天忱,他来看我了。”我只得这样介绍,我没办法告诉他这位是我从前的情人。

陆天忱礼貌地伸出手,微笑说,“你好,小伙子。”

方梓言也礼貌地跟他握了手,“你好,陆先生。”

然后他坐到一边,让我们继续吃饭。我看到他仍然在惊讶之中。也许他在揣度这位陆先生是什么来头,跟我是什么关系,而我到底还有哪些故事他不知道?先看外面那辆车,再看他本人,举止得体,穿着体面,不怒自威的面容,他就该知道,眼前这位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我竟然能有这样一位朋友,并且看起来还是相当熟络的朋友,而我遇到了那么大的难题,为什么没有想到提到他呢?

我感觉得到方梓言在一旁的揣度,也不好说什么。吃了两个包子,又喝了一碗豆腐脑儿,身体立刻又有了力气。陆天忱随便地吃着,一边问了问阿文的情况,我也如实说了。

吃完了饭,方梓言才开口说,“玉姐,你有客人,那今天我们的事还办不办了?”

我还不待回答,陆天忱先开口问,“大红,你有什么事要办?”

我只好老实交待,“昨天我们去和酒吧的老板谈的,今天去签合同。”

“哦,是这样。”陆天忱点头,然后转向方梓言说,“谢谢你,小伙子,但是,我是不会允许她到酒吧唱歌的。如果方便,请你帮忙通知一声那个老板,把签约的事取消吧。如果给他造成了什么损失,我会如数赔偿。”

方梓言万分惊讶,他回头看了看我,不知道该如何对答。我有些窘迫,开口说道,“天忱,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愿意用这种方式赚钱来养自己……”

“不行,”陆天忱强硬地制止了我,“只要有我在,我就绝不允许你踏上那条路。这一点上,你必须听我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时候,方梓言过来到陆天忱面前,严肃地说,“陆先生,我不知道你和玉姐是什么关系,我没听她提起过你。但是我知道你是有钱人,你有能力解决她遇到的难题。只是我要确定一点,如果她不去唱歌,你可不可以做到让她有尊严地活着?”

我和陆天忱一齐惊住了,这孩子说的话竟然如此有分量,他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核心: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那么他会要求这个女人给予什么回报?

陆天忱上下打量了一下方梓言,又回头看了看我,忽地笑了,“小伙子,挺厉害嘛,担心我会用金钱控制她?呵呵。”

然后他站起来,郑重地向方梓言说,“现在我给你回答,我一定会让她有尊严地活着,完全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只是干什么要我说了算。”

方梓言点头,“如果陆先生可以给她一个体面的工作,让她有尊严地活着,靠自己能力赚钱,我现在就去回绝酒吧老板。陆先生,说实话,如果我能做到你可以做到的事,我也不会让她去娱乐场所工作的,只是因为我没办法才不得不支持她。”

“好,”陆天忱很高兴,“我来的一路上就已经想过了,大红肯定不会坐享其成,白要我的东西。所以我决定在这个城市投资一处买卖,然后交给她来经营。如果小伙子你肯来,那就一起干,过来辅佐她。”

方梓言惊讶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我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意外的惊喜。

“陆先生,你要投资什么买卖?”方梓言毕竟年轻,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陆天忱回头看了看我,“你能干什么买卖呀?”

我一下子又脸红了,低了头说,“我能做什么呢?”

陆天忱就哈哈大笑了,“大红能干什么我还不知道吗?你做不到的,我怎么会勉强你呢?我会在这儿呆上些日子,了解了解这里的情况,计划买下一处大些的门市,然后开一家中等规模的服装商场,你来当总经理,这没问题吧?”

“我可以吗?”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方梓言,心上涌起的是感激的快乐。

不等陆天忱说话,方梓言先开了口,“你肯定做得来,你该脱离原来的闭塞出来透透气了,以你的条件,本不该委屈在这小店里的。”

陆天忱竖起大拇指,“小伙子说得不错,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不如你就过来给我当副总经理,好好辅佐大红大干一场?”

“没问题,和玉姐在一起工作,我喜欢。”方梓言立刻答应。

“如果你们能干出成绩,到时我允许你们用赚到的钱扩大规模,项目任你们选。”陆天忱洒脱地说。

方梓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夜之间,自己就从一个小职员成了高级主管,并且听起来还有那么美好的前程?他再次用疑惑的眼光看了看我,他不知道我怎么就有这么一位神通广大的朋友?

“玉姐,我现在快要乐晕头了,”方梓言毫不掩饰他的激动和快乐,“我现在就去帮你辞掉酒吧的事,然后既然陆先生来了,我作为地主,该尽一尽地主之宜吧?今天中午,我请二位吃饭,怎么样?”

陆天忱很显然对方梓言印象颇好,直接答应了他,方梓言才乐颠颠地走了。

陆天忱看着他的背影说,“这个小伙子绝对是个可造之材,假以时日,一定会有所成就。如果他愿意,我会给他锻炼的机会。”然后他回过头来,抚了抚我的肩,“好了,大红,那还都是以后的事,现在,陪我去看看阿文吧。”

一路上,陆天忱一边开车一边跟我聊着天,他问的问题我都一一如实回答。他了解了我在这里的过往,然后轻轻叹口气,“大红,你不觉得上天就注定了我们之间的缘分吗?如果阿文不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他肯好好地跟你过平凡的日子,那也许这辈子我都见不到你了。可是你看,现在,你又坐到了我身边,我又能听到你说话了。”

我低了头。他说得对吗?是这样的吗?可是,这份缘分又能带给我什么呢?

“咱不说这个了,天忱,该我来问你了,你那里怎么样?公司的生意还都好吗?”

“好,好得不得了,”他微笑说,“规模越来越大,运作越来越正规,现在在全国业界也是小有名气的。”

“那真是太好了,”我欣慰地笑了,“还有,千妍她好吗?我听司瑞琪说她一直在美国?”

陆天忱点头,“是,她跟庄晏已经在美国结婚了,两个人在一起读博士。她的病情控制得很好,可能是爱情的力量?那个男孩子很爱她,我和她妈两个月前去看望过他们一次,小夫妻过得挺不错。”

陆千妍的病情能得以控制,这让我很开心。因为她的健康就是陆天忱的幸福。而庄晏,他已经成了博士,成了陆千妍的丈夫,他早该把我忘了吧?

“可真是太好了!”我把两只手合十放在眼前,发自内心地说。

陆天忱回头看看我,“除了这句,你还会说点儿什么呀?”

然后我们就都笑了,我偷眼看他,觉得他真的很开心,就斗胆问,“天忱,你和杨蓉的关系怎么样了?这么久过去,都没事了吧?”

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我的心里一紧,知道自己问错了话,连忙低下了头。他叹了口气,“能怎么样呢?原来也没怎么样。”

我扯着衣角,不知再该说什么。陆天忱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我,“别想那么多,都没事,对你,我现在学会冷静了,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我不知道他这话里有没有对我暗示的成分,是不是请我放心,他不会再强求我?我在鼻子里嗯了一声代表了回答,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嗯’代表的是什么。

默默了一会儿,陆天忱又明朗起来,笑道,“我可不想浪费这宝贵的和你在一起的机会,我们还是说说话吧。”

“嗯,你说。”我扬起脸,给他一个微笑。

“那个叫方梓言的小伙子挺有意思,”他笑眯眯地说,“我看他对你关心的那个样子,就觉得好笑,我还真是老了。”

我也笑了,“我觉得我也老了,我看他那样子,也觉得好笑呢。”

“是吗?”他笑着回头看我,“这是不是又是一个爱情至上的小生瓜蛋子?”

这回,我真的给他逗笑了,“干嘛用到这样的一个好笑的词?”

“我从他的脸上读出来了呀,他一定是爱你的,以为他可以掳获你的芳心,所以一直非常卖力。”

我嘟着嘴看着他,到底还是又笑了,“那你觉得他有没有机会成功?”

“不可能,他没有一点希望。”陆天忱肯定地说,“不过他倒真是个好小伙子,我喜欢。先跟你一起历练历练,以后我会考虑重用他。”

你干嘛认为他就没有一点希望呢?我偷偷在心里说。听他讲话真的很开心,也许是我太久没有见到他,真正的内心里是真真地想念他了。

精神病院到了,我带了他直接找到许主任,他再次向我们介绍了阿文的情况,并告诉我们他正在和美国专家联系,会尽早把阿文送去治疗。

“那就辛苦许主任了,”陆天忱说,“事情办得越快越好,钱不是问题,我只要最好的治疗方案。”

然后,我又和他一起到了病房。阿文刚刚服了药,正坐在窗前休息。他静静地凝望着窗外,就好像在沉思。如果这样看他,根本看不出来他根本什么也看不到,他有视力,但他的目光是空洞的。

我走到他跟前,轻轻地抚着他的头,“阿文,我来看你了,还给你带来一位老朋友。”

阿文如同没有听见,仍然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陆天忱看着他,一脸深沉。我不甘心,拉了阿文的手,又说,“阿文,回过头来,你看看,是谁来看你了?”

阿文果然动了动,慢慢地转过脸来,漠然地看了我和陆天忱一眼,就又转回去,不知看什么去了,也许他的心中另有一道风景?我又有些泪湿,但陆天忱扶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到了一边。然后他过去,站在阿文的面前。

“阿文,我不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你必须好起来。没有什么面对不了的,而最重要的是,大红她需要你继续爱她,我不能允许她不幸福。我给你一年时间,送你去美国接受最好的治疗。如果你还不能面对现实,回归到从前,还不能好好疼惜大红的话,你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我知道大红不会放弃你,但我要说,我也不会放弃她。不管是谁,谁也不能妨碍大红的一生幸福。你没资格让大红失去一生的幸福。听见了吗?到美国以后,你好好反思一下,想明白了,回国到我手里来要大红。我只给你一年时间,如果一年以后你不来,大红就是我的了,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陆天忱,他怎么会对阿文说这样的话?我急得拉住他,“天忱,他听不到的,他现在什么也不懂的。”

“他懂,我相信他听得懂。”陆天忱冷冷地说,然后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当着你的面,当着阿文的面,我把话说清楚,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不幸福,我给他一年时间,只一年时间。如果他还做不到,那么我会出手。为了你的幸福,我仍然可以做到不惜一切。”

“天忱,别说傻话了。”我逃避了他的眼神,转回头来到阿文面前,温柔地看着他,“阿文,如果你能听到我们的话该多好?好好去治病吧,我会一直等着你的,放心,好不好?”

阿文垂下眼帘,默不作声,他还是一动不动。可是,我多么希望他真的听见了我们的话?……

我和陆天忱从医院出来,坐车去往一家主题饭庄,在那里方梓言做东要请我们吃饭。坐在车里,我一声不响。刚才,陆天忱对阿文说的话让我有些不舒服。我知道,他是说给我听的,他借着阿文的由头,把想对我说的话说了出来。可是,我只得装着不明白,不理解,不知道。他说给阿文一年的机会,也就是给我一年的机会,我只好好好把握这一年时间,把这一年过好。

陆天忱回头看我,轻轻一笑,“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低头回答。

他轻轻叹了口气,“阿文这样的性格,就不该接触太复杂的东西。其实他若不对花花世界产生好奇,你们应该能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因为你这样的女人很容易满足。只可惜,他没有珍惜。”

我低着头,眼睛里又蒙上了一层薄雾,“他还年轻呢,喜欢外面的纷繁也没什么错。只是他命不好,偏招上了那么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死前一定跟他发生过什么,不然他不会有这样过激的反应。也许事实上他若换一种方式对待,那个女孩也许就不会死,我想这是他的心结吧?他是个又善良又脆弱的男孩,虽然三十岁了,可其实他的心智还像二十岁一样的不成熟,突然一个年轻的生命就在他眼前消失了,就因为他的原因死去,他怎么会接受得了呢?”

“到什么时候,你都要替他说话,你呀。”陆天忱无奈地看了看我,“送他出国治疗吧,我想,他会好过来的。如果他执迷不悟,死不肯面对现实,那真的就是无可救药了,你也就不值得为他荒废你的一生了。”

“我相信他会好过来的。”我抬起头,肯定地说。

陆天忱看了看我,轻轻摇头,转回头去开车。车子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远远地,我看到了方梓言站在饭庄的门口张望。

“呵呵,这个小伙子挺有意思,大红,我们应该和这样的年轻人多接触,心态也能年轻一点儿。”陆天忱笑着停车。

方梓言迎了过来,跟我们问好,然后转向我问道,“玉姐,阿文哥怎么样了?”

“还一样,挺平稳的,很快他就可以出国治疗了。”我说。

“那就好,那咱们上楼吧,我请你们吃铁锅炖大鹅。”

方梓言请陆天忱吃了铁锅炖大鹅,席间,两个人谈笑风生,投缘得很。方梓言俨然是一个熟络的专家,充分发挥了他导游职业的特长,把这个城市的方方面面讲了个通透。陆天忱认真地听着,一点不端架子,与这个小兄弟探讨得十分热烈。两个人也分析了在本市做生意的前景和存在的问题,意见竟难得的统一。

“小伙子,跟你聊这一顿饭,胜过我实际调研好多天啊。”陆天忱笑道。

“跟陆先生聊天,我也是受益匪浅呀。”方梓言谦虚地说,“等陆先生你有时间了,我陪你去了解市场,这个城市,每一条大街小巷我都特熟悉,每条街面上都有什么特别的买卖我都能说得清。”

“好啊,我就想找一个这样的人才呢。”陆天忱高兴地说,又回头看看我,“我呢,一点儿也不急,先安顿下来,等把阿文送出去,再开始动作,此前的时间里,我倒是愿意和梓言到处逛逛。”

我微笑点头,“都听你的。”

方梓言仍是一脸激动,“陆先生,如果你信得过我,随时我都会听从您的调遣。我可以现在就辞职,全心全意地给您当向导。”

“好啊,辞职吧,我从今天开始就给你算工资。”陆天忱高兴地说。

我微笑着看着这一对忘年交,“你们的事我不管,但是有一条,梓言,你得先帮陆先生找一家宾馆住下来。”

“陆先生还没有安顿下来吗?”方梓言十分惊讶,因为他明明看见那辆车昨晚就在我家门前。

“哦,还没有,昨晚陆先生太累了,就临时在我那儿将就了一晚。”我只好说。

“呵呵,害得大红一夜没睡。”陆天忱连忙把话接过来,“现在也没什么挂心的事了,一会儿吃完饭,你就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我感激陆天忱这样的体贴,简单的一句话,他就为我把这份暧昧澄清了。我真的很累了,吃过饭,就让他们把我送回家,任凭他们去干什么,我才没工夫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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