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女人故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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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葵上次护理的那位因车祸而受伤住院的病人,终究没逃过鬼门关,一个多月后还是撒手人寰。那年经人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父亲母亲六个白发之人送黑发年少,那是一幕人间的悲剧。医院多么像个舞台,每天都在上演着悲喜。

妇产科门口总是让人欢喜让人忧,在女人的痛苦中迎来新生婴儿响亮的哭声。外科病房,急救室走道上永远愁云惨雾,车祸之患已经猛如虎。

秋葵目前在照看一个做化疗的肿瘤病人。化疗的目的只是一种人为的干预,用强力的药水消除带病的细胞,但是伤敌三千,自损八百,很多健康细胞成了赔葬品。所以每次化疗对患者而言,不亚于是一次鬼门关之旅。有些人因不堪其苦而放弃治疗,也就是放弃了生命。但大多数人还是强忍这种非人的折磨。在化疗反应过后,他们绝望的眼中重又燃起希望的火苗。

在疾病面前,沒有什么英雄懦夫之说,面对那不可预知的死亡危协,钢铁一般的毅志也会被沒忘沒了的疼痛消磨掉。许多人选择听天由命,把病交给医生,把命交给上帝。能够上天入地,万物之灵的人类,却是败给了一个个小小的病菌。生命是多么的易碎,也因为它的易碎和不可复制,才显得它又是多么的珍贵!

秋葵做了几年的看护,觉得心在慢慢变得冷酷无情。以前如果她护理的病人不幸死亡,她会难过的陪着家属落一些眼泪。她护理的产妇出院了,她会生出些不舍之情。如今,她觉得自己麻木不仁了。新生和死亡,犹如鸣锣唱戏,总是让人悲喜交集。缘聚与缘散,如天空中的浮云,变化多端。欢喜与伤悲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秋葵来到杜若家时,杜若已经被海棠带着上医院了。她的家一直是那么冷冷清清。汪海洋依然静静的躺在床上,岁月流逝与他无关,生活的艰难与顺畅也以他无关。活着却无关痛痒,无关欢乐与忧愁。生命以各种形态存在,痛苦与快乐取决于心灵的感受。至于生命的长短,则已超出我们所能掌控的范畴!

秋葵端来清水,给汪海洋清洗,她的工作就是脏臭累,这几年的看护做下来,她早对各种身体上的疾病见怪不怪。疾病对老少美丑都一视同仁。它和时间与死亡是世界上最平等的东西,不论贫富与贵贱,都平等的享受一样的疼痛。百万富翁患痔疮和种地老农患痔疮一样痛苦不堪!

给汪海洋清理干净,换好尿不湿。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干净,在给汪海洋做四十分钟的按摩。秋葵的事就算做完了。她看到杜若厨房里锅碗零乱,吃过饭的碗筷都不曾清洗,撸起袖子,打开热水器洗碗。然后再拖洗地板!

手机响了,是江一苇打来的电话。秋葵现在一看到那熟悉的电话号码就心惊肉跳,她想见他又怕见他!一个声诱惑她,去吧,和他在一起时你是快乐的。他的怀抱是温暖的,躺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你是幸福的女人。

另一个声音却说,秋葵你别去,你已经不欠他了,你已经报答完了欠他的恩情。你若对他动情是在自讨苦吃,毫无意义!但是,情感往往战胜理智,明知眼前是熊熊烈火,却情愿是飞蛾。

秋葵离开杜若家,像一只飞蛾朴向她心中认为是光明的火焰。尽管她深知,自己迟早会被这火焰烧得体无完肤。可是心中还是抑制不住对烈焰的渴望!

这次江一苇将她带到一个私人会所。秋葵被那种豪华的气派所震慑。感觉自己就是背着一袋倭瓜进大观园的刘姥姥,拘束的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江一苇到象是在自家后院散步,领着秋葵直接上了三楼。

秋葵站在宽大敞亮的卧室里有点不知所措。江一苇说:"你杵在哪干嘛?还不快去换洗,我赶时间,人家还等我去谈贷款的事呢!"秋葵一听此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那我走了,不耽误你江老板发财!"转身就朝门口走去。江一苇急忙拉住她,秋葵被他顺势抱在怀里。江一苇说道:"你现在怎么动不动就生气呢,以前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秋葵的脸贴在江一苇胸口上,听到他的心脏强而有力跳动的声音。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一种似受尽委屈想嚎啕大哭的冲动。女人的泪水有两种意思,一种是欢喜,一种是悲伤。而男人只喜欢看女人笑得淌眼泪。却不愿看到女人痛苦流涕。所以千万别在男人面前哭泣,更别妄想用眼泪去留住一个男人!

秋葵暗暗叹了一口气,把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又咽回到肚子里。她离开江一苇的怀抱,走到浴室里,放了一大缸水,把自己泡在温暖的水中!

江一苇洗好澡裹着浴巾在沙发上等秋葵,左等右等不见她出来,心中焦急,但又不敢再去催她。秋葵一直躲着他,让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身边总有女人蝴蝶似的围着他转,她们像流水上的花瓣流过他的生命历程,无色无香的流失在记忆的深处。秋葵之于他,原也只是众多花瓣中毫不起眼的金盏菊。只是不知何故,他总会时不时的想起她。时不时的想要和她在一起。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心中萌发了温柔的情愫,对她的态度就会发生质的改变。古人言,女为知己者悦,男人又何尝不是在千万百计取悦自己心仪的女人。

秋葵得尝所愿的走近了江一苇,然而走得越近心中越是恐慌。她既盼望着江一苇能真诚待她,又怕自己在这种危险的游戏中无力自拨。有时候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盼望着江一苇的电话。而每次匆匆见面后,她又会为自己荒唐的行径而深深自责。

秋葵在浴缸中泡了很久,真到口干舌燥才走出浴室。卧室里寂静无声,江一苇已经走了。秋葵看到茶上自己的手机旁,江一苇留下的钱,心中五味杂陈。

秋葵非常反感江一苇在每次约会后给他钱,这种形为让她有一种在出卖自己的感觉。虽然她很缺钱,很需要钱,但心之深处,她并不想出卖自己,更不想把自己卖给江一苇,她想平等的与江一苇对视。但是,现实却是她和江一苇永远无法平等,江一苇一直高高在上,左右着她的喜怒哀乐。

每到月底丈夫李柱生发到工资,会一分不少的交到她手里。秋葵接过他手中的钱时心安理得。可是江一苇给他钱时,她却没有半分欢喜,只有深深的悲哀和羞耻!然而男人与女人对金钱的看法是不同的。男人只会与他喜欢的女人,分享他的财富!

临窗的桌子边,有江一苇打开的红酒,一杯还是满的,另一杯有喝过的痕迹。秋葵拉开厚重的窗帘,眼睛有瞬间的刺痛感,隔着窗子也能感受到太阳的温热。她往窗下看,下面车流往来是热热闹闹的俗市,而她此时却是身处闹市里的安乐窝中。

秋葵倚窗而坐,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苦涩辛辣一并咽到肚子里。她打量着装饰华丽的房间,每一件摆设都恰到好处。有衣橱,有装饰柜,有仿真的名画,有床有椅,唯独没有可食之物。而她又不知要如何去消费。如果没有江一苇在身边,自己会不会活活饿死在这豪华的房间里?

秋葵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再喝第二口红酒时,口腔中就不在那么辛辣了,唇舌之间品尝到一丝的甜味。她看一会窗外真实明亮的阳光,又打量一番同样真实却无时不闪着高冷光泽的房间,似真似幻。

秋葵窄一走到阳光下,耀眼的光线剌得她两眼发黑。热浪从柏油路上蒸腾出来,热得令人眩晕,她又回到现实的人间,回到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茶的生活里。真是一门之隔两重天!

她做贼心虚,四下打量害怕再一次碰上熟人。然而,马路上行人匆匆忙忙,根本没有人会去打量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秋葵感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么的可笑,她犹如从天上跌落到海水中的一滴雨,浩瀚沙漠中的一粒沙那么微乎其微。觉得自己很卑贱,不知不觉中成了那种最为人所不齿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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