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我换了工作，换了新的居所。从这个城市的东边搬到西边。和原来差不多一样大的单间，不过这间屋没有窗户，关了灯即是黑夜。
我买了一条金鱼把它养在一个大小刚好的透明鱼缸里。一条鱼和一个人作伴，不需要再多一条鱼或一个人。
生活又开始周而复始，从这个房子到那个房子，中间隔着十二小时。
我的鱼很活跃，它的鱼缸里除了它之外没有任何可供消遣的装饰品，但它仍然很活跃。它对吃饭并不感兴趣，顶多是维持生命所需的一种凑合。但是每次我从鱼缸前走过时，总是有阵阵水花飞溅的声音翻涌而出。
周末得了空闲的时候，我会翻翻手机，看着那些遥远的、毫不相干的喧闹很快就没了兴趣。这时候我就坐在床边盯着我的鱼，看它在水里走来走去，看的多了，它也会透过鱼缸盯着我，晚上我会做个变成鱼的梦，感觉水里面比在空气里更自在。
三个月后的一天周末，我给它换完了水后盯着它发呆。这次它比以往更加活跃，当我意识到我往鱼缸里面加了太多水的时候，它已经从鱼缸里面跳了出来。它在地板上徒劳的噙动着鱼鳃。那样子就像受骗后无力的愤怒。
我把它捡起来放入鱼缸并叮嘱它，空气不适合它，鱼缸里才能得到自在。似乎是听懂了我的话，在往后的日子里，无论我换水时加了多少水给它，它再也没有跳出鱼缸来过。每个周末我们只是安静的待在自己的空间里盯着对方发呆。它失去了往日的活跃，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我曾一度以为它死了，但仔细看去，它的鳃却仍然节奏一致而麻木的动着。
三年后我离开了这座城市。我的鱼变成了一条肥而沉默的大鱼，中间我还给换了一次鱼缸，它是想游也游不动了。虽然它陪伴了我三年，我却不能带它走，未来既定而无常。我在鱼缸里放了整整一个月的鱼食，几乎占了多半个鱼缸。我把它连鱼带缸放在一条清澈的小河里，河水平缓，从鱼的视角看过去或许跟空气没什么两样，水位离鱼缸有一些距离。然后我就走了。
我不知道它会不会再跳出来。或许它会在鱼食耗尽前看到过路的同类，但是那时它会相信鱼缸外面喧闹的世界吗？
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看看我的鱼，我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