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琴要外出半个月,走前一周就开始唠叨,“我出去后,你要记好好吃饭。”
“晓得,又不是小孩子。”
“你会烧菜吗?”
“家常菜会做,小煮凉拌,不用烧、炸、炖、蒸,搞得那么复杂。”
“你除了煮,做过其他的菜吗?早就叫你跟着学,你君子远庖厨,不肯学。”
“放心,马路对面是饭店,手机里还有美团,饿了么,哪能饿着自己。”
她笑了一下说:“我是杞人忧天,我出去后,你可以天天上饭店吃。”
小琴住我楼上,独身主义,平时自己做饭,偶尔邀我上楼喝口酒。我从来不做饭,原先一直在婆婆家吃,婆婆没有了之后,她主动对我说,她来做饭,我帮着洗洗刷刷就行。
我不喜欢做饭,买菜、洗菜、做菜、洗锅抹灶嫌麻烦,再说小时候奶奶做饭,工作后吃食堂,婚后婆婆做,我妈都不会做饭,更别说我了,从来是厨房都不进。有人愿意为我做饭,我求之不得,从此她烧菜,我洗碗。
我喜欢吃馄饨,她自己剁肉馅,说机器铰的碎肉不好吃。美群来作客,吃过一小碗馄饨,说太好吃了,要了一些生馄饨回家给老公吃,她老公也说好吃,为此还特意送来一只工艺大师做的紫砂杯。
同事来我家打牌,我留他们吃饭,小琴用生姜桂皮八角橙皮等调料一起煮的牛肉,比饭店的牛肉还香,做的鱼汤奶白香浓肉质细嫩,同事们们吃得汤干肉净,直夸我把大厨请到了家里,下次还要来蹭饭吃。
小琴出发之前,把我拉进厨房,打开冰箱告诉我,这个抽屉里是新做的小肉丸,每袋五个,可以做蘑菇肉丸汤。那个抽屉是馄饨,六个一包,可以做早餐。这边是洗净的鲚鱼,每袋里有作料包,放蒸箱里蒸十分钟就熟了。那边是剁成块的鸡,也有作料包,放砂锅煮开后,小火煨两个小时……
我看着冰箱里满满的食物,疑惑地问:“几天来你忙出忙进,原来不是为自己准备行李,而是为我准备半个月的食物?”
“行李有什么可收拾的,一个会儿就完事,你的吃饭才是大问题。”她对着冰箱说,“有人只会吃现成,不准备那么多,饿坏了,干女儿来找我,担不起啊!”我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当我是白痴啊!”
中午吃过饭,我把她送上汽车,回到家里,把楼上的窗帘全拉上,仿佛拉黑了一层楼,楼下的门窗关上,大门保险拉上,然后坐到书房里看《撒哈拉的故事》。当发现书上的字看不清时,习惯性地叫,“我饿了,可以开饭啦!”室内静悄悄没人应声,这才反映过来,今晚没人做饭。
我走进厨房,看到晚餐的饭菜留在台板上,有白斩鸡,羊肉,昂公鱼,还有一盘毛豆子炒茭白。这么准丰盛的菜肴,是为我喝小酒准备的。平时晚餐时,我习惯喝盅小酒,我把所有的菜端上餐桌,倒上酒,坐在老位置上,对面小琴的座位空着,没人和我对酌,没人问我菜的味道怎么样?我环视一周,客厅那样空旷,楼上楼下那么寂静,觉得胃里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
我端着酒杯,走到阳台上,看不见月亮,月光也被灯光赶到了远方,举杯邀明月,也不会对影成三人。酒,喝一小口,冷冷的,辣辣的;菜,吃一口,冷冷的,腻腻的。算了,不喝了,我把酒、菜、饭全倒在盘子里,放进微波炉加热,拿出来,那个味道,差点吐,索性倒入垃圾袋,不吃了。
第二天决定去饭店吃饭,老板娘认识,她问,“一个人点菜厨师难做,不如去小吃店吃份盒饭,有荤有素。”“我不想吃盒饭,就是要吃现做的菜,你帮我做一劳一素一汤。”
每个走进饭店的客人都朝我打量,觉得一个女人单独坐在饭店里,就着花生米喝着啤酒,有点很奇怪 。忽然听到有人向我打招呼,原来是一位老同事带着客人来吃饭,看到我坐在那里,不由分说硬拉着我去一起吃,我窘得只能临时找借口,逃出了饭店。
饭店不想去,自己做饭嫌麻烦,去弟弟妹妹家吃嫌路远,也不想打扰他们,便在家有一顿没一顿地吃,草草了了地过。这段时间书看不进,跑步没兴致,打牌没意思,朋友约了饭局也不想去,除了做核酸,大门都不出。
收到小琴回家的信息时,我仿佛满血复活了,把冰霜里的馄饨、肉丸、鲚鱼、鸡块分送给楼道里面的邻居,把楼上楼下的窗子打开,让扫地机器人来来回回扫了两遍。听到她上楼的声音,立即开门,微笑地说,“欢迎回家”,她朝我看了一眼,担忧地说,“你生病了吗?怎么那么瘦?”
“嗯,瘦了八斤,不是生病,是每天锻炼身体。”
“有没有好好吃饭,准备的食物够吗?”
“当然好好吃饭啦!准备的食物刚刚吃完,你就回来了。”
“回家前,我去菜场买了一只鸡,一块牛肉,晚上我们熬鸡汤,吃牛肉,喝茅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