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周五的下午，提着笨重的袋子，在手创坊寻找着给母亲的礼物，繁华的商城里这片手工区域却显得有些落寞。
不经意间看见一家小小的的西点作坊，布置很清新，似乎没有人。我探着脑袋一步一步好奇地走进里屋，掀开门帘的一角，刚好与厨房里老面包师傅与小面包徒弟对视。
“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粤语）
“请问可唔可以做曲奇饼？”（蹩脚的粤语）
“赶时间吗？”
“唔赶。”
“洗手先！”
02
老师傅穿着黑色的烘焙服，黑色的袜子，还有黑色的大大鞋子，手法很娴熟。
小师傅是一个长得很清秀的男生，年纪应该与我相仿。声音温柔里带着一些随性，是看上去很典型的那种广东男孩。
我到的时候，师傅与小徒弟刚巧开始在琢磨着新的食材。而我则开始做曲奇，低头捶打着手里冰凉的黄油面饼，像敲饺子面团那样。一面竖着耳朵听着师徒二人的对话。
“你试下个田薯，点样？”
“嗯，几香。”
师傅碗里是碾碎的田薯泥，徒弟专注地尝着。厨房里是淡淡的香。
03
面饼摊好了，柔软有弹性。
慢慢地选着模具，时间安静地漂浮，我便一句一句慢慢地与师徒二人聊着。
其实心里是有些惊讶的，似乎选择安静地做糕点与这个读大学，干大事，赚大钱的时代潮里显得略为格格不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大学的熙熙攘攘中，大家眼里的就业与未来，大概就都是快消，咨询，四大，金融，创业，互联网或者考个研再缓缓就业。
曾经，很久以前，还能从旁人或者友人眼里看到对某件喜爱的事情的渴望与期盼，有的说想要做服装设计，有的艳羡手持画笔的生活，有的想要烘焙，有的希望继续读很对书，安安静静地做学问。但似乎，这些都终将抵挡不过现实的压力与时代的浪潮。
小师傅说起自己在家里有一台烘烤机，做点心失败了好多次时，嘴角很幸福的上扬突然让人有种很羡慕的感觉。
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在这个年纪就选择了去坚持做一份喜欢的事情。
04
曲奇烤好了，金黄的边，贴近嗅嗅，有牛油与牛奶的味道。
小师傅去休息的，老师傅很耐心地磨着朱古力，拿了几本烘焙的书给我。
老师傅出身在九龙。
我说“喔，你是香港人啊！”
他说:“我是九龙人啦！”
出于一种比较天真的想法，我以为老师傅与电视剧里的大厨一样，因为痴迷于烘焙而开始这份工作。
不料师傅却很实在地说，“我地个年代，无得选噶。人人都要识得一样手艺谋生，有人做面包，有人做工。”
师傅曾经在加拿大呆了四五年，我问他除了做烘焙有没有其他喜欢的事情。他说没事的时候最喜欢去看画展，喜欢徐悲鸿与其他的中国画家。英文名，西式糕点，却不忘中国文化里的传统美。
面包坊里有几盆花，起先我并未留意。后来师傅告诉我，那是用废旧的瓶子制成的盆，他闲时时常会做一些环保的东西。他一手继续做着糕点，一边摇着头，略有严肃地感叹，中国的污染实在太严重了，而太少人care环保，他很担心这样的发展就像十九世纪二十年代西方付出的惨重代价一样。
05
最后师傅帮着我一起安静地给曲奇裱上朱古力酱。师傅说，人年纪大了，手开始抖了，但是急不得，要慢慢做，才会有心意。
他与小师傅制作的田薯瑞士卷也好了，田薯凉凉的，味道很清淡，糕点蓬松柔软。
老师傅戴上眼镜，过来帮我给曲奇点缀，几朵薄薄的小花，几串在黑巧克力上的一点一点均匀的白色的巧克力。
我问老师傅以后打算做什么，老师傅说，该退休了，想之后去昆明。
曲奇最后还是完工了，老师傅很热情地给我和曲奇拍了照片，不太熟练地发了条朋友圈，然后把手机递给我，说:“呐，我第一个比你点个赞先，睇下有几多人比你赞。你写句你想写的。” 接过手机，老师傅的头像是一副山水画，我想了想写下了“schmerkt(美味)”。
有曲奇的味道，也有田薯的自然清香。
06
我最喜欢苏轼的是“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生活中总会偶遇一些人，他们可能也只是天地间一处的蜉蝣，然而身上却可能带着这样一种不一样的清香。
老师傅说，世界真的很大很大，大到你无法想象，有机会一定要到处去看看。
是吧，此刻不知道你的生活可能有着怎样的烦恼，不知道你是否一直陷在时代的热潮里，追捧着大多数人认为对的事情，走在貌似最正确的路上。
没有多余的时间挤出人群去走走，少了几分嗅觉去寻觅。
可是，也许有另一种味道你忘记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