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无征兆的鼻炎犯了,接二连三的喷嚏弄得眼泪横流。
那日与你重逢,定是上天刻意的安排。你依然瘦,如初识那般单薄。腰背更加弯了,白底儿的衬衫突兀着脊柱的弧度。从前你总爱恶作剧,偷偷往路人的背篓里扔树叶,然后牵着我咯咯咯的笑。如今成熟懂事的样子,让人惊喜,又想像大人一样感叹,你长大了,真好。
说不清是哪里来的牵挂,我总担心着杳无音讯的这六年你是否诚实生活。儿时你桀骜,倔强又冲动。记忆里透过教室铁丝网的窗台,看见你在烈日下的操场罚下蹲,跑步,折腾整个下午。晚自习后,你杵着细长的腿说,扶着我,痛。然后狠狠的骂娘。之后依然旷课去打牌去游泳去闲逛去认识新的姑娘。每个星期学校的例会上,通报批评你的名字还有日益增加的逃课数量和着同学们偷偷嬉笑的眼从四面八方穿越而来,辣呼呼的停留在我的脸上。而眼前的你磨练的再没有锐气,谦虚细心周到甚至平和,饭桌上运筹帷幄的样子,我总想停下来看着你笑。给我夹菜,贴心得恨不得把鱼刺儿都挑出来,仍不放心的嘱咐,要小心刺儿呢。细致到我多看了两眼门口的哈雷摩托都能捕捉。我想指着你捂起嘴巴笑:哈哈,哪里还是年级里最闹最冲动的毛头小子呐。
你说,你和以前一样腼腆,太腼腆了。和那些你我一起走过的大多数时光重叠,我还是不爱说话,像是这些年从来没有改变一样。故事就如同小说里描写的情节一样,克制又单纯的初恋仅限于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你牵着我的手又不断的问,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破旧的街道不太亮的橘黄色路灯,熙攘的归家队伍从来没有人注意过我真的每次都脸红,每次都偷偷把牵着的手藏在身后。和所有胆小的姑娘一样,那时候最勇敢的爱就是让你在放学的路上牵着手没有躲开。
我还是太小了,不懂规劝你收拾起暴戾。你截住我说下课我来接你。放学就耷拉着耳朵被扭在校门口的警车旁边,你偷偷说先回去,一会儿我就追来。年少的真挚仿佛就是没有红白蓝的车灯只有你的眼睛,于是我乖乖点头,挽起同学的胳膊回家。从来没有一次规劝你,挑衅和争斗断然不是生存之道。我终究还是太小了,不懂陪伴你学习成长。后来你独自去了上海,大概十六,七的年纪吧,你负气不与家人联系,犹记得你生着气跟我说,一天不让你回来,你一天不与家人联系。我真的不懂独自闯荡是什么滋味,更不懂得还是个孩子的你有多么辛苦。你从不说委屈,我却总想哭。直到如今你坦然那些初出茅庐的时光,我才觉出悔恨。我多半是心疼你的,也责恨没能给你安慰。
再见面你我已朝着心中向往的方向各自成长,即使穷途末路。你还是一样看着我笑,深深记得小时候的美好。我不时也会偷偷怀念那些近乎疯狂的时光,算是我这平淡的二十多年最风口浪尖的成长。只能都是回忆了吧,节外生枝的故事再没有能力去接上,毕竟这六年时光,如刻刀一样生生的改变和塑造着你我出落成比之前更加优秀和坚韧的模样,然后将我们的人生一划为二,隔岸而望。他日你若重遇贤淑,要记得再不错过,再不回头。
如有轮回。你依然穿着简单的T恤斜靠在路口的旧门楼,手里拿着半截香烟摆着自以为很帅的造型,远远看见我就眯着眼睛笑。从小路去上学路过狭长的田野,上了浆的麦穗绿油油的一片清甜,夕阳柔和的光从远处赶来,你依然喜欢走在我后面摘一支麦穗扔在我脖子里挠得我痒痒,我还是不甘示弱的伸手掐你哇哇直叫,在我笑得要滑下田埂的时候又一把抓住我。
再见,初恋,在小时候的黄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