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的男人跟成熟的女人交往,身心就成熟了;幼稚的作者跟成熟的大师交心,文笔也就成熟了。所以要写出成熟的文字,首先得知道什么是成熟的文字,什么不是成熟的文字。渔夫每天都要打鱼,码字工每天都要阅读,偶尔晒网也不要超过三天,这是起码的功夫。
其次,要学会拆解。读到一段成熟的文字不能只在内心鼓掌,要分析每一句话的语境、成分、结构。我举个例子,昨天家庭群有长辈写了一段很有意思:
“爱是无私的给予,是日夜的陪伴,是心灵的交流,是点滴的教导……孩子就像一棵小树苗需要父母的悉心栽培,才能茁壮成长。虽然他们不一定能长成参天树,但是希望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快乐地生活,撑起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作为父母尽到了责任,无论将来怎样,也无怨无悔。用孩子们能理解的方式爱他们,用孩子们能接受的方式引导他们。爱是以心换心,不是几句空洞的说教就能得到的!”
我来拆解一下,长辈是一位人民教师,她写这段话的背景是她的女儿做了一碗绿豆汤端到她手里,她很欣慰,感情流露,为了增加情感的力量,她开头提出观点——什么是爱。不仅是提出观点,她还有鲜明的态度,结尾她又指出了什么不是爱。这是她在反思了自己以及她的老公以往教育孩子的方式,以及大多数家庭传统教育方式之后得出的论断。她的话最后一句很有力量,这叫句末中心原则。
这段话显然还有改进的空间,但我要说的重点不在这里。我要拆解的是,成熟的议论文,不仅要有观点,还得有态度。
议论,既要定义和赞成什么,也要否定老的定义,以及反对些什么。这叫和观点鲜明,态度强硬。
拆解是写作螺旋上升的第二步,也是核心步骤,学会了拆解,就要学会合成,再前进就要在头脑里形成写作的模型公式。
标题怎么写,开篇用什么话头,正文怎么落脚,结尾怎么升华。好在关于这一块也不必独自枯坐思索,可以找一些国内外比较优质的“写作指南”来读,里面未必有现成的写作公式,但是就像捡贝壳一样,基本上好的写作指南就是一片充满惊喜的海滩,不要错过那些拾贝的好去处。
公式1:矛盾标题,正向价值+负向结果——对员工宽容的公司,都死掉了。(粥佐罗的《学会写作》,不知为何,市面上很多写作指南都叫这个名)
公式2 变革式导语:
(1)说明外行理论是什么。
(2)解释外行理论看似合理之处。
(3)解释外行理论的缺点与不准确之处。
(4)解释人们接受的科学理解
(5)强化这种理解。
下面的例子很“学术”。
“很多人认为,怀孕期间通过阴道性交会对胎儿造成伤害。人们认为,勃起的阴茎插入宫颈和子宫可能会戳到胎儿,造成身体伤害。此外,人们认为,性生活引发的高潮会引起宫缩,可能会导致早产或流产。然而,实际上,宫颈内的粘液栓和子宫内的羊水会保护胎儿,不会让它被勃起的阴茎伤害。再者,尽管性生活高潮时可能引发子宫收缩,但是,这与分娩时的子宫收缩不同,因为胎儿受到保护,不会被外界伤害,包括勃起的阴茎。孕期性生活不会伤害到胎儿,即使是最强烈的、使人产生幻觉的高潮也不会引起早产。“(《新闻写作的艺术》)
再来个我自己写的例子调剂一下。
“以前我觉得文字应该是一个生命体,它懂得自己生长。我看不起那些所谓的作文参考,写作法宝,仿佛他们要把文学的果实凹出同样的造型,变成千篇一律的工业品。这样“套”出来的文字没有灵魂,没有作家的身影。然而实际上,所谓的文字生长不过是联想,所谓的文字灵魂不过是作家的长期性格与短期兴致。而联想是有法则可循的,作家的性格与兴致则建立在分寸得当的表达上。联想与表达都可以习得,写作可以教会可以学成。而套路是学习写作的第一步。”
公式3三段式正文:
“情绪→干扰→情绪改变”;
例,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作文四书》王鼎钧)
结尾通常的处理手段,常见的是升华主题、展望未来、首尾呼应,另外也可以采用一些应景的诗句、引语作为结尾。
例,“我这一生唯一的憾事,就是我在那么多葬礼上唱过歌,却不能为自己的葬礼唱一回。”加西亚·马尔克斯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这样写道。
疫情中的许多葬礼,都不会再有歌声。
(《殡葬龙头的尴尬》21世纪商业评论2021,04期)
这里抛砖引玉,公式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贝壳,它的纹理可以千变万化。多用眼镜去观察,多用心去积累。
模型公式再往前一步,你要进行一些创造。你可以濡墨信笔,笔底生花,也可以根据应用需要去改造别人的公式。例如:
有一本写作指南《高效写作》提出议论的三种形式,尽管可以实用,但我不太认同这个分类,因为它看起来缺乏分类标准,而且有的条目不属于议论文的范畴,所以我在每个条目后面都加上了自己的见解,并在最后补充了第四、五种方式。
议论一般有三种方式,
一是发表自己的观点,表达对好坏、优劣的判断;(价值判断,这块玉的水头很足啊!)
二是对未来的预测和评估;(例,你们两不会有好结果的)
三是解读原因,找出引起某种结果的因素。
(阐释事件发生的原因本是说明文的范畴,这在科技类文章中比较常见;但是要议论人情世故背后的原因,观点往往具有争议性,基本靠说服力,所以解释人情世故背后的原因少不了议论;例,狭路相逢勇者胜还是狭路相逢智者胜,如果一定要选一个我选前者,因为狭路相逢勇就是智)
补充:
四是选择,站队,投票(这台小米手机配置无敌了,但我选择华为)
五,结论或者节论也是议论,节论和结论都是叙事的落脚点。
(他曾经是台北喜来登酒店的门童,后来留学日本,回台湾后开了家专营日本旅游的旅行社——台湾天喜旅行社,创造了一年53亿元的销售额。他个人的身价也飙升到40亿元。他叫郭正利(叙述)。穷小子翻身的典型。
批注:末句是下定义,原本也是说明文的范畴,偏向评析,不是一本正经地议论而是议论纷纷的议论。更像一种结论,但是结论也是议论。)
参与创造写作公式,这是一种作者间的技术对话,久而久之,你就理解了什么是写作,也就懂得了何谓成熟的写作。这会成为写作者的财富,教写者的硬通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