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某些夜晚与何子聊天,坐在阳光100的38层,同时俯瞰窗外的朦胧夜色,那是刚认识何子的日子。我是下午去的公司,一直写到天黑,天色暗下来,心情却明朗起来。那封爬满我幼稚笔迹的手写信,即将远渡重洋,抵达地球背面。我盘算着未来要每周写几封信,每封多少字。如果不是现在又搬回这里,却是另一种心境,我会毫不犹豫地认为自己是怎样一个幸运儿,浪漫爱情竟会降临到我头上。但爱情如生活,并不曾乐善好施。
信只写了一封,我就失去了表达欲。原因也简单,爱情让人陶醉,而不是被描述。唯一可以拨动我的声带的只有痛苦。她松开手,任我掉入水中,眼看着,眼看着我被淹没。这一结果我早已预料:她的船太小,而我太沉重;她值得被爱,沉沦却是我的宿命。可沉沦又怎能沉默,我张牙舞爪,如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这半年的日日夜夜,痛苦侵蚀我的内心,折磨我的肉体,再掰弄我的双唇向她乞讨公正。可是啊,她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一次偶然的心怀善意,向一个可怜虫施撒了一丝慰藉,只怪我愚蠢地当成对方的整个世界——当然,或许她当时是那样想的,只是后来发现我承受不住。她唯一的错误,不过是出现在了我生命里。
未见过光的人,再如何踉踉跄跄,也不惧怕黑暗。而那些闪烁的微光,划破茫茫夜色,带来短暂希望又熄灭,才会点燃人们心中的愤怒。它是生活的嘲弄,命运之手肆意提线,不仅控制你的肢体,更会挑动你的心弦,却又给予重重一击。犹如狗血的电视剧,昨天的承诺和期许,那些刻印在心里的话,在某个时刻想起,是否会感到羞愧,那是对不存在的美好未来的羞愧。在那里,我们亲吻,做爱,相拥入眠;在某个清晨醒来,或者哭泣,或者大叫,或者就一直睡过去不再醒来。
所以,我常常认为,这段爱情中最大的遗憾,是19年那个大年三十,在卡拉拉,我们争吵却相爱着,站在阳台上,看着那烟花,滋滋滋地,绚烂啊,璀璨啊,滋滋滋,冒着白光和熏人的烟雾,滋滋滋,滋滋滋,很快又消失在黑暗里。她说,算了,留下一支吧。
我越想越遗憾,越想越难过,不知道缘由。我猜,可能是因为,剩下的那支烟花,第二年的春节被她一个人偷偷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