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读了余光中先生的《听,听,那冷雨》,突然意识到,风景不仅仅可以看、可以赏,也可以听、可以嗅,甚至,可以触摸。你听,天籁之音,多美。
惊蛰过后,柳树风声中,那零星的蛙鸣虫唱,让你蓦然惊觉:大地睡醒了。在春天的傍晚,靠着一棵树,感受着“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惬意,你一定要眯着眼睛。这时的风景,不需要看,只需要闻一闻、听一听,便可沉醉其中。视线,只能在有光的时候触摸眼底风景;而听觉,可以感知到幽幽春夜里那些渺远的声息。那些不可捉摸的声响纷至沓来:它们仿佛极远又仿佛极近,仿佛极洪大辽阔又仿佛极细切低微,像林蝉在远鸣,像海潮在起伏,像大漠风起,像云雾飘忽……“幽树晚多花”,隐隐花香中,你尽可体会听的妙处。
雨渐渐多了,夏天也渐渐近了。“小楼一夜听风雨”,蛙声也不再有刚睡醒时的慵懒,风消雨歇,它们便引吭高歌,让初夏的夜里多了些欢快的味道。“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丰年,不仅是在田边看到的,也是闻出来的、听出来的。
我的座位靠窗,一次语文课自由朗读时,外面下起了雨。守着窗儿,听外面风喧雨闹,听屋内书声朗朗,“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不由就想起两千年前孔子师生的问答。点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我偷偷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他也正陶醉于风雨诵读之中,那眼神在咏叹:“你听,多美。”
《红楼梦》里,林黛玉说:“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留得残荷听雨声,是一种由雨声催生的追忆,追忆小荷尖尖,追忆莲叶田田,追忆莲子清清,“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在似水流年的追忆里,依稀听到春雨“沙沙”、夏雨“哗哗”……收拾起一年的美丽,在桨声灯影里漫卷诗书、闲敲棋子。
声音不可以多,不可以重;多则躁,重则浊。于寂静中,细细体会“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这样的句子。就想起了白居易和刘十九,守着红泥小炉,端起绿蚁新酒;听炉上咕咕水声,听窗外簌簌雪落,这声音不多不少,不轻不重,恰到好处。一灯如月看多时,天籁如韵听今古,你听,多美。
洗耳恭听,听遍春夏秋冬;拭目以待,待来虎啸龙吟。善听,是一种心境。听天籁,听今古;听自己脉搏的跳动,听路人得得的脚步,听智者闪光的词句。平心静气,天门开合,你听,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