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路人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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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跟着奶奶到处走亲戚,大伯大姑老姑家是常去,一住小半月,在几位娘娘还有一个表叔家撒泼也有印象。舅爹家我也随奶奶去过几趟,舅爹跟奶奶像的很,眼睛鼻子都不大,舅奶是圆脸,脸颊总红通通的。在外念书后只有过年跟着爸妈一起才会去舅爹家了。
小时候与奶奶住得最多最长就是在大伯家,第二长是大姑家。二十世纪末没车开着赶路,从大伯住的村到大姑住的村记忆里得走大半天。那时候许许多多的长路人们都是走着去再走着回。印象里在大伯家吃了午饭睡会儿就得上路,一路上我走走跑跑,跑跑再停一会儿,奶奶挑着担,我跟着奶奶。一路弯弯绕还没走到大姑家门口,大锅饭的香和毛豆炸鸡的味儿就扑鼻而来了。有时还斩半只老鹅,白卤汁浇上去喷香诱人。
不止是在大姑家,走亲访戚到了各家,我总能鸡鸭鹅猪鱼吃个遍。老人说吃鸡心长记性,鸡心就全是给我吃了。说吃鸡腿跑得快,只吃一只是小瘸腿儿,所以两只也全是给我吃。结果我现在记性没多好,跑几步就喘。
只是那段路让人讨厌,两边各有下坡,一边下了坡连着河,一边下了坡是农田。路没修过,又窄又硌脚,下雨天泥地软烂了更不好走。一两岁大时不是奶奶怀里抱着就是背上背着,再大点跑得欢了就自己走,也爱玩路上的各种花草,也带着晓得心疼奶奶。
有回下了雨,天晴了我们才启程。不想田埂路烂得像稀泥,奶奶踩着脚滑还要提着我的胳膊不让我踩进泥里把鞋子裤子弄得太脏。踉踉跄呛走了会儿连奶奶也累得不行,挑着担还拎着我。我突然停下来把鞋一脱抓在手上,又弯下腰把裤脚扒拉上去漏出小腿和脚踝,奶奶一边在旁连声呵斥我说什么都不让我脱鞋,着凉了生病了怎么办。她还没抓着我,我一双脚早就踩进泥巴里,说什么也迟了,好在天不冷我穿得也多。
脱了鞋的我像脱了绳的小狗,撒开腿就往烂泥里蹬,绕着奶奶跑来跑去做鬼脸好不灵活。奶奶又急又让我的傻样逗得直乐,我拎着鞋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进泥里,看着软软的泥巴从我脚趾缝里挤出来,又缩回去。那时候泥地里没有玻璃渣也没有硬石子儿硌我的脚,泥地上尽是湿湿的草香味,路上还有枸杞子挂在长得没我高的小树上。
到了夏天一路敞亮还热闹,入秋了四五点天就开始暗下来,如果没有人开拖拉机打着电筒经过,那一路只有月光。月光不是白色的也不是黄色的,月光是稀饭里搅进鸡蛋黄和开的颜色。不知道是看了西游记里妖魔鬼怪的自己全往心里去了,还是信了别的大小孩儿的话说那条路上天黑了有老虎,太阳一下山我就扯着我奶奶的衣角急得直呜呜,问怎么还没到。
我奶奶最会哄骗小孩儿了。大姑家后院子有个小鱼塘,奶奶为了不让我靠近玩水就说这鱼塘里有水猴子。水里有水猴子,门外有大灰狼,水猴子吃在鱼塘边上玩儿的调皮鬼,大灰狼抓七八点不肯上床睡觉的“夜猫子”。
我从没思考过猴子为什么不去树上而要去水里,大人晚上看着电视不睡觉为什么大灰狼不叼走他们。这两头怪兽是我童年坚信不疑的存在。因为它俩我鼻涕眼泪都没少淌。路过鱼塘跑得太快跌倒了,来不及张嘴痛哭,提着一口气连滚带爬跑进后门进了屋才敢坐定了哭一会儿。晚上起夜都是用奶奶房里的痰盂,非要一只手抓着奶奶才肯尿,否则要是大灰狼给我叼走,不敢想象会怎么迫害我了......
我奶奶还是个妖魔鬼怪解铃人。有一回我听见一声叫唤,我认定了不是老虎就是白骨精,死活不肯走了蹲在地上。她叫了几声我不应,她拿大姑家香喷喷的晚饭勾引我也失灵了。她从口袋掏了个东西,放下扁担回头特别神秘地招手,说:“快,来,给你”,一边把手攥紧引得我赶紧去看看。
奶奶手一张开,是包火柴。她故作神秘:“什么妖魔鬼怪都怕这个,你拿着。”。我拿着火柴盒那一下就不怕了,一路又唱又跳,什么老虎妖怪都不在话下。那天就算奶奶掏出的是根挖耳勺是一把土,我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