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匪
第二十八天
M的肖像画画的非常漂亮，色彩斑斓，色调明快，一点儿也看不出业余。
画里的L，身边充满了各种花朵，还是像往常那样笑着，看起来充满生气。小鬼非常喜欢这幅画，比起生硬的照片，果然这样的画更适合L。
昨天下午的聚餐举办的很成功，我在病房见到的阿姨，之前来看过L的高中同学T，还有很多我第一次见到的人，他们都来了。
像L希望的那样，没有人拿着纸巾痛哭流涕，没有人说着节哀顺变。我们放着L生前最喜欢听的音乐，吃着她生前最喜欢吃的食物，相互诉说着L的各种糗事。
我们告诉小鬼她的妈妈在中学时代是个怎样胡闹的人；我们告诉小鬼她的妈妈和她的爸爸是怎样相识相知，怎样坚强乐观；我们说出了我们所能告诉她的一切，让她能永远记得父母美好的样子。这之中大家都非常默契的没有提到夺去他们生命的疾病，这份善良我想那个小鬼应该已经很好的接收到了。
“我说X，你要经常来看我哦。”聚餐结束之后，我站在门口送着来人，小鬼百无聊赖地站在一边，忽然这样对我说道。
“我都说了我可是很忙的。”
“那……这个给你，拿了这个就真的真的要经常来看我哦。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将一开始就提在手里的纸袋递给我，我还以为那是来参加聚会的人送她的东西呢，看来是她自己的。
“那我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吧。”
听我这么说旁边的M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真疼。
“好啦，你别逗她了。”M语带责怪的对我说道。
“啧。”你们就都向着她吧。
“M姐姐也是，要常来看我啊。”小鬼说着，看我没接纸袋，硬是把它挂到了我的胳膊上。
“哎呦，到我这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啊。”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剩几个在跟L的姑姑说话，M便转过身逗着小鬼说道。
“嘿嘿，我知道你和她不一样，她是个小孩子嘛，还要人哄。”
“喂，你说谁是小孩子。”我是小孩子？
“谁答话就是谁喽。”
“你这个小鬼，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L的姑姑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走到了我们身边，打断了我准备出口恶气的行动。
“这两天真是谢谢你们了。”L的姑姑对我们两个人说道。
“啊，姑姑你别客气，我们也是尽一点心意。”我有点儿不好意思接话，M适时地回道。
“我们家的情况你们大概也清楚，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儿那啥，但以后L的女儿还请你们多多照顾，我会尽快送她过去的。”L的姑姑接着说道。
“姑奶奶，我能在那里好好生活的，你放心吧。”小鬼倒是没想那么多，大声的说道。
“哎，怪我啊……”L的姑姑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特别的羞愧，让人于心不忍。
“姑姑，你就放心送她过去吧，以后如果能有个健全的家庭，对她也是有好处的。”M大概也看出来了，赶紧安慰的说道。
“就是，这个家伙鬼灵精似的，能有什么问题，我看是福利院要遭殃了才对。”我也紧跟着接了一句。
“X，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玩儿了。”看来我这无心之言倒惹得某人不高兴了。
“说的跟谁稀罕一样。”我也不是随便认输的主。
“刚给你的东西还给我！”
“就不！”
在我们还没闹出个结果的时候，L的姑姑接了一个电话，这之后小鬼便跟着L的姑姑回去了。
看着她那个小小的倔强的背影，我总能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抱着我的腿瑟瑟发抖的样子，可我也知道那个小小的身体里充满了勇气，让我这个所谓的成年人都望尘莫及的勇气。
“你不看看她给你的是什么？”小鬼的身影被淹没在人群中之后，M问我。
“我知道是什么。”
“哦？”
“是那个家伙到处搜刮的奶糖。”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你啊。我说，给我分一点儿吧，看起来挺多的。”
“想吃自己买去。”
“嘁，小气鬼。”
脑子里过电影似的想着昨天的事，嘴里嚼着刚得到的奶糖，真甜。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应该是爸爸从医院回来了，昨天也是下午回来的。
“妈妈怎么样？”我站在房门边问着正在换拖鞋的爸爸。
“啊，你在啊，你妈好多了，医生说过两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回家休养了。咱们注意给换尿袋，消毒就行了，再过一阵子去把尿管拆了就没啥别的事儿了。”爸爸换好脱鞋，把从医院里带回来的饭盒放到了客厅的桌子上。
“哦，那就好。”
“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我正打算回房的时候爸爸问道。
“恩，算是告一段落了吧。”平时他不太关心这些事，今天怎么了？
“你同学她的女儿呢？”
“大概这几天会送进福利院吧。”
“哎，才四五岁的小姑娘，可怜了，家里真的没人能管么？亲戚什么的。”
“这个事儿吧，每家都有每家难处。”
“那种地方肯定会非常不适应，要是受了气，遭了欺负，她父母得多难受，多自责啊。”
“爸，你这都是什么老思想啊，现在福利院各方面都好着呢，没你说的那么吓人。”
“你啊，就是年轻，哪能体会父母的心呐。如果她父母都还活着，真的是一分钟一秒钟都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那里的。”
“我当然知道，但这不是没办法么。”
“是啊，这人活着，没办法的事太多了，可大家还是要努力的活着，这么想想，人还挺可悲的，你说是不？”
“我说爸，你今天怎么了？”
“我能怎么？随口瞎说罢了。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做点吃的，也好给你妈带过去。”
“随便。”真不知道爸爸今天怎么有这么多奇怪的感慨，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话也这么多。
“又是随便，随便最难办了。”
“其实，我想吃红烧肉了。”
“嗨，这个比‘随便’简单。等着啊，我把冰箱里的肉拿出来化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