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噩梦
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衫,模糊了他那疲惫至极的视线。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努力地把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也积聚起来,但是,笨重的双腿越发迈不开来。浑身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但是他不得不继续奔跑,只要他一停下来,身后的那个恶魔就会追到自己,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时,黑蒙蒙的天空居然下起了雨,冰凉的雨水混合着汗水在他的脸上肆虐。带着咸味的汗水流进他的额上带血的伤口,刺得他生疼,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就像万千条爬虫一样让他浑身奇痒难忍。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他快要把体能发挥到极限,就像运动员注射兴奋剂一样,将体内潜藏的体能也逼了出来,用来做这最后的一搏。
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如果稍有懈怠,那么他将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的麻痹的思想只是在想着一件事,就算把自己累死,也比落在恶魔手里强。
他用手抹了抹脸颊,继续在雨夜里奔逃。
前方终于有了一丝亮光,身后的恶魔不敢追过来,他就要得救了!强大的求生意志冲破体能极限让他不敢有丝毫放松。只要一踏入前方光明的区域,那么,身后的恶魔就永远也不会威胁到他。
他跑呀跑,手脚只是在机械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速度却越来越慢,甚至跌跌撞撞,似乎要跌倒在地。不过,前方的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触手可及。希望已经被他抓在手心了。
然而,却在这时,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什么身后的那个恶魔一直没有追上来?或者,他已经被甩在身后了?
不管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在做最后的冲刺。这时,他一头栽倒在地,想重新站起来再跑,身体却像死去一般不再受他的控制。
雨水在这时却变得更大,哗啦啦地冲击着大地,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嘈杂声,也重重地击打着他那疲惫不堪的躯体,他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
身后还是浓浓的黑夜,和那黑夜里正向这里赶来的恶魔。
跑吧!他那死去的神经发出最后的讯号!
他紧咬牙齿,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走了几步又跌倒了,嘴巴里全是泥水,这次,他再也站不起来了。然而,他那沉重的步伐已经把他安稳地送到光明的区域。
他趴在泥泞不堪的地上,胸口一直剧烈地跳动着,嘴巴和鼻子正在大口地呼吸,全身一动也不动。安全了,这里安全了。
“你终于来了。”这时,他的耳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吓得他一屁股坐起来,回过头来,正是那个恶魔。
“你,你,你不是在我身后吗?”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并不在你的身后。”恶魔回道。
他快要崩溃了,原来他一直是在往恶魔怀里奔跑!
“你在等着我自投罗网?”他无力地问道。
“不是。我也不在你的前方。”恶魔安静地回道。
“那你到底在哪里?”
“我在一台手机里,我的生命存在于那部手机,并且受到手机主人的控制。”恶魔还是很平稳地说道。
“那关我什么事?你为什么一直追着我?”
“因为,手机在你身上。”恶魔发出一声冷笑,然后就消失了。
二、醒来
伍斌惊出一身冷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原来只是一场噩梦。伍斌长出一口气,平息了一下紧张的内心,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再也没有了睡意,愣愣地坐在床上。黑夜静的有些诡异,一点声音也没有,窗台上的月光更是将这座小房间添上一层幽静。而伍斌的脑子里却一直发出嗡嗡的蜂鸣声。
他的神经还是紧绷着,仍没有从刚才的噩梦中恢复过来。不过很快,伍斌不安的心就被这样静谧安详的夜晚安抚好,脑子也开始正常运转。
但是他实在睡不着了,想要去看看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却觉得没有必要,于是就在心里默默把这个夜晚以及近些日子所发生的,让他烦恼的事情重新想了一遍,也把未来的美好计划在心里再细细盘算一次。
今天晚上九点多,伍斌拖着酸软的身体走到旅馆三楼,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他房间的门后走了进去。他叹了一口气,把背在肩上的工作包取下,随意丢在椅子上,然后啪的倒在旅馆里的小床上。小憩的一会儿,他又匆匆脱掉衣服,呼呼大睡起来,一直到午夜时分他被这场噩梦吓醒。
干了整整一天的活,他那从各项繁重的农活中磨练出来的坚强体魄也快承受不住了。这是他进到这座城市里一直住的地方,一间小旅馆的低档房间,月租只要三百块钱,而他的工资有八百多,除了水电衣食等杂费,每月也总有三四百的净收入,这对于一个刚从农村到城市里谋生的农民来说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
房间只有十几平米,条件也十分简陋,各种设施都不完善。墙壁坏掉了许多,没有独立卫生间,也没有热水,甚至那天花板上的吊灯也是坏的,他不得不自己掏钱买了一盏便宜的台灯。但是他喜欢这里,在这么一座繁华的大都市,能有这么一个温暖的安身之所,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今天的工作总算结束了,他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这美好的睡眠时光了。这已经是第二十天了,还有十天他就能领到最后一笔工资,到时候他就可以辞职不干回老家办他的养殖场。
安顿好了,一切都很顺心,他在昨天就给秀丽打了个电话,给她报了平安,并说一切都很顺利,钱也能挣到。秀丽是他的老婆,一个很爱美、有点水性杨花的女人。
明天一早就要去二舅的小饭馆上班,他得赶紧睡觉,要是起来晚了,他又要挨他二舅的臭骂,不过更可怕的是他很有可能丢掉工作,那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二舅天生就有一副暴脾气,喜欢对人大吼大叫,尤其是他的餐馆员工。他也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从农村来的乡巴佬,尽管他和自己还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但这丝毫不能减少他对伍斌的厌恶。伍斌的二舅算得上是一个纯粹的城里人,他是在城里出生长大的,骨子里根本没有农民的血液,倒是把城里人的那份骄傲跋扈给学到了。
他看不起这个乡下人,况且他的店里的人手已经够了,伍斌却死活央求着,还拿他的父亲说事。而且,伍斌平时也不怎么注意身体形象,邋邋遢遢的就来上班,什么规矩都不懂,怎么能胜任这份工作?他的二舅早在心里盘算着,得在暗中给他出点难题,让他知难而退。
伍斌不喜欢求人,更何况受到所求之人的辱骂,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他在自己村庄办的养殖场一直筹不到钱,至今还未开张。办场的计划是一年前想到的,这一年里他跑断了腿,几乎向所有的村民借过钱,但是很少有人愿意借给他。而他的老婆何秀丽甚至因他的贫穷要跟他离婚,说跟他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不过让伍斌下定决定进城赚钱,甚至死皮赖脸呆在他二舅的饭馆里,忍受着二舅不堪入耳的辱骂的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伍斌有一个五岁的儿子。他要办好自己的养殖场,给贫困的家庭带来一些改观,更为了他儿子的将来不需要依靠别人。
然而很快,他就可以拿到最后一笔工资回家,回到家他就可以梦想成真了。想到了这里,伍斌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一直悬着的心也落了地,睡意也向他袭来。
不一会儿,伍斌又躺下睡着了。
睡了不多久,伍斌就被一阵手机嘟嘟的声音惊醒了,他以为是自己那部廉价的,挂着一条长链子的诺基亚二手手机响了。伍斌坐起身来,果然,他裤子里的手机一直振动,蓝色荧屏一直亮着。
这么晚了,谁会找他呢?不过仔细一想,进城里时间很短,认识的人也只有自己的二舅。这也不可能是秀丽打来的,这个时候,秀丽一般都是在睡觉。
伍斌忽然想起之前做的那个噩梦,难道是那个魔鬼打来的?想想都觉得可笑,伍斌打消了这个念头,坐起来,准备接听这个电话。
如果是别人的话,伍斌大可以不闻不问,继续睡他的觉,但他突然在脑海里想到他二舅的那张凶神恶煞的面孔。
伍斌赶紧坐起身来,把放在床脚的裤子拿在手里,伸进裤子口袋里摸起来,振动在刚才就停止了。拿出手机之后果他看见手机上显示了好几个未接来电,但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他没有开通来电显示业务。他感到有点不安,如果是他二舅打来的,找不到他人,会不会要吵着让他回老家去?
不过,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呢?
伍斌躺下来,把手机握在手里,又把台灯打开,想一直等着这个电话。他想着既然打了这么多次,肯定还会再打来的。台灯的光不算很亮,但雪白的光芒足以照亮他的面黄肌瘦的脸颊,和他手里的那个还是黑白屏幕的诺基亚手机。伍斌的眼睛紧紧注视着手机的亮着蓝色荧光的显示屏,看着上面的电子时间和中国移动的图标。但是好半天过去了,手机并没有任何动静,似乎没有人再打来了。
有人在大半夜里打错了电话,搅了他的美觉,真是晦气,伍斌在心里默想。
伍斌把手机收起来,盖上被子,准备继续睡觉。手机上的荧光也已经灭了,只有那台灯微弱的光照在他的手机上。然而,他刚躺下的一瞬间,手机又嘟嘟地响起来了,他迅速把手机从裤子里抽出。
这时,他一下子把手机丢掉,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身子站在地上,手机显示屏上的中国移动图标和电子时间都没有了,只呈现着一张人脸!
他镇定了一下,然后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之后,又从到桌子上拿了一块镜子。他不愿相信天底下会出现这样的怪事,倒是认为自己不记得自己的长相了。深夜里,脑子很不清晰,手机屏上可能映着他的脸,而他自己却看不清。
然而,镜子里是一张很瘦削,脸色微黄的,下颚很长的脸,跟手机里的那张截然不同。手机里的人到底是谁?
伍斌不敢靠近自己的手机,站着半天不敢动,手机也没有了动静,很快上面的荧光屏就灭了。
正当他在思考着这到底什么回事时,手机的蓝色荧光又亮了,发出嘟嘟的声音。他鼓了鼓勇气,去把手机捡起来。这时,显示屏上显示的是一个来电,但是伍斌不敢去接。正当他犹豫不决时,手机却自己通了,里面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
“你好。”
伍斌不敢回答,也不敢去看,拿住手机的手一直在发抖。
“还在害怕吗?”
听到他的这句话,伍斌像是被刺激了,壮着胆子大声地对着手机说了句:“你到底是谁?”
“你自己看。”说完,手机上出现了刚才那张人脸。伍斌仔细一看,居然是自己二舅的脸。
伍斌瞪大着眼睛,对着手机说,“二舅,是你吗?你找我有什么事?”手机上立即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我不是你二舅。”
“那,那,你是谁?”伍斌脑袋里充满了疑惑。他虽然不懂什么高科技,但是自己的这部破手机是不可能和人视频的。伍斌想起之前的那个噩梦,紧绷的心一下子又掉到了嗓子眼。这下糟了,他真的碰上了恶魔了!
“我是谁并不重要,而且也不是我来找你,而是你来找我的。”
“那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我就想干什么,我只是帮助你实现你内心里的愿望,不过,我的这种实现只有一种模式,那就是杀人,因为我是恶魔。”
伍斌真的被这句话吓着了,拿着手机半天不敢动,也没有说话。他可以确定这的确不是二舅的声音,更不是他的语气和口吻。
难道他真的是出现在自己梦里的恶魔吗?伍斌把手机丢在床上,闭起眼睛,做了个深呼吸,他想用这种方式消除这些“幻想”。随着一声令人心寒的大笑,荧光突然灭了,声音也消失了,显示屏上仍是电子时间和中国移动的图标。
一切恢复正常。
扑通扑通,伍斌的心跳在静谧的夜色里格外的响亮,仿佛就响在他的耳畔。半天过去了,手机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伍斌才鼓着胆子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什么也没有,电子时间是十二点多。
很快,伍斌也在紧张和许多复杂的因素作用下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三、绝望
第二天早上,生物钟让伍斌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但是他还是睡过了头。伍斌坐在床上,只感到浑身无力,脑子像要炸开一样疼痛,身体也很不舒服,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让他浑疲乏难受。不过,脑子里一片混沌,昨晚的事和那个噩梦,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伍斌坐在床上,闭起眼睛,又用双手轻轻地揉搓着太阳穴,希望能恢复一点精神。但是,他的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他甚至忘了还要去上班。
过了几分钟左右,伍斌想起上班的事,赶紧把被子拿开,这时,那部手机从被子里掉下来。伍斌把手机捡起来,心里疑惑起来:他一般在晚上都是把手机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怎么会在床上?
想了一会儿,伍斌把手机放在床上,又开始慌慌张张地穿起衣服。现在都不重要了,他得尽快穿衣洗漱,并且以最快速度到二舅的餐馆里上班,务必确保不能迟到。
走出房间后,手机的显示屏上慢慢显现出伍斌二舅的脸,不过此时他露出了几丝微笑。
伍斌在旅馆旁边的早点铺买了一个大饼,一边啃着一边往邻近郊区的街道旁边的那家小餐馆奔跑。很快,他就来到餐馆,时间刚刚好,伍斌没有迟到。
今天餐馆里的生意特别好,里面几乎坐满了客人。伍斌二舅还吩咐人临时上街购置了几张桌子,把原本放着杂物的地方也给挪空摆上了桌子,现在也都坐满了人。这大约是四五天的顾客量,二舅肯定赚不少,到时给他发薪水时,二舅就不会缺斤少两了吧,伍斌心想。
不过他又感到一丝奇怪,这家餐馆平时生意都很平淡,今天怎么会出人意料的好呢?
伍斌没有想太多,看到餐馆人来人往心里很高兴,于是匆匆换上工作服,然后往厨房里走,准备给客人上菜。这时,他二舅从楼上走下来,看见他正往厨房里走,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没好气地说:“来这么晚,不想干了?”伍斌低头没有做声,然后走到厨房餐台前,他在放着许多炒好的菜中选了一碟圆肉片,然后问了问是哪桌,便端起这碟菜走出厨房。二舅瞪了他一眼,也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二舅突然停下脚步,叫住伍斌。
“喂,你等等,我来问你。”“什么事?”“你昨晚下班后是不是来过餐馆?”伍斌觉得很奇怪,昨夜他不是在房间里睡觉吗?“没有啊,我一直呆在旅馆里!”“没有?你确定?昨晚,有人看见你鬼鬼祟祟地进了餐馆。”二舅眼里充满了对伍斌的不信任。
“那肯定是他看错了,我真的没有来过,况且我不睡觉跑这里干嘛啊。”伍斌说罢,二舅又用一种不相信的眼光看了伍斌一眼,但他并没有把握确定昨晚来餐馆的人就是伍斌。不过,就算不是伍斌,他也对这个来自乡下的乡巴佬一点好感都没有。
二舅皱了皱眉,顿了顿又说道:“别让我知道你偷了餐馆的东西。”伍斌做了个鬼脸,端着餐盘走开了。
来到指定饭桌,伍斌准备把手中的菜放下。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脑袋一阵眩晕,眼前冒起了许多金花,手脚也不听使唤。紧接着,他的双手开始颤抖,手中的餐盘也开始随着手的颤抖开始摆动起来。伍斌不能够控制自己的双手,感觉手正在受到“别人的控制”,总之他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任由手上的盘子抖动着。
伍斌身旁的那个穿着西装的客人看他这样,立即伸出手准备把他手中的餐盘接过来。
然而,伍斌的那双手并没有把餐盘给他,而是把盛着冒着热气的肉片的盘子啪的一下狠狠地扣在那人的头上,盘子碎了一地,硕大的圆肉片在他的头上堆得满满的,金黄的油污从他的头发里流到他那件崭新的西服上,一阵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到了脸颊上。
西装顾客像被火烫了一般,哎哟一声刷地从椅子上蹦起来,不由分说第给了伍斌一巴掌,又吭骂一声,然后用一只手握着头上的伤口,一只手拿起抹布擦着身上的油污。布满油污和血迹的脸显得狰狞不堪。
霎那间,所有人的眼光全都齐刷刷地投向伍斌和这个倒霉的穿西装的客人。伍斌的脸顿时一阵通红,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他木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而他的那双手也恢复过来,不再颤抖。
西装客人擦完油污,捡起桌子上的碎片,指着伍斌的脸张嘴骂道,“你这混蛋,你想杀了我吗?啊,你想要这盘子要了我的命吗,啊?”
伍斌抬手使劲地摇着,嘴里努力地为自己辩驳,“我没有,我的手刚才,不是我干的……”但是,他要是说出刚才他的手不受他的控制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你还想狡辩?这里这么多人,你还想狡辩?我跟你有什么仇,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西装客人用别人拿来的一块毛巾止住了血。
伍斌什么也不说,他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面对这件无法预料的事,他只能以一种沉默的态度去应对。
“你知道我这件衣服多少钱吗?你知道吗?你这白痴!”西装客人指着自己的这身西服,对着伍斌大声怒道。“你在这干一辈子也买不起我的这套西服!你这混蛋!”
伍斌的心里顿时像被火焰燃烧一般,痛的让他快要休克。所有人的眼光都注视着他,更在看着他那张被扇的通红发烫的脸颊!伍斌以前在乡下总归来说还是一个很体面很有威信的人,即使别人嫌弃他的贫穷,但在许多事情上总都会给他几分面子,现在他怎么能忍受这种窝囊气?
他心里的怒火快要冲出胸膛,他的双手已经握好了拳头,他要揍这人一拳!他已经受够了这些有钱人,狗眼看人低的人欺负,尽管这是他自己的错。
但是伍斌没有,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他肯定会被赶出餐馆,他的养殖场也就要泡汤了。更重要的是,只有十天了,十天之后,他既可以立刻走人。
伍斌的二舅这时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看电视,一边悠哉地抽着烟,一个伙计前来向他报告了此事,他赶紧掐灭烟,快步走到西装客人面前,给他赔礼道歉。
“咱什么也不说了,你这是杀人,我得报警。”西装客人拿出电话,吓得伍斌二舅赶紧把电话抢下来。
“你这要是一打,以后我这生意还能做吗?医药费我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过他吧,他就是一个纯粹的乡巴佬,粗手粗脚的,什么也不懂!”二舅尽力讨好西装客人。
“你少给我来这套,我这西装,你知道多少钱吗?告诉你,把你这餐馆卖了也买不起!哼,今天,我算是走了霉运,碰上这么一个没长眼睛的家伙!”西装客人用手牵了牵身上的西装,又狠狠地瞪了伍斌一眼说道。
“好,那您想怎么样?”二舅换了口气。“一句话,除了医药费,这套西装也得赔钱!”西装客人把西装脱下,撂在椅子上。“赔钱?你的西装又没坏?洗洗不就得了!”伍斌突然开口。“你给我闭嘴,别他妈的废话!”二舅怒道。
“哼,这是五百,你拿去洗洗,要是你整件西服,我可没有,你找他要去,反正又不是我弄脏你的衣服。”二舅甩下一句。
见西装客人没有表示,二舅又狠狠地骂伍斌:“你这兔崽子,做不好事,别来给我添麻烦,回你的老家做你的农民去,我告诉你,不是看在你妈整天哭着求我的份上,我才懒得要你!”
这件事更加加深了二舅对他的憎恶,他本是想着找一个借口把他开除,但他一直本本分分,吃苦耐劳,连个小错都没有犯几个。现在,他总算是有了借口。
晚上下班时,二舅把伍斌叫到自己房间里。
“我也不多说,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你明天别来了。”二舅点了一根烟,递给他一叠钱,悠悠说道。
伍斌的眼前顿时一黑,他感觉到自己的世界末日就要来了。但伍斌没有反对和不满,只是默默接过钱后离开了饭馆,伍斌知道他改变不了二舅的主意,他更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只是没有料到会这么快。
然而,回去的路却变得漫长,伍斌走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心里感到一阵冰凉。在出来这之前他是对家里人发过誓的,他要好好干,赚够钱再回去办养殖场。他甚至还跟他的妻子约好了,等到他在城里安定下来,有了一定的积蓄,就把她接过来,也让她过一过城里的日子。
伍斌感到很沮丧,他还打了电话给秀丽,说一切都很顺利,可是现在,什么都是一场空。打他,骂他,他都可以忍,这些对于他来说都已经习惯了。尽管他的脸皮也比较薄,他也受不了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人扇了耳光,但是这对于他的理想和志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伍斌已经失落伤心的失去了理智,快要奔溃了。
此时此刻,伍斌的心里没有想太多关于二舅的苛刻,而是在想为什么今天会出现这样不应该出现的意外?他的身体一向很好,从来不会出现短暂晕厥的情况,怎么会手脚都不听使唤呢?
不对,伍斌仔细地把今天的事都想了一遍,突然发现,他好像出现了不能自控的症状,那个菜盘本来是可以被人接住的,为什么他会主动把他扣在那个人的脑袋上?
伍斌承认他很讨厌那些有钱人,他们天天穿名牌,到处炫耀,欺负别人,但是他绝对不可能把这些不满和愤怒表现出来,伍斌是一个胆小的人,不喜欢惹事。
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自己的那部手机,他记起昨晚被手机吵醒了,后来的事,他也清楚地记起来……
伍斌心里顿时出现了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是那部手机让他闯下今天的祸?现在,他要快点回去找到那部手机,他要问问那个“恶魔”。
四、对质
回到自己的房间,伍斌第一时间找到那部手机,但是上面仍是中国移动的图标,和一片平静的黑白屏幕,看不出有任何异常。伍斌一屁股坐到床上,把手机扔掉,心里变得像死灰。这都是自己的错,还把这怪到手机身上,真是可笑,他默想。
一阵绝望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伍斌独自坐在床上,半天都不动。此时此刻,他什么也不愿去想,即使是他朝思梦想的养殖场。
然而就在这万籁俱寂时刻,那部手机又开始嘟嘟地响起来。伍斌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拿在手上,仍是他二舅的脸。伍斌振作起来,决定跟他对质。
“你在叫我?”伍斌有点诧异,“哦,你怎么知道?”还是那种沙哑低沉的声音,“我嗅到了你心里的愤怒。”“少废话,你告诉我,今天的事是不是你干的?你快告诉我!”“我不会主动做任何事,我只是按照要求办事。”听到这话,伍斌心中火大,“也就是说今天我的失态都是你造成的?”“原则上是。”一种很平淡的语气。
“你这混蛋,你这恶魔!你毁了我的一切!”伍斌气的快要发疯,原来这一切真是这部破手机干的好事!
“我说了,我只是按要求办事,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怪我自己?哼,你害得我丢掉自己的工作,还在这说风凉话这一切难道还要怪我自己吗?”“对。这是关于你内心中不满和愤怒的要求,我接受这要求,按照它办事。”“我内心中?”“对,就是在你内心中,你自己根本不知道,你的心理妥协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我没要你毁了我的工作啊!”
手机中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正常,它准备戳破伍斌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害怕,“在现实中,你也许非常重视你的工作和未来,但是在你内心中,你其实非常痛恨你的工作,你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要放弃它,但是由于你的软弱和妥协,你一直在找借口为自己不能没有这个工作辩解。”
伍斌怔了怔,“那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不是属于我的吗?你为什么不能帮助我,让我赚够这最后一笔钱好回家,你为什么要让我的所有的希望都毁于一旦?”
“对不起,我有我的职责。我只能帮助你释放你内心深处的不满和愤怒,而这些东西,你自己不会知道。”
“你这恶魔,就算我讨厌这份工作,但我还是不想失去它!”
“那我问你,如果有一天,在最后发工资的那天又以某种借口把你辞退,或者你二舅在最后一天故意拖欠你的工资,你会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切都做的很好。”
“呵呵,太天真了。是有这一天的,另外一个你已经知道这件事,并且开始为此而愤怒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的老婆秀丽是一个非常爱美的女人,但她很不安分,经常背着你勾引别的男人,她迟早会背叛你,而且就在你的面前。”
“你能知道未来?”
“不是。我只是能嗅到你的愤怒。”
“哼,你嗅到我的愤怒有什么用,你又不能帮我!?”
“我已经在帮你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你说什么鬼话?”
“昨天晚上,你就快要得手了,但是你心里的软弱实在太强大了。当你举起我,准备释放你愤怒的时候,你却突然停手,然后又飞快地跑回来。我已经帮过你了,只是你似乎不愿意接受我的这份帮助。”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举起,什么停手,什么昨晚,你在说什么?”伍斌满脑困惑。“这个,我就不详细给你说了。只是我给你一点提醒,如果你心里的愤怒已经到达一个极限,要发生质变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并且帮助你实现这次质变。换句话说,我就像是一根针,帮你戳破堵在你心里阻碍释放愤怒的那张薄纸。所以,我的每次出现,都是你在召唤我,而不是我来找你。”
“你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想帮助我去杀人吗,你这恶魔?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在说,让我冲破自己的懦弱,去杀死得罪过自己的人?”伍斌想起今早身体出现的异样,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呵,真是一个聪明的主人。不过,当你释放愤怒的时候,你自己不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个时候,你的命运由我操盘。”
“你这恶魔,你这恶魔,你居然让我去杀人!”伍斌像个疯子似地朝着手机怒吼。
“好了,但愿我的这次行动会对你有所帮助,你的心里已经平静下来了,我也得走了。”
“喂,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今天早上,我当你捏紧拳头的那一刻,我就出现了。晚上,你被人解雇后在心里发火时,我也出现了。下次出现,你会知道的。”伍斌的心已经完全被这部手机揭露了,在这种时刻,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软弱,而是把所有的不满与仇恨放大,他顾不上什么法律道德,心里产生了邪念。
“你真的会帮助我吗?我现在心里已经充满了愤怒,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要报复!”
“很好,你终于懂了。不过,你骗得了你自己,但你骗不了我。再见。”说罢,手机上的蓝色荧光消失了,一切恢复了正常。
伍斌拿着手机反复对着手机大喊喂喂,但是没有回答。一切都恢复正常了,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五、打击
伍斌的老婆秀丽来了。
上次她接到伍斌的电话后,觉得丈夫已经在城里站稳了脚跟,便花去伍斌的许多积蓄买了一件非常鲜艳的红色裙子,又到镇上的理发店把头发染黄,双手十指也都涂满了指甲油,口红也抹的很厚,像是要出席某种盛宴一般。
打扮好一切之后,她带着八岁的儿子,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像是搬家一样,四下问人,找到了伍斌的那间小旅馆。来的那天,刚好是他失业后的第一天。
秀丽是那种爱打扮,喜欢新鲜事物的农村女人。她虽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却对于城里这样一个充满各种刺激和新鲜的花花世界,她早就想来过过瘾了。现在是时候了,丈夫已经在城里安定下来,她们娘俩也可以跟着一直都老实巴交的伍斌到城里享一享清福。
秀丽来到伍斌的旅馆房间,上下打量了一番,嘴里发出几声啧啧的声音,像是在发泄对屋子的不满,但她什么也没说,微笑着走了进去。
伍斌见到秀丽,看到她这身红艳的打扮,心里不禁生起气来。在家里,她就经常拿着自己辛苦挣来的钱买一些没用的化妆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不知道要给谁看。伍斌的梦想只是那个养殖场能够办起来,自己做上一个小老板,整天都忙着这事,哪有时间去看她,管她?
伍斌觉得没什么好对秀丽说的,就把二舅给他的一叠钱交给她,又把她和儿子安排在旅馆里,然后说出去买点好菜来,叫他们不要乱跑。秀丽接过钱,兴奋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伍斌看她对着手上的钱两眼发直,心里又叹了一口气后打开门走出旅馆。
秀丽仍是不抬头,把门用力一关,然后坐到床边,一边数钱一边喊着儿子,叫他不要跑去写作业。数完钱,秀丽终于感到累了便脱了外衣,把钱搂在怀里躺在床上睡起来。她的儿子伍月趁她睡着坐到她的旁边,一直在看着她。
伍斌并不是想去买菜,他想去喝酒,也许,直到他喝的天昏地暗,秀丽也不会在乎,只要她手上的钱不被别人拿走。
来到一间很小的酒吧,伍斌学着里面的人跟柜台的打着白色领结的服务生要了一杯啤酒,然后就坐在一张桌子旁,自顾自地喝起来。还是趁她们还不知道,去找一份工作吧,伍斌咽了一口酒,心里在想。可是这么大的城市,他又是一个进城不久的农民,什么都不懂,到哪里去找工作呢?二舅的那份工作还是死活求回来的,谁还会愿意去雇一个从农村来的乡巴佬?
伍斌原本也打算自己另找一份工作,但那是在饭馆里做熟了之后,身上有了钱,也掌握了一门手艺之后。现在呢,伍斌还是什么都不会。想着想着,心里就很难受,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办法让他从当前的泥沼中挣脱出来。伍斌又咽了一口酒,他已经喝了整整两瓶了。
伍斌抬头看看酒吧里的电子钟,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必须回去面对秀丽,但他实在没有勇气。难道就这么回去?他不甘心!他更不甘心就这样被人赶出来!何况,仅仅只剩下十天,就十天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回家了,为什么要毁灭这一切!
伍斌感觉到自己心里已经出现一股愤怒到极致的怒火,快要破肚而出了!
恰逢这时,自己的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是秀丽打的,他想。伍斌没有拿手机,还是自顾自地咽着那苦涩啤酒。
然而,手机还是嘟嘟的不停,裤子口袋显示出一块长方形的蓝色荧光。他向下看了看,居然在他的裤子口袋外面显示着一张面孔。伍斌一下子慌了神,但这是大庭广众,他不敢做出更大的动作,便小心翼翼地用手遮住口袋,不让别人看见,那张面孔居然说话了。
“唉,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老朋友的吗?”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他慌慌张张地到处看看,确定没有人注意他后低下头,对着口袋说,你是谁?“昨天半夜都叫不醒你,把我憋得这么紧,真不够意思。”
“回答我!”伍斌稍微加大了声音。“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别管我到底是谁,我只有一个叫做杀人魔的名字。好了,我说完了,我该办事了,明天见。”
说完,荧光屏也暗了下来。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伍斌竟然坦然镇定地面对着眼前这一切不可思议的事。不过,也许是跟上次一样,这个奇怪的家伙好像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伍斌也就无所谓这些事情。
回到旅馆,伍斌已经醉的不行了。他脱下鞋子和外衣,晃晃荡荡地摸到床边,想要睡一觉,其他事明天再说。伍斌甚至把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也在旅馆都忘记了。
在伍斌酒后模模糊糊的意识里,他看见床上的被子一直在翻动,伍斌感觉很奇怪,便猛地一掀开被,顿时两个赤裸的身体映入他的眼帘。一个是秀丽,另一个是旅馆的伙计。
伍斌一时气愤地说不出话来,混沌的脑子也清醒过来。秀丽用衣服遮住身体缩在床角,那个伙计则慌慌张张地把衣服穿好,冲出门外,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你,你,你你,你怎么做出这种事来?”伍斌把怒火强压下去,简单地问了一句。
“哼,还不是因为你,我一来,你就不见人影了,是不是去找小姐了?你到了城里,生活好了,把我们娘二两忘得一干二净了,是不是?”
伍斌立在原地,想要再骂什么,但都被咽了回去。
“你走,你给我滚回去,你给我滚回老家去,别出现在我面前!”伍斌发了疯似得狂吼。“走就走,哼,你这没用的东西,跟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秀丽一边说,一边穿衣服并收拾东西。
“还有,别忘了,你还有一个穷家,什么都要钱,别只拿那么一点钱糊弄我。”说完,秀丽带着自己的包袱走出门,然后用力把门一关。
秀丽走后,伍斌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平时这种情况只有在他晚上干完工作睡觉时才会有,而那种感觉是极其舒服美好的。但是现在,伍斌连死的心都有了。
伍斌横躺在床上,用手捂住脸,心里的泪水早已决了堤,不知不觉,他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伍斌听到一阵谈话的声音。伍斌坐起身来,这才发现五岁的儿子伍月正在屋子里的小桌子对着双手说话。伍斌走到他身旁,把他抱起来,问他怎么不跟妈妈一起回去。伍月使劲地摇头,然后偷偷把手上的那个东西藏到口袋里。
这一夜,伍斌辗转难眠。
六、报复
第二天起床,伍斌感觉身体特别累。他突发奇想地想再去二舅的小饭馆里,看看二舅有没有回心转意。伍斌决定,他甚至可以只要别人一半的薪水,再比别人多做一倍的活,只求能在这里干下去。
来到饭馆街道对面,伍斌远远看见,小饭馆周围围着许多人,他还在人群中看到几个穿着蓝色警察制服的警察。伍斌又把视线扩大,看见了饭馆外围一大块地方停了许多辆还亮着红灯的警车。
难道出了什么事?伍斌飞快地走过去,钻进拥挤的人群,赫然看见地上躺着一具已经用白色布盖起的尸体。从一个伙计口中得知,这具尸体正是这家餐馆的老板,他是被砖头或别的什么类似的硬状物体使劲砸在后脑勺,脑出血过多而死的。
伍斌疯子似的跑回自己的旅馆,找到那个手机,早上出来匆忙,他发现自己没有带手机。
“你到底想干什么?”伍斌对着自己的手机大声喊道。见半天没有回应,他又使劲地摇晃手机,甚至把它摔在地上。仍是没有回应。“是不是你干的?你出来!你这混蛋!”伍斌大声骂道。手机上还是一片黑白。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仅仅是为我鸣不平,甚至为我报复他吗?”伍斌仍是大叫道。那个人脸没有出现。“你这恶魔,为了这你就杀人吗?他们有罪吗,啊?”伍斌大声喊道。手机没有回复他。
“就算他们可恶,就算他们让我厌恶的发狂,但这也不至于杀死他们!”伍斌大叫。手机还是没有动静。“好吧,我承认,我也动过这样的念头,但是我没有让你这样做啊!”
这时手机终于亮了起来,却是秀丽的那张脸,说道:“好了,事情刚刚办妥。”“什么事情?你告诉我,你别走,你告诉我!”伍斌喊着,手机已经灭了。
对着手机一阵撒气倒是让伍斌心里舒服了许多,这几天以来心里一直积压着的烦恼与困惑瞬间烟消云散。伍斌丢掉手机,躺在床上,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被手机杀死了也好,都是你毁了我的一切!”伍斌心里出现了一丝报复后的满足与快感。
但是,为什么会出现秀丽的脸?伍斌心里感到很疑惑。
几天之后,伍斌带着儿子回到老家,走到屋里看到秀丽正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一动也不动,似乎实在睡觉。
伍斌叫了一声,见没有反应,又说道:“算了,那件事我不怪你了,只要你以后不要再干那种事情。”仍是没有回应。
伍斌的心里顿时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他缓缓走到床边,然后轻轻推了推秀丽。没有动静,伍斌把秀丽翻了身子,却惊讶地发现秀丽嘴唇发紫,瞳孔放大,身体僵硬,她分明已经死了!伍斌吓得向后连连退后好几步,他的儿子伍月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妈妈秀丽。
伍斌很明显地看见秀丽的脖子上有一串深深的暗红色勒痕,正是被什么带子似得东西勒死的。他疯子似的把自己的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机上的那条长长的白色金属挂链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你这怪物,你这禽兽,你居然,你居然杀了我的老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没有回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伍斌已经泣不成声。
那几天,伍斌一整夜都不睡觉,他在等着手机屏幕亮起来。终于有一天晚上,他的手机嘟嘟地叫起来,蓝色荧屏上清晰地显示着一张微胖的陌生女人的面孔,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哈哈,我们又见面了,你的事还真多。”伍斌不再管面孔的变化,对着手机大声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呵呵,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想怎么样,我就想怎么样!”
“你可以停手了吗,你这个杀人魔!”
“我本来就是杀人魔!哈哈哈!”还是那阵令人心寒的笑声。
“好,我把你销毁,看你怎么为所欲为!”
“你见过杀人魔能被人杀死吗?”
“我杀不死你,但是我能把这个手机粉碎!”“你可要想清楚哦?”
伍斌把手机在地上用力摔了几次,但手机还是完好无损,他又把手机放在火上烧,烧了半天,材料都烧尽了,手机还是没有一点毁坏的痕迹。
“你弄不坏我的。”
“哼,我有办法对付你。”
“好,你来。”只要把它扔到荒郊野外,别人捡不到它就行,伍斌想。
于是,伍斌拿着手机独自来到一个人迹罕至的郊外,一张手就把手机扔的老远。手机丢掉之后,伍斌飞快地跑回自己的住处,他甚至觉得那部手机就跟在他的身后。
后半夜,伍斌怎么也睡不着,伍斌的心里一直在想着那部手机。
第二天,伍斌到水果店里去买水果。卖水果的老板娘长得很肥胖,正坐在柜台前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柜台上摆着的一台电视。
“喂,这个多少钱?”伍斌拾起一个苹果问道。“五块一斤。”老板娘仍在看着电视。“那这个呢?”
“十块一斤,不买放手!”老板娘对着电视呵斥道。
这时,水果店走进一位打扮光鲜的白领。他的宝马车就停在店外,从车窗里还可以看到一个戴着墨镜,一头金黄头发的妖艳女人。
“哎哟,是您那,您有多么长时间没来我这了,是不是岸边我这个老太婆给忘了?”老板娘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下来,笑吟吟地冲着白领说道。
“也不是,最近工作很忙,实在是抽不开身啊,这不,我不是来看您了吗?”
“来了就好,来来来,随便坐,顺便给她带点荔枝,让她美美白,看着漂亮。”说罢,就从里屋拿出一挂新鲜的荔枝。
“唉,多谢,多谢,您的眼光还真不错!”白领接过荔枝,把头转向车子,笑道。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伍斌已经捡好一袋苹果,不过,伍斌又把苹果倒了出来,转身就走。老板娘在后面小声说,买不起就别看!
一天早上,有人发现一间水果店的胖老板娘死在自己的店里,死因是被利器砸破头骨。
七、归宿
伍斌一直想买个手机,到城里去工作,没有一个手机在身边办什么事都不方便。于是他决定从自己带来的钱里抽出一部分去手机店买一个手机。
走到一家中档的手机店,面对着各种款式的手机,伍斌一时眼花缭乱不知该买那个好。他对手机的了解几乎为零,那些销售人员给他讲解手机功能,他几乎一点也听不懂。不过也好,伍斌不必去听商家自己的夸自己的言辞。
正在伍斌对着眼前的许多手机不知如何抉择时,他忽然听到一阵嘟嘟的声音。伍斌径直走到那台手机面前,让销售者把手机拿出来。
“先生,这部手机虽然是二手手机,但功能齐全,质量可靠,怎么摔也摔不坏,火烧也不要紧。它的价格比其他的二手的都要便宜。”
“二手手机?”
“哦,对。这部手机是一个小顾客卖给我们的,我们现在的定价更低一点。”
“既然这么好,他为什么要卖呢?”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看他急匆匆想要卖掉这部手机的样子,他好像非常不喜欢这部手机,不过也可能他是要换手机了吧,现在的孩子,家长宠得很呢。”
“哦,那好,我就要这个了。”买完手机的那晚,伍斌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自己被一个噩梦追赶,但是至于那个噩梦到底长什么模样,为什么要追他,伍斌直到现在也搞不清楚。
一个早晨,旅馆里的人发现伍斌死在自己的床上,但是从表面看,一点伤痕也没有。后来,他的肚子里突然传出嘟嘟的声音,法医经过尸体解剖惊讶地发现他的胃里有一个带着一条长链子的诺基亚手机。后来经过分析,死者应该是被手机卡住喉咙,窒息而死,之后手机又进入了心脏。
警察在调查的时候,旅馆里的房客反映,在那天晚上,他们听见伍斌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惨叫。而警察在他的房间里也发现了一些麻绳和安眠药,很可能,这些是凶手留下的犯罪证据。
他唯一的家人,也就是他的儿子伍月被带到警局。伍月在那天晚上和他的爸爸伍斌在一起,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躲在桌角,应该是看到了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
无论问什么,伍月都是低头沉默,医生认为他是惊吓过度,不能再接受审问。后来,伍月要回了那部手机,并到停尸间里看他的爸爸。
伍月生性孤僻沉默,在学校里很少有人找他玩。他喜欢画画,总是在画着自己想象中的人物和故事。有一次,他画出他爸妈的头,他们都死了。伍月的爸爸整天都在关心自己的养殖场,妈妈整天化妆找男人,伍月痛恨他们。
在停尸间里,他站在伍斌尸体面前,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而那手里的那部手机也随他一起沉默着。而那手机上呈现的是一张人脸,正是已经死去的伍斌。伍月握着手机,长按了一下关机键,一声悦耳的铃声之后,手机就没有一点动静了。
伍月缓缓走出停尸间,在门口时,他的嘴角浮现了一丝不宜察觉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