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不确定的事情最终都会变成结果
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的日子真不好过,除了老父亲隔三差五问一下检查结果有没有出来,几天时间里全家都回避了阿琳检查结果的话题。生活一切都看似波澜不惊,但在磁共振检查报告拿到之前谁的心也不定。日子总是要继续下去的,麦兜很快就要期末考试,姑且不论阿琳的检查结果如何,如果麦兜的考试成绩一塌糊涂,一个月后的新西兰之旅也不会愉快。不过自从麦兜感知到她妈可能身体有什么状况以后,明显懂事很多,有关学习和生活的一切都很自觉,这让我和阿琳心中宽慰不少。
三天后,阿琳磁共振检查报告出来了,是囊肿,建议三个月后复查。我抓起手机就开始拨阿宝主任的电话,希望他能尽快确定是否还需要手术。
“我昨天下午就打电话问过放射科贺教授了,贺教授说是囊肿,那个占位在片子上很白,一看就是一包液体。道理上讲胸腔纵隔里有任何不该有的东西都应该拿掉,但我想了一个晚上,如果这个东西长在我自己身上,这个手术做还是不做?我想来想去,认为可以先不做,先观察一下再说。”阿宝很冷静地一条一条说给我听。
我趁机补充了一下那天做食道B超遇到木教授的事情。
“木教授他怎么说?”阿宝急切地问到。
我说“木教授说和他没关系,肯定不在食道上。”
“你不早说!我就怕这个东西长在食道上。那就麻烦了。”阿宝主任有点埋怨我的味道,接着说“那就没事了,三个月内一定要再做一次磁共振,看看长大了没有。如果还是老样子,就每半年做一次磁共振观察。”
我有些激动,连连说着感谢的话,甚至有些结巴,完全不是我平日里在阿宝主任概念中的浪荡公子形象。
阿琳此时正在上班,我拿出手机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她倒是很淡定,“我就说我没事吧?你一天到晚瞎紧张。。。我们可以去新西兰玩喽。等会我就打休假报告。哎,签证什么时候下来?”
“三个月内还要再做一次磁共振复查,还不能算心定。”我赶快提醒阿琳。
“那我也能先出去玩,想着都开心。”阿琳答道。
对于一个天生的乐天派我还能说什么呢?当年谈恋爱就是看上她永远快乐的样子,那时我骗她说,“我可能会被分配去支边”,她竟然快乐地说“太好了,这样我打个报告就能和你调到一起了”,用现在的话讲,有点“傻白甜”。
“签证最快也要下周才能下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出签呢”,我给她泼凉水怕她过度兴奋。
“一定能,我的运气一直很好。你都是靠我改运的。”
不知道是心情好导致的好天气,还是好天气导致的心情好,总之我抬头看见一群大雁飞过,这个季节显然是向着南方飞去,我也想象着我们一家三口即将登上飞机一路向南飞去!
又过了三天,一早查看email,显示我们一家三口的护照已经转到签证中心,可以去取护照了。邮件里并没有显示签证是否通过,而是要本人亲自去签证中心取,或者多加钱由快递寄送上门。
签证中心门口站着一群黄牛和中介,四处转悠着低声询问“要代办签证吗?”,这个场景像极了医院门口的医托,他们也是压低了声音问“要帮忙挂号吗?”。人在懒惰和绝望的时候都很容易把自己的命运托付给他们,认为花钱也许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然而往往得到的都是失望,一个想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是不屑于这些的,所谓的“熟人”最多都只能帮你,而绝对没有能力改变你自身的命运,不论是“生离”还是“死别”其实都一样。
也许是下午的原因,签证中心里的人不是太多,在我再次缴纳了一个打火机之后,很快就领到了一个质量上乘且密封得严严实实的明黄色大号邮袋,明晃晃的黄色像是皇上的圣旨。核对邮袋上的标签之后,我正准备拆开邮袋,工作人员看到马上就说,“到外面拆”。我心生不快,心里想“又不是遗言或者情书,搞得这么神秘干嘛?真当成圣旨了,难不成还要下跪接旨?!”,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走出大门,联想到前几日签证中心门口大吵大闹的大妈,我立刻明白了工作人员为何这样做了。医院里拿到诊断书后歇斯底里的病人和家属大有人在,甚至挥刀砍医生护士的事情也常常发生,看来医院的安保水平远不如签证中心,既没有安检门,也没有没收打火机,更没有规定出门才能看诊断书,是不够安全。
出了门我迫不及待地撕开了邮袋,拿出全家人的三本护照仔细地一一查看,每本护照内页都多贴了一张淡蓝色的签证纸,是两年多次往返签证,用英语注明“一年内停留不超过三个月,不可打工”。我不知道是否我写的申请信起了作用,但我依旧很感激签证中心那位替我收材料的漂亮小姑娘。虽然这次我们可以如期展开一家三口的新西兰环岛之旅,但没有她的建议我们拿到两年多次签证的概率会大大降低。
我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开始在身上四处摸打火机,这时“啪”的一声,一束火苗出现在我的眼前,一个黄牛大叔笑呵呵地用上海话说,“侬忘记了打火机被伊收特了?”,我没有说话而是凑上去先把烟点着,然后深深吸了一口,一边吐出长长的烟柱,一边笑着答道,“是啊!干啥都不容易啊!”。
黄牛大叔收起打火机,问我“签出来了?”,我“嗯”了一声,他笑着说,“所有不确定的事情最终都会变成结果,我见得多了。你们是什么签证?哪个国家?”。
“新西兰旅游签”,我答道。
“哦,新西兰旅游好签,上海人只要不是白本大龄未婚女青年,基本上都能签出来“,那口吻像极了医院里医生说的“小毛病,没问题,门诊做个小手术就可以了,连麻药都不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