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莫小柒
“大概患有人际交往障碍,才会喜欢自动贩卖机。”消失宾妮这样说过,我没有看过她写的长篇小说,却对她的这句话印象深刻,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在日本街头,而我想起这句话的时候也在日本街头。
东京的凌晨,比中国快了一个小时,在街道上几乎已经看不见车辆,除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居酒屋和便利店,以及十字路口不停交替闪烁红黄绿灯光和伫立在街头的自动贩卖机,很少再见多余的亮光,两个来自异国只是单纯旅行的大学生,这个点还在外面漫无目的的游荡,十有八九,肯定是迷路了,而我们刚好是那八九中的两个。
而我就是在这个时候想起消失宾妮的那句话,日本街上跟国内最大的不同就是几乎每一条街道上都能看见一个自动贩卖机,它们各司其职,冰激凌、咖啡、牛奶、饮料、啤酒、香烟……几乎能想象的到的所有可以直接食用的食物都有一个独属于它们的自动贩卖机,有着不一样的动漫海报做外壳,但泛着一样的微白灯光,食物下面是对应的金额,和一个红色的按钮灯,像伫立在街头的一个默不作声的骑士,却在你需要的时候,用等价的金额换取暖心的食物,不过分的亲昵,也不过分的疏离。它不会在你只想要买一个三明治时顺便问你要不要再来一杯牛奶,而你一向不懂的拒绝。它不会在你买完食物后冲你微笑道谢,而你一向对这些人情世故显得慌乱。它不会在你身处异地时对你展开询问,而你一向英文仅限认识单词,日语也只听得懂谢谢你好。尽管那些都是来自他人的善意和关爱。扔入钱币后按下一个泛着红光的按钮,只听见一个纸杯掉落下来时,杯底触碰到暗槽的空响,紧接着是热咖啡灌入纸杯的声音,比冷水要显得温和,“叮”的一声,闭合的取物口缓缓开启,我小心的握着杯沿拿出,放在唇边轻吹了一口气,那滚滚的热气像是突然被凌晨的寒意结成一个细密而透明的屏障,而透过屏障看到的每一个景都像被笼了一层迷雾,好像海市蜃楼般风吹一吹就会消散,也定了定那流浪在异国街头的慌乱的心。感觉就算一整个晚上露宿街头,有这么多的自动贩卖机也一定不会冷冻挨饿。于是莫名的觉得心安,然后又向着印象中来时的方向走,小巷里的灯光昏暗,每隔一个巷口就有一个照亮半条弄堂的自动贩卖机,它们看似冰冷却温暖舒心,它们素不相识却一夜掌灯。
凌晨的东京静得很微妙,让我想到了刚从安检口出来的时候,风吹过发梢,却扬不起一粒灰尘,天空蓝的近乎透明,好像那云才是被装点上的色彩一样。是一种真真切切踏在日本国土上的感受。每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轻,轻到只有被交谈的对象才能听得清,经过他们的身边时才隐约能听到他们在交谈,我听不懂他们说话的内容,却被他们的用心深深感动。街道的交叉路口,只有一辆出租车在等着红灯转换,而我们过去的方向刚好是绿灯,在将至出租车的附近时,我下意识的看向驾驶座,在凌晨的异国街道上,我被结结实实的吓得一颤,一下子没有意识到日本的驾驶座和中国的驾驶座是在两个方向的我,以为“什么!驾驶座上居然没有人!那这个车是怎么开动的!不会是见鬼了吧!”我又定睛看了一眼,才发现坐在右侧驾驶座上的司机,他正微笑的冲我挥挥手,因为加入了一个由于我个人的心理作用才产生的惊吓,人行道上的绿灯早就变成了红灯,我不记得那一个晃神用了多久,只知道回过神时小伙伴已经站在马路的那一头喊我,但是那个司机并没有按一声喇叭,我连忙双手合十回以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从他的车前跑过。但他并没有马上发动车辆,在我跑到马路的另一头时,他又冲我点了点头然后才开车离开。这些都是在异国凌晨的街头,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给予我的温暖。他们就像那座自动贩卖机,没有任何的言语,是发自内心的为他人着想,由内而外的泛着光芒。
最后我们还是在漫长的游荡中找到了来时的交叉路口,回到了下榻的酒店,但在那个凌晨的东京给予我的那份心安.抑或可以说是这个国土一派的作风和底蕴,如果还有机会踏上那座随处可见自动贩卖机的国,我愿再一次迷失在凌晨的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