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 第三章 思追

      “啊!”蓝晏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放大无数倍的兔子蹲在自己面前,着实被吓了一跳。

      那兔子耳朵抖了抖,眼里精光闪闪,跳下了床,跑出门外。

      蓝晏半躺在枕头上,喘着气,平复自己的心情。

      天懵懵亮,离上学还早,蓝晏被吓得没有睡意,只好躺在床上神思遨游。

      想什么呢?

      想想魏爹爹?

      可我好像记不得魏爹爹长什么样了……

      明明才半年的时间……怎么会记不得呢?

    蓝晏在床上滚来滚去,就是想不起魏无羡的样子,不仅样子,连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像隔了一层纱,模模糊糊,看不清。

      慢慢地,太阳已经从山头升起 ,天边烧起朵朵朝霞,窗外也响起了布谷鸟空明的歌声。

      蓝晏自己洗漱完毕,等着蓝思追。

      “走吧。”蓝思追来了。

      蓝晏点了点头,跟着蓝思追出门。

      初春的清晨很清爽,风吹在脸上舒服极了。空气中也有些花的香味。

      “昨天学的什么啊,蓝晏?”蓝思追一边走,一边问。

      蓝晏想了想,说:“好像学的《孟子》。”

      蓝思追笑了笑,说:“什么叫‘好像’?嗯?”

      蓝晏脸“唰”得红了,别过头去看路边的白花,不说话。

      蓝思追也没有深究,只把蓝晏送到学堂就回去了。

      许蒿依然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看书。

      “你来的那么早啊?”蓝晏坐在许蒿旁边,说。

      “嗯。”许蒿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有从书本上移开,“你也早。”

      蓝晏笑了笑,开始复习昨天的功课。

      其他弟子也陆陆续续来了,有礼貌地交谈着。

      “咳咳。”许蒿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嗽声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蓝晏忙给他倒了一杯水,询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许蒿忙接过,想喝水,却还是克制着说了一声:“谢谢。”

        说完,许蒿才急急地把水喝光了。

      蓝晏又问道:“你怎么了?”

      许蒿摇摇头说:“没事。娘胎里的毛病了。”

        “你生病了?怎么不请大夫吃药?”

      许蒿笑笑说:“怎么没有?以前在家的时候,什么燕窝,什么肉桂,闹了个天翻地覆,病却也没有什么起色。”

      蓝晏又问:“这病严重吗?”

      许蒿摇了摇头,说:“也不算,只是不能受寒,不能劳累。”

        蓝晏又问:“你家在哪?你家人陪你来了吗?你家里人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在姑苏呢?”

        许蒿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说:“我家在兰陵……三年前我爹把我送来这里……嗯……我一个人……” 

      蓝晏感到惊奇,又问:“那真是奇怪,兰陵不是金家的地界吗?你为何不去金家学习,反而来这儿呢?姑苏离兰陵很远吧?”

      见许蒿不答,蓝晏又问:“你爹怎么舍得你呢?你娘亲怎么舍得你呢?”

      许蒿似乎被触动了心事,眉头一皱,有些恼怒地说:“你已经问了太多问题了,我还要看书!”

        见许蒿有些生气,蓝晏虽不明白自己哪里冒犯了他,却还是忙道歉道:“抱歉!”

      许蒿咳了咳,没有理他。

      其他弟子见许蒿生气,也小声议论了起来。

      “你看啊,那个夷陵老祖的儿子……”

      “这才第二天就能惹许蒿生气……啧啧……”

      “可能是孩子童言无忌吧,他应该没什么坏心思。”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觉得吧……”

        “快别说这话,别冒犯了含光君。”

        “想想思追前辈就是很好的……”

        “上课了。”夫子准时到达。

        弟子们忙噤声。

          今天讲的是逐日之战。

        蓝晏看着书上的那个名字:“魏无羡。”

        一种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就像有人在自己的心脏上狠狠敲了敲。

        因为魏无羡的原因,蓝晏这堂课上得很认真。

        课上完了,弟子们立马围在夫子身边请教。

      蓝晏周围又只剩了许蒿一个人。

      似乎是感觉到了蓝晏的目光,许蒿问道:“我觉得夷陵老祖也不像世人口中说的那般不堪呐?”

      蓝晏不明所以,问道:“世人口中的魏爹爹是什么样的?”

      许蒿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蓝晏很好奇,扯着许蒿的袖子,说:“说嘛说嘛!告诉我嘛!”

      许蒿无奈,想了想,说:“嗯……我不方便说。你可以问问思追前辈,他以前跟着过含光君一段时间,和长老们很亲密,应该比我更清楚 。”

        蓝晏歪歪头,说:“思追哥哥跟着过蓝爹爹?什么意思?”

      “嗯……你别问了吧……”许蒿犹犹豫豫地不肯说。

      “说嘛说嘛!”蓝晏又开始了。

      许蒿只好说道:“思追前辈家门被灭,以前是和夷陵老祖一起生活的,后来夷陵老祖魂散乱葬岗,含光君感念夷陵老祖,就把思追前辈带回了蓝家,悉心照顾,嗯……情同父子……”

      蓝晏仔细想了想许蒿的话,觉得自己没有理解错,问道:“你的意思是思追哥哥也是魏爹爹和蓝爹爹收留过的孩子?”

      许蒿点了点头。

      蓝晏萎缩了,坐在位置上,笑容收敛,又问道:“你没骗我吧?”

      许蒿有些尴尬,说:“其实吧……你也别太在意……” 

      蓝晏看着许蒿,又问:“你没骗我吧?”

      许蒿不敢和他对视,只能点了点头。

      “蓝爹爹……很喜欢他吧?”

      “思追……真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是蓝爹爹取的吧……”

        “思追前辈那么优秀,每个人都应该喜欢他的……”

      胸闷感令蓝晏快要窒息了。蓝晏没有再说话,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寻常小孩子很喜欢一件衣服,终于得到它时却被告知——那是你哥哥姐姐穿剩下的。

      许蒿叹了一口气,说:“抱歉。”

      蓝晏走到陋室,想找蓝忘机,陋室里空空的——蓝忘机不在。

      蓝晏就走到门口,坐在台阶上等他。

      路过陋室的弟子不多,显得有些安静。屋檐上有个燕子窝,小燕子们在窝里嗷嗷待哺,老燕子在窝口飞来飞去。

      初春的黄昏还是有些凉的,屋檐的阴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万物被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下,明亮极了。

      蓝晏就呆呆地在台阶上坐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蓝晏感觉什么东西钻进看自己的怀里。

      是那只黑色兔子。

      “天天?”蓝晏轻轻地呼唤。

      天天耳朵抖了抖,把头枕在蓝晏的膝盖上。

      蓝晏摸了摸他的毛,很柔顺。

        蓝晏把天天抱了起来,搂在怀里。

      过了一会儿,天天感觉自己的背上有水滴落下。

      可是并没有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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