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幕刚降临,寒风掠过,扬起层层雪雾漫天飞舞,好似昨日在奥斯慕广场上,那位高贵的白袍魔法师施展的冰封术,神奇的魔法当场便把闹事的暴徒冻成冰雕。现在回想起来,罗捷依然感觉心头凉嗖嗖的,不由地紧了紧胸前的衣领。
月光下,他宽阔的肩头扛着一头黑毛野猪,穿行在早已冰封的黑鹅江上。他身穿厚重的皮绒大袄,头上大得出奇的黑棉帽几乎套住了他半个脑袋。一只做工精细的箭羽深深插在野猪的眼眶里,野猪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于是他把野猪扔到冰面上,坐在上面缓休片刻。
今天的狩猎过程虽然曲折,但收获颇丰,这头野猪至少可供家里吃上个把月了。罗捷无声的笑了笑。休息片刻后,他站起身拽着野猪的后腿在冰面上拖动,借着冰面的光滑省了不少气力。
“哦,我的天!”推开家门,首先传来的是母亲瑞丝的惊呼声,接着妹妹和弟弟闻声而至。
“好家伙!这头猪大的都快赶上胖子仲姆他爹了!”弟弟罗佑瞪着大眼惊呼。
比罗佑稍大些的妹妹罗曼蒂亚笑道:“这可别让仲姆听到,小心他揍你。”
“我才不怕嘞,”小罗佑撇嘴道:“他知道我哥是罗捷以后就再也不敢欺负我了,讨好我都来不及呢。”
家人簇拥着罗捷进门,接着开始一阵忙碌。瑞丝生火烧开水,把早已切好的蔬菜倒入锅里。野猪的开剥工作由罗捷来处理。他的手法略显生疏,刀尖会不时的停顿下来,好像在犹豫着下一刀落在哪里才不会破坏皮毛的完整。
一家人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今晚终于可以饱餐一顿,并且可以吃到香喷喷的烤猪肉。两个小家伙为此雀跃不已,直到坐上餐桌还在兴奋地吵嚷个不停。
四人围坐在四角桌前用餐,食物有一大盘刚烤熟的香气四溢的猪肉,还有蜂蜜萝卜汤和一些烤面包。
”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小罗佑扔进嘴里一大块烤肉嚼着说,“以前都是射些小兔小鸟什么的,今天竟然抓来这么大一头野猪,快告诉我们是怎么抓到的。”
罗曼蒂亚也起哄道:“对啊对啊!你怎么抓的?听说以前有个国王就是被野猪给撞死的,你逮住个这么大的野猪,比国王厉害多了!”
母亲瑞丝也把好奇的目光移向自己的大儿子。
罗捷喝下一口蜂蜜萝卜汤润润嗓子,说道:“这是老乔教我的,他说野猪皮糙肉厚,一般的弓箭很难射死它,除非射进它的眼眶里,箭失才能穿过眼睛一击毕命。”
“好酷!”罗佑盯住面前的肉盘子,好像在想象着自己射杀它时的样子。
瑞丝担心道:“这也太危险了,若是射偏的话……”
“母亲,你放心。”罗捷夹起一块肥肉放到瑞丝的碗里,“只要那箭没中,我就立马爬到树上,它就拿我没办法了。它总不可能连着树也一起撞倒,除非它有着魔兽的血统。”
“这些打猎的东西我也不懂,总之你在外面一定要小心。”瑞丝说。
“知道了,”罗捷笑着指向挂在墙上的猪皮说,“明天我去一趟凯岩城,把那块皮毛和你织的两件衣服卖掉。那块小点的皮毛你帮我做成皮革手套吧,要那种漏出指尖的,这样射箭才不影响手感。”
“好的。”瑞丝应道。
月的斜晖洒在床头,像是结在那里的白霜,朔风刮得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卧室那头传来弟弟和妹妹均匀的呼吸声,母亲也忙完手头的针线活去睡了。父亲,你不用惦念我们,有我在呢,明天一定会更好,罗捷躺在床上心想。
2.
天刚破晓,罗捷收拾好物品启程,路上遇到驾着马车去城里卖菜的老杰克,搭了他的顺风车。路上老杰克对罗捷称赞有加,夸他这么小就猎到了野猪,随后又缅怀起自己那死在强盗剑下的儿子。罗捷想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只有沉默以对。
老杰克的伤感也唤起了罗捷对父亲的思念。他的父亲是他们镇上最出色的猎人,曾连续多年获得凯岩城箭术大赛的冠军,其箭术的高明连凯岩城主都略有耳闻。直到去年,他独自去凯岩城西面的黑岩坡打猎,一去不返。隔日罗捷在山上找到了他破碎的衣物,和散落在地的血色骸骨。
“那是什么东西!”老杰克的惊呼声将罗捷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举目望去,一个奇异的怪人挡在路中央。它残破的亚麻衣裤上沾满血垢,脸上血肉模糊得看不清五官,血管从眼眶延伸出来,连接着的一只眼球挂在脸前左右摇摆。
拉车的驮马不等老杰克下令就停了下来。那血人像是刚察觉到他们,迟缓的步伐徒然加快,嘶吼着冲两人冲去。
老杰克拉紧缰绳控制受惊的驮马,罗捷抓起弓箭跳下马车,搭箭拉弓射向血人。第一箭洞穿了它的大腿,却对怪人影响不大。接着第二箭和第三箭射在胸膛。
“该死”,深深的无力感涌上罗捷的脑袋,这怪物不怕痛。眼看它马上要扑向坐在车头的老杰克,罗捷抢先一步将它扑倒在地,扭打起来。血人双手的力量大的惊人,像铁钳一样狠狠掐住罗捷的喉咙。
忍着喉间的窒息感,罗捷拔出插在怪物胸口的箭羽,朝它脸上扎捅。数不清捅了多少下,怪物手上的力道才渐渐松了下来,最终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上帝保佑,”老杰克推开怪物,扶起罗捷,“你怎么样?”
罗捷喘着粗气坐在地上摆摆手,示意没事。他左手捂在喉头,试图安抚刺心的阵阵疼痛,嗓子半晌后才发出了声音:“还以为要死在这里。”
“我老早就感觉不对劲,”老杰克掏出酒壶灌了口酒,“这通向凯岩城的官道,往日行人不绝,今天却静的吓人。”
罗捷接过老杰克递过来的酒,一面啜饮一面说:“看那家伙的装束应该是个佣兵,估计被死灵法师诅咒了。”
“死灵法师!”老杰克瞪大眼说,“这可了不得,我们还是回村吧。”
将酒壶递还给老杰克,罗捷点头说:“我必须把这件事通知城主。这里距凯岩城已经很近,我徒步去就可以,你回村通知村长注意安全。”
老杰克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丢过来。罗捷接住粗扫了一眼,上面雕纹着咧嘴嚎叫的饿狼,幽黑的刀身散发着凌冽的寒光。
“当年,本来是准备要给儿子当生日礼物的,现在我也用不着了,送你吧。”老杰克驾着马车离去。
手中的匕首还残留着老杰克的体温,罗捷凝望老人远去的背影喃喃道:“谢谢。”
乌云蔽日,雪花悄然而落。道路上平整的积雪显示近时没有人走过。这太不寻常了,往常这个时间应该人流如注了。
前方忽然出现一片杂乱的脚印,罗捷加快步伐上前查看。
大概四五十人的脚印横穿道路,带着他走进旁边的密林。高大的雪松树把微弱的天光阻隔在外,罗捷有种从清晨闯入夜幕的错觉。
朔风吹过,树上的雪花星星点点飘落枝头,盖在五具尸体上。脑袋都被打烂了,罗捷忍着恶心一 一查看,猜想应该是有人被诅咒的怪物追赶,在这里激战一场后又向树林深处逃去了。
他的视线移向通往树林深处的脚印,还追吗?罗捷踌躇不定,那怪物的形象令人胆寒,如果可能,他决不想再见第二面。
恐惧感袭上心头,罗捷一面思考一面走到一棵粗壮的树下小解。尿到一半,他才注意到树根处的雪堆,积雪在尿液的冲刷下显现出光洁的冰块,而冰块中蜷缩着一个留着红色长发的白袍女法师。
那白袍是魔法工会高阶冰系魔法师的工装,洁净的袍子将少女衬托得格外高贵,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神圣之光。
在意识到冰块中有个人之前,罗捷为了看清雪下的事物,将尿液均匀地撒在上面。只见那黄色液体如硫酸般势不可挡,冰壁在它猛烈的攻势下如遇水的纸张般脆弱。液体很快沉浸在女法师的白袍上,像是睡了个午觉,她缓缓睁开双眼。
慌忙系上腰带,罗捷蹲下身体关切道:“你怎么样?”
“这是哪儿?”女法师努力睁大睡意朦胧的双眼,茫然地环顾四周,“我的护卫队呢?”
罗捷扭头看着指引他的脚印说:“我是跟着脚印追来的,除了之前见过一个受了死灵诅咒的怪人外,没见过其他人。”
“我想起来了,”女法师好像想起了可怕的事情,“我们被一群咒尸攻击,一路逃入树林,我体力不支,只好用冰封术把自己隐藏起来,让护卫们把咒尸引走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救他们啊!”
“咒尸有三十多个,而我的护卫只有不足五人了,我们去了也是送死。”法师垂下头低声说。
“那我们快跑吧。”罗捷马上改变主意,“这里距凯岩城只有不到一英里。”
女法师的脸沉了下去:“非常遗憾,我们就是从凯岩城逃出来的。那里已经被成千上万的咒尸围住了,我的任务就是去向爱德堡的威廉公爵求援。”
“该死,”罗捷眉头扭做一团,“爱得堡路途遥远,我们只有到附近的村庄找找看有没有马匹了。”
“对,我们快走吧。”法师起身拍拍衣襟,闻闻衣袖,“好大的怪味儿。”
那尿液已经混着冰水一起融入白袍,罗捷尴尬地岔开话题说:“我知道东南方向不远有个村庄,我们快走吧,事不宜迟。”
3.
林中漫起阴郁的白雾,片片落雪随风飘落在罗捷的发梢上,那顶父亲留下的大棉帽被遗落在白树村,随后被身后成群追赶的行尸无情踩踏。行尸们显然对脚下厚重的棉帽毫无兴趣,在他们眼中只有鲜血,而鲜血必然来自杀戮。正是这股黑暗力量所赐予的本能,驱使他们以僵死之躯行于世间。
滑落的棉帽虽意义重大,但性命更为重要,他竭力将父亲的帽子和成群想要取他性命的行尸甩在身后。上帝或许是为了对此作出弥补,送来一匹悠然乱窜的黑马,使他终于摆脱了那群行尸的威胁。为此,他不知应该庆幸还是懊恼。
将尸群甩掉,罗捷回头找到女法师的时候,她还是一副冰雕模样伫立在原地。他不禁摇头叹气,在两人遭遇尸群的第一时间,法师便高高举起法杖念诵咒文,施展出威力无穷的冰封魔法,把自己冻成冰块。身旁的罗捷看得呆若木鸡。随后,如潮涌来的尸群对硬邦邦的冰块视若无睹,纷纷扑向罗捷。
现在罗捷终于明白这位强大法师的同伴是如何死掉的了。这娘们一点团队精神都没有,完全不顾同伴死活。在他用上次的方式再度融化冰封,唤醒女法师后,罗捷严厉地教育了她。
“你身为魔法师拥有毁天灭地之能,一遇到敌人却龟缩起来,你……简直是魔法界的耻辱。”
“对不起,”法师垂下头,两手颤颤巍巍地纠结在一起,“我真的吓坏了,那咒尸太吓人,我亲眼看到同伴们一个个被撕成碎片……从出生开始就全心研习魔法,从没见过血。我……呜呜呜……我才十六岁……还不想死!”
“你不想死,那你有没有想过被你抛弃的那些同伴,他们就想死吗?你知道他们的家人会多么伤心吗?你这么孬种,城主不知道吗?怎么会派你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
“我们本有很多人,光是大师级别的法师就有两人,但是刚出城门,两人就被一团诡异的黑雾杀死了,剩下的战士被尸群冲散,法师带着护卫团集中力量突围。就在他们快要冲出包围的时候,西面的天际突然暗下来,一只冰霜巨龙喷着龙息飞出,把他们全部冻成了冰晶。当时敌方的注意力都放在我们主力队伍的身上,我的小分队离得远才得以逃脱。”
“直到现在我还没搞明白,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他们的力量太可怕了。”罗捷将斗篷上的兜帽罩在头上,保暖性随不及父亲的棉帽,但总算不用担心耳朵会被冻掉了。
“我也不清楚,”法师说,“我只听说,能使用如此规模的死灵咒术,对方至少是一位宗师级别的死灵法师。宗师级别啊!他拥有的力量足以对抗一只正规军队!”
“听!”罗捷侧起耳朵,“村子方向好像又有声音过来了。”
法师再次高高举起法杖。
“你如果再把自己冻成冰块,我可不会再来救你。”罗捷翻身上马,对她伸出手说。
白雪伴着夜幕缓缓落下,周围满是死寂。行至黑鹅湖,两人下马步行,踩在光滑的冰面上,罗捷不禁想起昨夜的光景。
“过了这条河再穿过一道农田,就是我家了。”罗捷手拉缰绳,黝黑的犁马不情愿地被他牵着走上冰面。相似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心境却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但愿这里没有被袭击。”法师合上双手闭目祈祷,却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哎!你没事吧?”
女法师站起身来,揉揉屁股说:“我没事。对了,我不叫哎,我叫瑞拉。”
罗捷点头:“听着瑞拉,等会儿看情况不对,你就独自骑上马逃命去吧。”
“那你呢?”瑞拉紧张问道。
“我必须找到我的家人,如果在这里遇到咒尸,我只有战斗。”罗捷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瑞拉颔首沉吟半晌,然后下定决心似地抬起头说:“倘若你要战斗,那我也绝不逃避。”说着,她脱下法师袍子,露出了系在背后的长剑。
那是一柄修长的双手剑,没有剑鞘,蔚蓝的剑身中不时流淌着点点冰冷的寒光,好似缀于天际的星芒闪烁不休。瑞拉将长剑解下递给罗捷,以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说:“此剑名为‘破晓’,乃是传说中的光明大法师白洛所附魔的名剑,它是黑暗的克星,也是我们的希望,只有这把剑的力量足以抗衡死灵之力。”
接过“破晓”,罗捷颤声问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因为它太重要了。”瑞拉说,“如果我之前把它拿出来,绝对不可能逃出咒尸的包围。其实凯岩城根本撑不了多久了,城主估算明日天亮之前就会失守,他把最后的希望委托给我们,希望我们把此剑带到爱丁堡,由他们挑选最勇猛的骑士佩上,再联合附近的诸侯一起围剿这个死灵法师。现在,既然你执意要战,我也没有理由阻止,但请你拿起这把剑让我和你并肩作战,因为如果没有你的帮助,凭我自己是绝无可能到达爱丁堡的。”
“我明白了。”罗捷郑重地点点头。
他手持长剑“破晓”,转过头面向遥遥在望的村庄,心中涌起股股热流,将恐惧洗刷殆尽。
4.
村庄外围游荡着成群行尸,绕着侦查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缺口。
“怎么会有这么多咒尸?”罗捷焦急万分。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咒尸只是在村庄外围游荡,但都没有进村子。”瑞拉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对啊,就好像有股力量将它们阻挡在外。”
“依我看,更像是有种力量将它们控制在外。”
罗捷扭头惊愕地望着瑞拉。瑞拉接着说:“它们更像是在巡逻!”
“你是说它们在保护着里面的什么东西?”罗捷好像意识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也只是猜测,”瑞拉攥紧法杖说,“村子被它们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只有杀进去了。”
“好,等会儿我冲在前面,你一定要紧紧跟着我。”
瑞拉报以微笑。
随着一声怒吼,罗捷率先冲入尸群,“破晓”在他大开大合的挥舞下,将行尸纷纷砍倒,身后瑞拉的法杖像风车一样不断吹出寒气来延缓行尸的动作。二人转瞬便冲进村子,身后的行尸突然停止追赶。
“果然如此,它们被下令不准进入村子。”瑞拉兴奋地拉着他的手跳起来,“你太厉害了,干掉这么多咒尸。”
“该说这把剑厉害才对,”罗捷仔细端详手中的宝剑,“往常怎样都杀不死的咒尸,被这把剑一碰即死。我们快走吧,看看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村间的小路上,积雪像丝绸一般平滑,两旁的房舍内一片昏暗,毫无动静。罗捷径直奔向家中,那熟悉的地方俞行俞进,心中的忐忑愈演愈烈。
那间茅屋跃入眼帘,和周围的房屋别无二致,同样的幽黑,同样的阴郁。罗捷推门而入,黑暗蓦然袭来,屋内昏暗地伸手不见五指。
“你回来啦。”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从房间深处传来。
直到身后的瑞拉点亮魔杖,他才认出,那声音来自坐在屋内的老杰克。
“杰克,怎么就你一个人,我母亲他们呢,还有村里的人,大家都去哪儿了?”罗捷惶恐问道,眼前的老杰克好像变了个人,给他的感觉陌生而冷酷。
“小罗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勇敢的孩子。”老杰克从头上缓缓摘下棉帽。罗捷注意到这帽子正是自己丢在白树村的那顶。
“你……村子里的其他人呢?”罗捷紧紧盯着对方。
“我多想告诉你他们没事,”老杰克缓缓起身,“可惜,我的法力需要源泉!”
“小心!”瑞拉把罗捷拉向身后,挥舞法杖打在袭来的黑影上,强大的冲击力将她击飞。
她的身体如一片落叶,由罗捷的身旁飘过。那一刻很慢,罗捷清楚地瞥见她嘴中吐出的鲜血散落满天,他试图伸手去拉她,但那一刻又很快,还来不及抬手,人已飞出屋外。
“瑞拉!”罗捷想要抬腿去追,一股力量徒然从脚腕传来,低头望去,无数双手臂从地下伸出,双脚被紧紧抓住,仿佛要将他拉入地狱,“杰克!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这么多无辜的人!”他愤怒地吼道,泪水从眼眶涌出。
“无辜?”死灵法师杰克空洞的双眼透着嘲弄,“这个世界死掉的无辜之人还少吗?我自小对生死的奥义充满迷恋,为此钻研死灵魔法有错吗?我从没伤害过谁,只是想留住我身边的爱人,但是呢?不禁没留住他们,他们还因我而死!”
比罗捷更为愤怒地神情爬上老杰克的脸庞,他大口喘着粗气说:“只因为我学过那些禁忌,我的家人就被那凯岩城主杀光了,他们做错了什么!”
“我不管你和城主间有什么恩怨,求你放过我的家人,放过我们的同乡,看在他们对你不错的份上。”
“已经晚了,”死灵法师说,“法阵一旦运行,无休无止,除非你杀掉我。”
轰隆轰隆,北方响起巨龙的怒吼。死灵法师把目光望向窗外,北方的天空被火焰染为血红,“哈哈哈,城破了!死吧,都去死吧,莱莎,德蒙……你们可以瞑目了……”
母亲,罗曼蒂雅,罗佑,你们在哪里?没有时间了,罗捷不断挥舞巨剑砍着地面冒出的手臂,但是黑暗的手臂如死海一般无穷无尽地伸出。
“用爱!”
罗捷转头看到,瑞拉靠在门口脸色苍白地说:“用心中的爱、对光明的渴求、对爱人的期盼,只有用爱才能发挥‘破晓’最大的威力!”
“爱……”
一幅幅画面闯入罗捷的脑海。父亲临走前摸着他的头笑着说:“等我回来给你打一头野猪来吃。”罗曼蒂雅撅嘴委屈地哭着说弟弟偷吃了她的糖果。罗佑双手托腮憧憬着未来成为一个出色的猎手。母亲站在门口挥手送他远去,说:“等你晚上回来,那双手套就给你做好了。”
罗捷抬头,望见那双做好的手套就挂在墙头……
“啊……啊!”
一股热流自心底升起,顺着手臂冲入手中的长剑。“破晓”瞬间发出闪耀出乳白色的光芒,犹如自山间升起的晨曦,黑暗望风而逃……
死灵法师伸手遮挡刺眼的光芒,罗捷翻转剑头将“破”晓插入地面,万丈光芒从地底冲天而起。地面的黑暗之手瞬息之间不见踪影。
“受死吧!”罗捷托起“破晓”冲到死灵法师面前,法师匆忙举起右手。团团黑雾从死灵法师手上的骷髅戒指里散发出来,将他紧紧包裹其间。
待到“破晓”砍在黑雾上,如同砍到棉花般无力可依。一剑、两剑、三剑、四剑……
“没用的,”死灵法师轻吻手上的骷髅笑道,“这是最伟大的黑暗法师地狱冥王,用你们那个所谓的光明法师的血铸成的,所有光明之力都无法侵它半毫,因为这掺杂了光明之血的黑暗之地是光明禁区!”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拍拍脑袋,“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家人还没死,不过我如果再不解除诅咒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你去死!”罗捷的手臂变得沉重起来,砍出的剑也越来越慢。
“你现在还有一个选择,”死灵法师说,“杀了你身后的那位美丽的女法师,我就饶他们不死。”
“你……说真的?”罗捷垂下“破晓”,犹豫道,“我杀了她,你就放过我的家人?”
死灵法师点头:“你知道的,我老杰克从不骗人。”
“罗捷……”瑞拉的身体轻颤。
“在杀她前,我还有个问题。”罗捷说。
“你问。”死灵法师满不在乎地说。
罗捷直直盯住他的眼睛问:“你说你的黑暗之地光明无法侵入半毫……”一道黑影闪过,“那它呢?”
“啊!哦……该死!”死灵法师哀嚎起来,一把幽黑的匕首深深插入他的左眼。
“你送我的匕首,现在还你。”
“爷爷,后来呢?那个死灵法师死掉了吗?”
“呵呵,他当然死了。”
“那罗捷的家人呢?”
“这个呀,我不告诉你,你去问你的曾祖母吧。”
看着跑进屋去的小孙子,罗捷笑着摇摇头。
老伴儿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怎么不告诉他你就是罗捷?”
罗捷旋身瞧见她一脸笑意地站在夕阳红艳艳的斜晖下,一头银白的长发被光晕染成了玫瑰红,这让他想起第一次与她相遇的那天。
“再伟大的英雄也需要平淡的生活,就让那个除魔英雄罗捷永远活在故事里吧……毕竟现实中我要忙的事太多了,你说对吗?瑞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