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季春香，你在抄书呢？"李行远冷不丁冒出一句。
春香吓得手一抖，笔在纸上画出一条长长的道。她小声地说:"没有，我在做笔记。"
李行远笑了:"你这笔记和把整本书抄下来有什么么区别，做笔记要有重点。你看我的。"
李行远站在春香和窗户之间，遮住了一大片光，春香抬头，看到少年下颌稚嫩的曲线。
春香惊醒，发现自己在自习室睡着了，暗自懊恼，这都第几次了。一看钟，已经十一点过十分。
自习室的人并未减少，甚至有人穿了睡衣抱着书刚刚进来。春香看着残留口水英语的英语书，还有自己密密麻麻的笔记本，轻轻笑了出来。到现在，依然没什么长进。还是在抄书。
拿起手机打开微博，李行远刚给一条微博点了赞。点开那条微博，写着"打开微博，看看有多少比你漂亮的人比你还努力。去图书馆，看看多少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下面配着一个女孩健身和看书的照片。
春香认识那个女孩，顾湘，还是那个顾湘，前卫个性，开朗大气的顾湘。
春香想起来一件事。当时刚上高中，有个男同学跑过来大声说:"春香，你和我妈名字一样哎!"
顿时一阵笑声。
春香除了窘迫还是窘迫。顾湘在一旁开玩笑:"那你叫声妈听听。"
春香在意，因为确实戳中了她的痛处。她不是城市里的小孩，她的父母加在一起也不认识几个字，不仅她的名字，她整个人也透着一股土气。
顾湘截然相反。
李行远和顾湘在一起也有三年了吧，春香想，时间过得真快，可她的笔记做的一如既往地烂，还是恨不得把整本书都抄下来。
春香苦笑，想太多，先把专八过了再说。
2
最近为了找资料，春香转战图书馆。她发现，连续一个星期她对面做的都是同一个人。
终于，她收到了来自对面的纸条。春香拆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起吃饭"，还画了一个饿晕了的表情。春香没有拒绝。
考完专八的那一天，他们在一起了。桃花刚开的时节，钟尚牵过她的手，吻了她。春香觉得一切顺理成章。或许，还有一点，细水长流的温柔。
暑假回家的时候，高中班长攒了个局，说聚一聚吧，以后机会不多了。春香想也是，以后天南地北各奔东西，还是去见见。
来的人并不多，但是李行远和顾湘都来了。酒过三巡，旧也叙够了。饭桌上大家谈起以后的打算，就有人打趣李行远和顾湘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有个女同学在手机上看到个婚前默契测试，说他们俩得试试。
先问的顾湘。生日，血型，身高等等一一都问了，问到"最喜欢的动漫人物是什么"时，顾湘皱了一下眉，笑着摇了摇头。同学又问"高中最讨厌的老师是谁"。顾湘笑了，说:"哪有这样的题，我看看。"
有人又问:"高中时行远在什么比赛中拿过奖?"
"奥数比赛，还有全国中学生创新大赛。"顾湘无奈地说:"还有迟到金扫帚奖。"
哈，大家都想起那时候，笑成一团。
"还有校运动会男女4x100冠军。"春香在心里说。春香想，最喜欢的动漫人物是美少女战士，最讨厌的老师是物理老师，虽然他物理最好。你看吧，李行远，我也有比顾湘优秀的地方。
大家都说起高中时好玩的事。在春香内心泛起的一丝丝涟漪很快就消失不见，被一种回忆往昔的温暖所代替。其实春香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可说，高中也总是沉迷学习，大多时候都是一个尴尬甚至透明的存在。但这时候，她的对面坐着李行远和顾湘，心里有一股释怀和怀恋。
3
大四寒假的时候，李行远给春香打电话，说一所学校的offer都没拿到，还有顾湘拿着他没拿到的offer和他分手了。当时春香正在回寝室的路上，风吹得脸疼。她隔着手机都能闻到浓浓的酒味，也没说话，听李行远在那边哭了好久。
等那边哭停了，春香才说:"李行远，你能不能别那么怂?以后的路还长呢。"
那边传来闷闷的声音:"还真是，太怂了。"
春香说:"能不能起来?"
李行远带着哭腔说:"必须能啊!"
挂了电话，春香看手机里刚刚好几个钟尚打进来被拦截的电话。她回了过去，钟尚问她到寝室了没，春香说没，当时已经快到夜里十一点。
边说着，春香看见朝自己飞奔而来的钟尚。钟尚解下自己的围巾绕在春香脖子上，春香把手插进他兜里。春香说:"刚一高中男同学给我打电话哭，分手了，offer也没拿到。"
钟尚说:"男同学啊？"
春香笑了笑:"我觉得自己或许是幸运的。"
"什么意思啊?"
春香想了想说:"我经常想，对我而言最遗憾的事情就是，命运过早得让我承受一些无法战胜的挫折和失去的钝痛，少年时少了许多意气。现在看来，也是好事。"
钟尚摸了摸春香的头:"总要慢慢长大。"
他们走着走着，夜空下起了雪，轻轻飘落在脸上。暖黄路灯下，雪花晶莹剔透。春香不知想起什么，停下来看着钟尚说:"我现在才知道，再会做笔记的人也有考不好试的那一天。"她的眼泪和雪花一起落了下来。
钟尚俯身，吻住了她的嘴唇，咸咸的，冷冷的，轻轻地。
4
后来李行远还是去了美国，春香没有去送他。
李行远给她打电话，说是明天的飞机。
春香说，知道了，一路顺风啊，我就不送了。啊...嗯...真不行，刚工作忙死了。钟尚!你打游戏声音能不能小点!嗯...你接着说。抱歉啊，等一下...钟尚，你这袜子怎么只剩一只了。你争取把顾湘追回来啊，回来一定去接你。行，那，再见，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