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题目我就犯难了,爷爷对于我来说,一片空白,但是,我还是想把听到的关于爷爷的故事说出来。我的爷爷长什么模样,不知道,我还没出生,爷爷就去世了,他死于灾荒年岁。
我常常在脑海里刻画我爷爷的形象:中等个儿,浓眉大眼、高鼻梁,应该架副眼镜(我真心想:我的爷爷是个知识分子),帅帅的样子。以下是从家人那里听来的,有关爷爷断断续续的故事
爷爷名叫徐德山,解放以前,是地主高原人家里的长工,每天干着许多杂七杂八的事:喂马、劈柴、挑水,还要给地主家上百号人的家里准备厨房那一块的所有事务。
解放过后,过了几年的大集体生活,那段岁月可以忽略。不知咋的,就开始了大炼钢铁的艰难岁月。
一场轰轰烈烈的全民大炼钢铁,炼出的东西铁不像铁,石头不像石头。倒是炼成了成堆成堆的绊脚石。人们处于困倦、疲惫、饥饿、荒诞的混沌状态。
一九五九年又出现了全国自然性的灾害,受灾面积分布甚广,尤其是我爷爷奶奶居住的地方,灾害种类繁多,轮番发生旱灾、霜冻、洪涝、风雹,蝗灾、粘虫灾、鼠灾等等。
那时候走在路上随时都能看见,因饥饿导致死亡的人,如果是晚上,伸手不见五指,走路脚下也会踩着饿死的尸体。我爷爷奶奶为了一家大大小小每天:“肚子里面空空的行囊,何以支撑面黄肌瘦、枯瘦如材的躯体”?想尽了各种办法,跟着大伙吃野菜、树皮、黄泥……
我爷爷奶奶一共育有七个子女,其中,老二(我的大姑姑)在四岁的时候,就死于饥寒交迫中。我的小姑姑和幺爸也很小,小姑姑一出生,奶奶因为饥饿没有奶水,她就合计把小姑姑送到姑婆(爷爷的妹妹)家,姑婆家条件稍微好一些,并且姑婆也刚刚生下表叔不久,想让小姑姑去吃一点姑婆的奶水,好养活。
小姑姑去了姑婆家一个月之后,有一天奶奶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去了之后发现,小姑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饿得不像样子。因姑婆也要先把表叔喂饱了才能给小姑姑吃,所以,小姑姑也没有吃到什么奶,奶奶就把小姑姑带回了家,对爷爷说:以后要饿死大家都死在一块儿。自那以后,爷爷一家八口人就再没分开过。他经常就饿着肚子,绞尽脑汁给孩子们找能够填肚子的食物。
我爷爷在那么贫困交加的年代,他就重视教育,我爸爸读书很用功,读到高小毕业,十多岁就到了外面,爷爷供了爸爸读书之后,就再没多余的精力供其他孩子读书,爸爸是爷爷的孩子中读书最多的那一个。
爸爸离开家以后,二爸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到了一九六零年,十二月的一天,爷爷已经几天没有东西填肚子了(有一点点的东西,也是要给孩子吃的),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爷爷就想到了疗养院。
据说,那时候的疗养院就是针对,因饥饿导致的各种症状而设立的医院。疗养院设立在苦头泗,离我爷爷的居住地有二十里远。
爷爷的身体太虚,二爸陪着他,那时候我二爸也很小,只有七八岁,并且也饿得不行了。二爸搀扶着爷爷艰难的走到了疗养院,经过检查,他的各项体能都达到疗养的条件。
爷爷和二爸以为就那样可以吃到东西了,没想到早餐和午餐都没给他们吃,一直等到了下午,疗养院的人才叫他们回家去拿被子,他们饿着肚子往回走,二爸搀扶着爷爷,由于饿了多天,又因早上走了那么远的路,消耗了更多的体力,爷爷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在从疗养院回家的那段路上,二爸搀扶着爷爷,走得踉踉跄跄,后来,实在没有体力支撑,在懒阳坡的那根黄角树下,爷爷倒下了,倒在了二爸的怀里。二爸年级小,再加上饥饿,无法将爷爷从他身上挪开,天色越来越暗又越来越冷,二爸一点一点慢慢把爷爷从他身上移开,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天完全黑下来,二爸要赶紧回家找人来帮忙,把我爷爷抬回去,那段路还比较远,因为心急如焚,二爸一路抹黑跑回家。
等大家赶到爷爷倒下的那颗黄角树下时,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大家一看,爷爷已经断了最后一口气。
从爷爷挨饿到倒在黄角树下,二爸说:爷爷没说过一句话……
作此记录,谨以此文致以除了爷爷以外,还有那些,在那个食不果腹的特殊年代里逝去的生命,沉痛的悼念和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