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因为某个人而爱上一种食物,也会因为一种美食而想念一个人。
刮风了,我提起了上衣的拉链,走进了便利店,想随便买一份热食回去微波加热,我从来就是对吃比较敷衍了事的人。在收银台附近,我看到了熟悉的场景,排列整齐的格子式小铁方锅,里面是各种汤底。
我在那里愣神,旁边的店员笑着看我:“想吃吧?来一份?”
我摆摆手:“不是哈,谢谢。”
店员依然是慈爱的眼光,“快打烊了,你应该是最后的顾客了,这最后一份送你好了。”
我对这突如其来的食物感到震惊,还未等我说出口,店员就拿过我手上的便当,在电脑上打了小票,并把所剩无几的关东煮打包给我,我连忙说:“谢谢!”正想在钱包里翻出现金,店员对我说:“赶紧回去吧,好好吃饭。”她把我推到了门口。
我摸着手上的白色塑料袋,赠送的关东煮包装在纸盒子里,还是热乎乎的,飘着香味。
我很久没吃关东煮了,每次看到关东煮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你。
我对吃的事从来都不上心,觉得只要吃饱了就好,如果没有人督促提醒的话,我一般都是清汤素面,偶尔心情佳,就加个鸡蛋,这样,一餐就搞定了。
那天你打电话第一句就是:“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没吃饭,我带你去吃别的,你肯定没吃过。”
我正想说:“不用了,买了面,煮熟就能吃了。”
你立刻来了句:“下来吧,在楼下,一起去。”
你“先斩后奏”成功了,我一边穿好了鞋子,一边对着手机说好,就来到了楼下,看见了你。
我点开了APP想团购,你阻止了我:“跟我走就对了。”
你带着我来到了一家小店前面,拐过了几条小街就到了。从不远处,我就闻到了香味:“好香啊!好像很好吃!”
明明附近就有很多美好的食物,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发现。
我抬头一看,招牌上写着:关东煮。
你眨巴着眼睛,调皮地对我说:“我们今天吃日本料理,おでん oden,不错吧。”
中间的停顿是为了烘托大写加粗的おでん,我故作咳嗽了一声:“这貌似是小吃吧,是真的挺高级,原理就是麻辣烫,哈哈。”
我识破了这个惊天大秘密,你嘿嘿地笑了,“对了,你的日文讲得不错嘛,你这个从来不看动漫的家伙。”
你摸了摸我的头:“快来膜拜本大神,其实我也只会这一句,特意学的。”
我走到小店门前,摊子前面是一个个整齐排列的小竹板,上面写着品种与价格,一根根竹签上串联着不同的丸子。我喜欢这种排列整齐的感觉,令人很有归属感,能够很快找到目标和方向。
我还在想挑选什么好,阿姨就细心地介绍了:
从口味分,有咖喱,麻辣,原味三种。咖喱、麻辣有北海贝,撒尿牛丸,香菇包心贡丸,桂花卷,花枝丸,龙虾丸,鱼蛋,鱼豆腐。原味散装的有冬笋尖,菠菜蛋糕,魔芋丝,扇贝烧,德式脆皮肠,蟹黄汤包,海带丝结。原味串装有原味贡丸,香菇串,脆骨肠,北极翅,健康昆布,章鱼烧,五香肉轮,小白干,兰花干,玉芙蓉等。
我听完之后更方了,不知如何选择。
你看了我一眼,娴熟地下单,拉着我的手,“我们找个位置坐吧。”
你总是尽量为我考虑,从来不做让我为难的事。
我一手撑着下巴,望着隔壁桌上热腾腾的雾气,大概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我疑惑地问你:“你说,为什么日本人那么钟爱关东煮?”
“因为懒得炒菜,煮多方便呀。”我和你不约而同地笑了。
“吃是人生的必修课。有的时候,喜欢一种食物是没有原因的,美食当前谁都挡不住诱惑,或许,食物在某种程度上,是有着特定意义的符号。”
你一本正经地说着这番话,我从你的表情里读到了沉思。
不一会儿,阿姨把一大盆的关东煮端上了桌面,我傻眼了:“这也太多了。”
你拿着一串鱼蛋凑到我的嘴边,“傻瓜,满肚子的食物,人才不会空虚。”
我咬下了第一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落泪,我以为是麻辣的原因,可我清楚地知道,是原味。你很清楚,我不能吃辣。有一回,我不小心吃到了辣椒,喉咙痛了几天,你自责了很久,其实我很想说,不是你的错。
你不断地把关东煮递给我,怕我吃不饱,你念叨着:“多吃点,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有谁会亲自带你尝好吃的。”
我默默地吃着,没有出声,坐在对面的我,完全能感受到你注视我的目光。其实,我注意到了,你基本没怎么吃。
“你最喜欢哪个关东煮食物?”我抬起头,问了你一句。
“只要你喜欢的我都觉得好吃。”你又再次摸了摸我的碎发。
我一个从来不注重美食攻略的人,那一天记住的不是眼花缭乱的各式各样的关东煮,而是你无意中的几句话。
可能我和你早有预感,最后我们还是各自行走在不同的道路上,我们生活在不同的城市里,一起吃吃喝喝的日子,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读到日媒评选冬天最喜欢吃的关东煮食物,排名前三分别是:第3位年糕豆腐包(31票),第2位鸡蛋(87票),第1位萝卜(234票)。
年糕跟豆腐放在一起,一口咬下去,味道瞬间传遍了整个口腔,能够同时品尝两种味道,超赞。鸡蛋无论搭配米饭、面包还是面条都再合适不过了,煮到变成茶色,那个时候的蛋白是最好吃的。煮到软软的萝卜太好吃了,萝卜浓缩了关东煮的温和口感精华,是幸福的感觉。
我想到了你,你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关东煮情怀。
忘记了是在哪一天,我再次路过了我和你一起去的关东煮小店。
我随便买了一串,我问阿姨有没有芥末,阿姨很惊讶,从里屋找了还未开封的芥末给我。我坐在一边,呛得泪流满面。
每一次当我很想哭的时候,我就会找芥末酱,这样别人就会以为我是因为受不了芥末而流泪,不是因为难过而大哭。
我往嘴里塞了一个小丸子,再也吃不出那天晚上的满足感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关东煮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热情的便利店的店员,我可能不会记起:关东煮曾经是那么地好吃。
重要的不是美味的食物,而是一起吃饭的人,那是一份难忘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