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懂了张一程脸上的表情,此刻的他,和很多年前那个准备甩开我,准备以朋友的身份和我相处时的张一程一模一样。
“为什么要叫我来呢?”我站在玩偶店门口,用质问的语气问他。
“我也不知道。”他并不看我,好像也并不是在答给我听。“好久不见了嘛。”
“那就等有缘再见吧。”我绕过他,快步走了。
但我心里赌气地想,我们无缘了,再也不见了。
快步过了马路,又忍不住琢磨,如果他追上来,我又该说什么呢?
想着想着不由得放慢速度,侧耳听着身后是否有跟上来的脚步声。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我旁边擦过,我猛得抬头,却发现不过是一个匆匆路过的行人。
我忍不住转过头去,发现他还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追上来。
我开始在心里笑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见面,怎么就把它预演成了和好?晴欢说的真对,只是见一面,怎么会是和好呢?
眼前的小路似乎看不到尽头,两旁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把整条道路都遮蔽地严严实实。
我就这么沿着路走着,脚步越放越慢。真希望能永远这么走下去,走不到尽头,路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就这么一直走着,走着。
路边有一家冷饮店,招牌摆在门外,五颜六色的荧光笔,写着售卖的冷饮和甜品。我停下脚步,买了一支巧克力冰淇淋。一直都不太喜欢吃巧克力口味,无奈,店里只剩下这一种口味。
从前总觉得这味道太甜,这一次,竟吃出了苦味。
我索性又回去买了五支,把包装全都打开,坐在路边,每一支都咬上一口,冰到嘴唇发麻。
回到家以后,我收到张一程的消息,“你如果真的没有男朋友,或许,我们可以从朋友开始。”
“你是嫌弃我什么呢?”我狠狠地敲着手机屏幕,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优柔寡断。
“没有,不是嫌弃。”语气似乎不咸不淡。
我几乎按捺不住内心地火气了,在屏幕上敲着,“那当朋友是什么意思?谁稀罕跟你当朋友?”
打完这些字,仿佛怒火得到了宣泄。再一个字一个字读着,最终还是删掉了第二句,按了发送键。
他很快回复过来,“我只是不确定,我们还能不能回到过去。”
“我讨厌磨叽。”发出这几个字,我觉得特别爽。随便怎样吧,反正,我们注定是有缘无分的。
“别生气,你不高兴的话,就当我没说。”
“你是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强忍着火气,把我不常有的耐心都贡献出来。
但他的回复让我哑口无言,“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忍受得了你的任性。”
从前的很多片段在我脑海里回放,那些我曾刻意忘记的片段,那些讲给晴欢,也会刻意避开不谈的片段。
我是如何不给他空间,如何不允许他和其他女生交谈,如何让他连想要准备一份惊喜都要通过吵架去换取。
分开以后,我在回忆里不断美化着这段感情,我以为我把那些不愉快都忘了,它就永远不存在了。
但张一程没有忘,它像一条深深的鸿沟,拦在了他转身走向我的路上。
我没有再回复他,因为他的担忧,我并没有解决方案。
我开始思考,两个人应该如何相处,才是最好的状态。
我曾经以为,爱一个人就应当无条件地包容,不包容就是不够爱。
但换位思考,我不禁问自己,如果当初他如我那般任性,我是否,比他走得还要决绝?
我突然很想让自己变好,很想钻进张一程的脑子里,抹掉那些不美好的回忆。
突然失去了再和他联络的勇气,我想,我该变得无可挑剔,再出现在他面前。
秋去冬来,天气逐渐冷了下来。
手冰凉的时候,我会想起张一程那件白色的羊绒大衣。他总在拥抱时把我裹进他怀里,那是冬天里所能到达的,最温暖的所在。
张一程的名字,始终安静地躺在我的好友列表里。我还是会偷偷去关注他的动态,看着他写下的心情,或笑,或撇嘴。
偶尔也在下面评论上一两句,总是漫不经心的口气,极力去掩饰对他的在意。
十二月初,学校很远的地方,开了一家滑雪场。有人在校园活动区卖票,双人优惠套餐。
我兴冲冲地跑去找晴欢,可她和小林约好了要去天津找他。
周围的小伙伴都兴趣寥寥,我一个人举着活动宣传页,躺在床上噘着嘴闷闷不乐。
“有没有人陪我去滑雪。”发了微博,附上一张表情幽怨的照片。
“你会滑雪吗?”是张一程的消息。
“不会。”我内心开始狂喜,这家伙,该不是要来陪我滑雪吧?
“巧了。”消息栏里跳出他的消息。
“你会?”心里生出希望,但又扯出一阵酸意,他会滑雪了?跟谁一起学的?
“我也不会。”还附上了一个呆萌的表情。
这是张一程的说话风格无疑了。
“那正好。”我忍不住弯起嘴角,似乎已经想象自己在白雪皑皑的天地,肆意滑翔的场景了。
“是正好。”他回复道。
心脏怦怦跳个没完,直到晚间,我才镇定下来,重新去想这件事。
真不该一时冲动,就这么话赶话地约上他了。但这样也好,我到底要看看,张一程这个人,究竟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肯从我心底消失。
伴着校园活动区昏黄的灯光,我付了双人滑雪套餐的钱。捏着收据拍了照片发给张一程,“你该买火车票了哦。”
张一程的火车到达时间是早上六点,滑雪场开场是八点,为了节约时间,我没有去车站接他,而是从学校直接去了滑雪场。
“嘿,朋友。”下了车,发现他已经等在了滑雪场门口,我朝他挥挥手。
“好久不见,朋友。”他展开笑脸,耸了耸肩。
滑雪场不算太大,但站在雪场入口,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大片白雪皑皑。
我们一起换下滑雪靴,僵硬的鞋子让人走路都无法自如,我们像两只企鹅,开始相对大笑起来。
“这样走,心念,向上抬起小腿。”他把腿抬得很高,然后重重落下,大步大步地朝前走。
“像个智障。”我被他逗笑,但也学着他的样子直直抬起小腿,果然走得顺当了些。
那当真叫做一步一个脚印了,换衣间和滑雪场距离不过两百多米,我们却走得满头大汗。
有工作人员上前询问是否需要滑雪教练,我摇摇头,又看向张一程。
“不用了,谢谢。”他朝工作人员摆摆手,扛起我们两个人的滑雪板,朝前面的初级滑道走去。
“停下吧。”我拎着四根滑雪杖,对着费力向上爬的张一程喊道。
“嗯?”他回过头来,气喘吁吁。
“就在这吧,先在这试试,我不敢滑那么高。”我放下滑雪靴,挪着步子准备去接他肩上的滑雪板。
“行,先在这试试。”他小心翼翼踩着雪,生怕滑倒的样子,又把我逗笑。
初级滑道很平缓,我们选了一个看上去接近平地的角落,准备把刚刚适应的滑雪鞋塞进滑雪板。
张一程毫不费力地完成了这份工作,而我的滑雪板似乎较着劲一般,就是不肯让我踩进去。
“把手扶在我肩上,别摔倒。”他说着,已经蹲在我脚边,一手握住滑雪板,一手握住我的靴子。
“用力踩。”他说。
“不行,会踩到你的手。”我抗拒着他拉我的力气,脚使劲往回缩。
“不会,踩下去。”他继续拉着我的小腿,示意我用力。
反复了三五次,终于两只脚都成功落进了滑雪板。可新的问题来了,又一次不会走路了。
滑雪板太滑了,要用雪仗使劲支住才不至于滑倒。
我突然意识到,这一整天的滑雪的计划,恐怕就只剩下欣赏别人的滑雪表演了。
我几乎每动一步就会摔,干脆坐在地上,脱掉滑雪板对着雪地一顿乱踢。
“别发脾气啊,勇敢点,再试一下。”张一程过来拉起我。
“你自己试吧,我不干了。”我抱着滑雪板退到一边,打起了退堂鼓。
张一程却真的开始滑起来,从只敢滑一小段雪坡,到后来竟滑满了整个初级雪道。
“来,我教你。”他又低下身去,摆好我的滑雪板,帮我穿好。
可我总是怕的,走不了几步又倒了下去。
“重心降低,要摔倒的时候,把重心往前,别顺着朝后仰。”张一程把他十几分钟前刚刚体会到的心得传授给我。
我学着他的动作,终于壮起胆子松开滑雪杖,还没顾得上享受滑雪的妙处,整个身子又朝后方仰去。“啊!”啪!结结实实摔了一个仰面朝天。
我坐起身来,等着已经滑到低处的张一程转回来扶起我。
“怎么那么笨。”他一边拉我,一边得意地笑。
“哼,下次一定能行了。”他的激将法,果然管用了。
“重心往前,不要后仰。”他又教导道。
“不用啰嗦。”我不服气起来。
真的开始滑时,却又在心里默念着,“重心往前,不要后仰。重心往前,不要后仰……”
“啊!”啪!又是一个仰面朝天。
“你呀,就是惯的。我就不信我不过来,你自己就爬不起来。”张一程从滑道底端扛着滑雪板往上走,气喘吁吁地说道。
“真的起不来,你不信,你摔一个试试?”我坐在地上狡辩。
“这样啊,我在你身后带着你滑,我抓着你的手,你不要用力啊,由我来掌握。”张一程拉起我,重新穿上滑雪板,挪到我身后。他的动作已经越来越娴熟,穿着滑雪板也能自如地在斜坡上走动了。
“不行,我害怕。”我抓住滑雪靴的手紧紧握在胸前,抗拒道。
“来来,转过身去。”他不由分说,用力捏住我的肩膀,把我转过一百八十度。
经过了无数次摔倒,我已经学会了独立穿上滑雪板。
“准备出发了!”他的滑雪板在我的滑雪板外面,双手握住我的手,把我的手向上抬起,滑雪杖离地,我们开始往下滑去。
“啊啊啊!”我一顿胡乱叫喊,手上使劲挣脱开他,终于两人都四仰八叉,躺在了雪坡上。
“我说不行吧?”我晃晃脚,来分辨哪个滑雪板是我脚上的。
“快走开,别挡了别人。”张一程起身,又把我拽起来。
“失败是成功的祖奶奶的祖奶奶吧?”当我真的顺利滑了一小段之后,终于深呼一口气,感觉整个滑雪场,可以任我驰骋了。
“哥哥,快看我,哇哦!”
“小心!”
“啊!”啪!
【无戒90天成长训练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