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像烧红了的铁锅底挂在屋顶上一样炙烤着大地,万里无云的天空抽不出一丝丝凉风,房前屋后的白杨树像是久病未愈的新媳妇蔫不啦叽的低着头,槽上的叫驴和母牛也懒得发出声音。由于还未到农忙时节,男人们都外出打工未归,女人们依旧头顶着烈日无精打采的在地里除草或在地头割草。大地上的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的。
没有了男人的村庄就像没有麦子的磨盘,转起来的时候只会咯吱咯吱响却下不来面。突然从哪儿传开了一声“放学喽~要去看大戏喽”的呼喊声,村民们先是一愣,随后女人们土黄的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老人们柱起了拐杖挺直了佝偻的腰,孩子们更是欢天喜地跑前跟后的求大人们带着去看戏。
随着这一声喊,整个村庄开始活泛起来了。每年农历五月初,在这秋收前的短暂闲暇里庄头都会举办盛大的庙会,届时整个胭脂山川为之沸腾。
一般都是从初一开始各类商家到庄头来占位置扎场子,有卖衣服鞋子的、有卖玩具的、有卖瓜子花生等小零食的、也有卖凉皮甜胚子面筋烧烤面片手抓羊肉的,有捣台球的、有摸奖的、有套圈圈的、也有打枪扔球表演马戏算命的,各种唐人雪糕冰棍更是数不胜数。最吸引人的还是在台上唱大戏的和在小树林里拉二胡唱花儿的。初二的时候一切已准备停当,家家户户男女老少倾巢而出,都聚集在了戏台子底下,老人们拿着报纸小板凳坐在石阶上看戏,小孩子们耐不住性子不一会就开始拽着母亲去到处逛了,并乘机要一个冰棍一把瓜子什么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也被各种各样的毛娃娃小礼品给吸引走了,中年人们早已齐刷刷的走进了山沟沟里的小树林自觉的围成一圈听女人爷们唱花儿去了,听到露骨处脸皮薄的人不禁羞红了脸免不得被众人戏耍一番。
唱戏的戏班子是从临洮县城请过来的,唱的大多数都是通俗易懂的折折戏。《铡命案》是每年必唱的大戏,也是观众最熟悉最喜爱的戏,老人们教育孩子都会说以后一定要好好做人,千万不能学欺人欺世的陈世美。台上演员们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引发观众们由衷的喝彩。有的信徒们清早过来到庙里烧香之后就一整天的坐在台阶上看戏,看不出丝毫疲惫。
我小时候也特别去看戏。那时候爸爸抱着我,妈妈拉着两个哥哥,一家人几乎是每年都去看戏。到了戏场子爸爸就给我买一瓶哇哈哈,给大哥哥买一个雪糕,给二哥哥买一个冰棍,到中午的时候再吃个凉皮一天的暑气就消光了。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人们总会借助各种场合表达情感并为爱情许下山盟海誓。
我中考过后和班里的一个男生相约去庙会,我们不辞辛苦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山顶的文昌阁。在哪里我们遥望过去抨击当下畅谈未来,完全是两个满怀理想与报复的有志青年。在山上坐了一下午完全渴了饿了乏了便决定下山回家吃饱了去实现理想,临别时我们依依不舍,他轻轻的亲了下我的脸便吐露了心声——此生非我不娶!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他还一直向我索要初吻。我们怀着对彼此的信任与渴望终于亲身证实了年少时的喜欢与誓言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却又容易破碎!
时隔多年的我终于又去了庙会,老人们依旧扎堆在石阶上,小商贩们稀稀落落的扎下了尕场子,大姑娘小媳妇早已不见了踪影,三三两两的孩子脸上也已不见了旧时的欢愉。
我也觉得丝毫没有趣味便想离开,突然山沟沟里传来了一声欢快敞亮的唱花儿的声音,与戏台上铿锵有致的声音相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