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纪六,戊午(238年)—乙丑(245年),共8年
烈祖明皇帝下
景初二年(戊午,238年,汉·延熙元年,吴·赤乌元年)
1.春天,正月,曹叡下诏要求太尉司马懿从长安返回京师(洛阳),让他率领四万人马前去讨伐辽东,剿灭燕王公孙渊。
魏廷中不少参谋大臣都认为派四万人去对付公孙渊实在是太多了,军费、军粮难以供应,曹叡说:“辽东距离洛阳有将近四千里,路途的确遥远,想要制服公孙渊也确实是要凭借智谋和计策,但是少了人力作为支撑也是不行的,就别心疼军需花费了。”
曹叡问司马懿说:“你认为公孙渊会采取什么行动?”
司马懿回答:“如果公孙渊选择舍弃辽东,那么这对他来说是最有利的;如果他占据住辽水与我军抗衡,那么这还算是不错的选择;要是他留在襄平县(辽东郡治所)哪儿都不去,这可就是坐以待毙了。”
曹叡问道:“你觉得公孙渊会怎么选择呢?”
司马懿说:“如果公孙渊判断力敏锐、头脑清晰、智力过人,那么他就会清楚的知道他与我军之间的实力差距,面对如此悬殊的力量,只有选择离开辽东,逃去其他地方以避开锋芒、不去与我军硬碰硬,这才是正确的做法,然而以公孙渊的水平,既想不到这一层、也做不到这一步,所以他是不会离开辽东的。
朝廷出兵辽东,道路遥远、地势险恶,公孙渊肯定会以为我军经历长途跋涉、翻山越岭之后,不会再有精力体力以及足够的粮草以供作战;所以我断定,他一定会先占据住辽水与我军对抗一阵子,然后再退守襄平县,做着打持久战、拖延战的如意算盘。”
曹叡又问:“那么大军一去一回要花费多长时间呢?”
司马懿算了算,答道:“前往辽东花费一百天,攻打公孙渊花费一百天,返回洛阳花费一百天,再让将士们休息六十天,照这么算下来,大概需要一年的时间。”
燕王公孙渊得知曹叡要发兵讨伐辽东的消息,再次派遣使者前往东吴,向孙权称臣,并且提出了请求支援的申请。
由于孙权之前被公孙渊耍了一道,这次看到公孙渊被逼急了又来求自己,恨不得当场就把他的使者给处死,羊衜站出来劝孙权:“陛下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您要是杀了公孙渊的使者,也就只不过是像个普通人一样发泄一时的愤怒罢了,对您称霸天下的大业没有任何帮助。
我认为,还不如借此机会厚待使者、拉拢公孙渊,然后再派一支奇袭部队暗中伺机而动:
如果司马懿打不赢公孙渊,那么这支部队就做出热心帮忙的样子,也好让公孙渊看到我江东一直在为他忙前忙后,这样便于收买人心、拉拢盟友,也能让千里万里之外的人民看看您不计前嫌气魄和胸襟;
如果司马懿和公孙渊战事胶着、打得难解难分,那么这支部队就可以趁机攻打、收服辽东周边的郡县,少说也能把当地的人民、物资给抢一部分过来,这不仅是上天对于公孙渊的惩罚,也算是报了当初他欺骗陛下、杀害我江东使者的耻辱与仇恨。”
孙权点点头,表示十分赞许,说:“好主意!”
于是孙权集结了一支大军,对公孙渊的使者说:“后续我会与你们燕王互通消息的,帮助辽东对付曹魏,我江东义不容辞。我与燕王情同兄弟,弟弟有难,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能不出手相助呢?我一定与他荣辱与共!”
孙权还说:“司马懿的军事水平非常高超,他的队伍一般人难以阻挡,我真为我这个兄弟担心啊!”
曹叡问护军将军蒋济:“你认为孙权真的会出兵帮助公孙渊吗?”
蒋济说:“孙权很清楚,陛下已经做好了很全面的军事部署,如果帮助公孙渊,是很难捞到实打实的好处的;吴军不擅长陆战,肯定不会选择发兵深入敌境,然而如果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那么也就不会收获任何战果了。
要知道,就连东吴的使者张弥、许晏在辽东遭遇如此大难,孙权都不出兵相助,更何况公孙渊只不过是个地处偏远、与孙权几乎没什么交情甚至还有旧怨的人,他怎么可能真心帮公孙渊呢!
如今孙权扬言说要发兵相助,这只不过是用来吓唬人的罢了:既卖了公孙渊一个人情、又起到了震慑我军的作用;如果我军打不赢公孙渊,孙权还指望他能念在援助之情的份儿上向东吴俯首称臣呢!
沓渚(是从海路进入辽东的必经通道)离公孙渊所在的襄平县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一旦我军久攻不下,那么太尉(司马懿)的军队就被公孙渊给拖住了,一时半会儿也不好从沓渚撤离;以孙权这种不深入且机动性强的作战方式,到时候大概最多也就只是派出一支轻锐部队对我军进行骚扰罢了。”
2.刘禅下诏将年号从“建兴”改为“延熙”。刘禅册封张氏为皇后,她是已故张皇后的妹妹,是张飞的女儿。
刘禅立王贵人的儿子刘璿(音“玄”)为皇太子,立刘瑶为“安定王”。
3.曹叡问吏部尚书卢毓:“你认为谁适合当司徒呢?”
卢毓推荐隐士管宁,但是被曹叡否决了。
曹叡接着问除了管宁之外还有谁合适,卢毓回答:“要论真诚厚道、淳朴恭谨,非太中大夫(负责评议国事)韩暨莫属;要论清正廉洁、方正高雅,那么司隶校尉(负责监察中央及地方官员)崔林担得起这一评价;要论忠贞不二、品行醇厚,那就是太常(负责宗庙礼仪、礼乐事务)常林了。”
二月癸卯日,曹叡任命韩暨为司徒。
4.汉·大司农河南人孟光前去拜访秘书郎(负责审核、校对书籍)郤正,问他有关于太子刘璿读书学习、品行天赋、兴趣喜好之类的事情。
郤正(郤俭之孙)说:“太子孝顺父母、为人恭谨,没有一刻放松对自身的要求,古时候那些君王的世子,差不多就是太子这样了吧!
而且太子在与臣子们相处交谈的过程中,举止谦虚有礼,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宽仁和善、仁慈贤德的人。”
孟光说:“这些品质,平常人家的孩子也都具备,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今天来问你,是想知道太子的谋略、胸襟、智慧到底如何。”
郤正回答:“太子是陛下的接班人,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侍奉父母、倾心尽孝,别的事情没有必要妄自插足。
至于太子的天赋智谋、韬略眼界到底如何,我只能说,到了合适的时候、到了关键的时刻自然就能体现出他的智慧了,这种事情平常怎么看得出来呢?”
孟光知道郤正这人性格谨小慎微,不会随便发表言论给别人抓住把柄,于是说道:“我这人性子直,从来不搞弯弯绕绕的那一套,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如今天下还没有统一,对于君主来说,过人的智谋、敏锐的判断力、果断的决策力是最重要的,然而这些品性的高低都是人生来自带的,想要靠后天的力量进行改变,其实非常困难,但是仍然有一定的提升和进步的空间。
太子看书学习,难道是要像我们这种人一样精深钻研、透彻研读当一个老学究、书呆子吗?难道是要像博士参加探策考试(问题写在简策之上,由考生随机抽取作答)一样饱览诗书,来谋求高官厚禄吗?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培养太子治国秉政的能力,提高他对于是非对错的判断力,加强他权变谋略的决策力。这才是你们这些人需要加紧帮太子塑造、提升的品质。”
郤正对孟光这番话表示非常赞同。
5.孙权下令铸造面值为一千钱的大钱,直径一寸四分,重量为十六铢。
6.夏天,四月庚子日,魏·司徒·南乡恭侯韩暨去世。
7.四月庚戌日,曹叡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8.六月,魏·太尉司马懿到达辽东。
燕王公孙渊安排大将军卑衍、杨祚率领几万兵马在辽队县屯兵,在营屯附近扎下了二十多里的围栏。
魏军众将都对燕军摩拳擦掌、蓄势待发,而司马懿却说:“公孙渊之所以加固防御、坚守不出,就是打算一直与我军打消耗战,要是现在我们耗尽体力攻打敌营,这不就正中贼人的下怀吗?
况且公孙渊大部分的兵力现在都在辽队县,那么他的老巢襄平县肯定防守薄弱、兵力不足,只要我发兵直取襄平,公孙渊马上就土崩瓦解了。”
于是司马懿故意让大队人马扛着密密麻麻的旌旗,作势要攻打公孙渊营屯的南侧,燕将卑衍等人见状便带着精锐部队前去南边迎战司马懿。
而司马懿却暗中带领部队渡过辽水,从燕军营屯的北边离开了,直奔公孙渊的老巢襄平县。
至此,卑衍等人才发现自己中了司马懿的调虎离山之计,连夜带兵往襄平赶去,抢先一步来到了守城之中。
司马懿行军到襄平县西南方的首山时,公孙渊再次派出卑衍出城拦截司马懿的部队,经过一番激烈的混战之后,卑衍狼狈不堪的败下阵来,退回襄平城;然后司马懿快速进发,将襄平县围了个密不透风。
秋天,七月,进入了雨季,连绵不断的大雨使得辽水水位极速上涨,于是司马懿便借着水势从辽水渡口将运输粮食的船只直接聚集到了襄平县的守城之下。
一个多月过去了,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河水泛滥成灾,光是平底上就有好几尺深的积水。
面对这种情况,司马懿军中的将士都手足无措,甚至有了转移阵地的想法。
司马懿下令:“谁再敢说搬迁营地之事,立刻处斩!”
结果,军中的都督令史(负责传达执行都督的命令)张静违抗了司马懿的军令,坚持提出转移扎营地点,司马懿二话不说就将他拖下去处死了;众人见状都被司马懿的雷霆手段给震慑得大惊失色,往后便没有人再敢提迁营之事。
燕军仗着有洪水和大雨,魏军不敢逼近守城,于是城中的燕军将士还是向往日一样正常出来砍柴、放牧、觅食,魏军中的将领看到这一幕,都打算趁燕军出城的时机发起袭击,而司马懿说什么都不答应。
魏·司马陈珪说:“之前您进攻上庸郡的时候,催促八部军队全速全进、日夜兼程,所以才能仅仅耗时八天就攻下了新城、斩杀了孟达。像这种奔袭千里之外的作战,最讲究的就是一个速度,为什么现在大军远到辽东,您却放慢了攻城的进度呢?”
司马懿回答:“当初孟达手下的守将并不多,城中的粮食完全可以供军士们吃一年的,而那时我军中的人数是孟达守城中的四倍,粮食甚至连一个月都支撑不到——对方能坚守一年,而我方却连一个月都拖不起,怎么能不打闪电战?
当时攻打孟达,相当于是以四打一,我军大概得损失一大半的人,才能成功将新城攻陷,从战损比看来是非常不划算的,然而即便要损失这么多人马,我也必须要这么做,就是因为粮食供应是个大问题。
现如今公孙渊手上人马众多,目前的局势就变成了他的粮食不够吃、而我军将士却不缺粮,有什么必要着急进攻呢?
况且目前阴雨不断、水势暴涨,什么攻城器具都施展不开,就算我们大家都着急想要攻城杀敌,又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干等着雨停了再说。
我军长途跋涉从京师来到辽东,就是为了与公孙渊交战的,不怕他与我交锋,就怕他收拾收拾东西跑个无影无踪。
相信大家都已经看到了,燕军现在又是出来砍柴、又是出来摘菜的,很明显就是因为他们城里的存粮已经快耗尽了,要是现在我方出兵去抢掠他们的牲畜、断绝他们出来觅食的道路,这不就是逼着公孙渊带人逃跑吗?要是把他们给逼跑了,我们跟谁打去?
用兵打仗这事没有固定的公式和套路,一切都是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调整、随机决策。
贼人就是抓住了当前的天气有利于他们,所以即使饥困交加,还尚存一丝坚守的希望,于是坚持与我军抗衡至今。我想要的,也就是让他们误以为我军拿他们没办法,让他们误以为城池尚能坚守,如此一来燕军的侥幸心理就更根深蒂固了。
要是为了取得一时的小胜、缴获一点微不足道的战利品,就选择打草惊蛇,放弃了扩大战果、殄灭敌兵的机会,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啊!”
曹魏朝廷中的大臣得知司马懿在辽东遭遇了长时间的降雨天气,都建议曹叡下诏要求司马懿班师回朝,而曹叡却说:“太尉有的是主意,他会根据具体情况做相应的计策调整,依我看,活捉公孙渊指日可待!”
魏·太尉司马懿终于等到了雨停的那一天,于是立刻下令发动大军逼近襄平县的守城,将士们如火如荼地搭建高台、挖掘地道,盾牌楼车、钩梯冲车齐上阵,没日没夜的猛攻襄平城。
襄平城中矢石如雨,防线一点点的被魏军瓦解,粮食也已经全部吃光了,燕兵被逼上了绝路以至于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城中放眼望去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燕王公孙渊对此急得焦头烂额。
公孙渊的部将杨祚等人选择投降于司马懿。
八月,燕王公孙渊派燕国国相王建、御史大夫柳甫去与司马懿谈判,想要请求司马懿解除包围圈、不要再继续攻城,并且提出自己愿意带着燕国的大臣全部出来投降。
司马懿当即将王建、柳甫斩首,然后给公孙渊去了一封檄文,说:“楚庄王攻克郑国之后,郑伯袒露上身、手牵羔羊站在路边,以战败者的姿态迎接楚庄王的到来。
楚国和郑国只不过是周天子下辖的两个列国而已,郑国都知道战败了之后应该以何种姿态示人,然而我是大魏天子的上公(太尉为三公之首),前来你们这区区辽东小地,你却让王建和柳甫来与我谈判、要我退兵,这算哪门子的礼节?!
这两人年纪大了,脑袋糊涂、口齿不清,说话也颠三倒四、不知所以,我已经替你把他们给杀了。
如果你还想让我解围撤兵,那么就换个思路清晰、口齿伶俐的来!”
公孙渊又派出侍中卫演去面见司马懿,表示愿意将儿子送入魏军中当人质。
司马懿对卫演说:“打仗无非就是一下五件事:
一、有能力打,就尽可能的打;二、打不过,就尽可能的防守;三、受不住,就赶紧逃走保命。
至于剩下的两件事嘛,也就只剩下投降和受死了。
你现在既然不愿意反绑双手投降于我,那么就等着死吧!还送儿子过来干什么,我可不要!”
八月壬午日,襄平城的防线彻底崩溃,公孙渊和他的儿子公孙修带着几百名骑兵冲破包围圈的东南角仓皇逃去。
司马懿连忙在后穷追猛赶,在梁水附近砍下了公孙渊、公孙修的头颅。
司马懿来到襄平城中,把燕国上至公卿大臣、下至官兵平民共七千多人全部处死,并且将他们的尸体堆积起来,用土封成了一座高大的尸山,也就是“京观”。
至此,辽东郡、带方郡、乐浪郡、玄菟郡全都彻底被曹魏朝廷掌控了起来。
在公孙渊决定反叛曹魏朝廷的时候,他的部将纶直、贾范等人苦口婆心的劝谏,但是公孙渊就是不听,还把劝谏他的人全部都给杀了。
司马懿得知此事后,给纶直、贾范等人树立了高大的墓碑以示纪念,同时还对他们的后人都给予了丰厚的待遇和隆重的表彰。
公孙恭之前被公孙渊逼着退位了之后,就遭到了囚禁,此次公孙渊被消灭,司马懿也将公孙恭从监狱中放了出来。
被公孙渊控制在辽东地区的那些中原人,如果有人想要重返故乡,司马懿也都尊重他们的意愿,任凭他们自由来去。
很快,司马懿便整顿好部伍,返回京师(洛阳)。
早年间,公孙渊的兄长公孙晃被公孙恭送到洛阳当人质,那时公孙渊还没有明确高举反叛曹魏朝廷的反旗,而公孙晃就已经多次当众提出公孙渊这人不安分、不老实,有要造反的苗头,想让曹叡出兵讨伐公孙渊。
后来公孙渊彻底与朝廷撕破脸,曹叡心中十分气愤,这股怨气自然就想要撒在公孙晃的头上,然而公孙晃之前多次明确指出了公孙渊的反相,很明显没有正当理由将其处死,于是曹叡不愿将公孙晃在闹市中处斩,于是打算就让他死在监狱里。
魏·廷尉高柔上书道:“公孙晃本来就是被公孙恭送来求和、交好的人质,而且他多次向陛下明明白白的提出过公孙渊的悖逆之状,虽然他是公孙渊的兄长,但我认为您仍然应该念在他对您忠心提醒的份儿上,饶恕他的死罪。
司马牛的兄长司马桓魋(音‘颓’)凶残暴虐,司马牛指出他的兄长迟早会死于这一残暴的性格,这一点得到了孔子的赞赏。
晋国的范宣子杀了栾盈的党羽羊舌虎,又囚禁了羊舌虎的兄长叔向,祁奚认为叔向是有利于国家发展的大才,于是范宣子将叔向无罪释放。
这两件事至今都是脍炙人口的美谈。
微臣认为,如果公孙晃明知公孙渊必反却对此闭口不谈,那么处以弃市之刑也是他罪有应得;然而公孙晃之前已经提醒过陛下注意公孙渊谋反,并且还建议您出兵讨伐他,这就已经足够用来抵消他的死罪了。
如今陛下既不因为他提前鸣响警钟而赦免他的死罪,又不将他的罪过昭告于天下,打算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在监狱里自杀,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被其他势力、民族知道了,那么天下人又将该如何看待您呢?”
曹叡没有听取高柔的意见,最终让人给公孙晃和他的妻儿送去了金屑毒酒。
公孙晃以及他的家人都饮酒自尽了之后,曹叡又给他们送去了棺材和寿衣,就在公孙晃的府中将其入殓。
9.九月,孙权将年号从“嘉禾”改为“赤乌”。
10.吴·步夫人去世。
孙权还是讨虏将军的时候,在吴郡迎娶了吴郡人徐氏。
由于太子孙登的生母地位低贱,于是孙权就让徐氏抚养孙登,而徐氏是一个非常善妒的人,因为这一点,一直都得不到孙权的宠爱。
后来孙权离开吴郡搬迁到了西边的武昌,没有把徐氏带走,就这样将她留在了吴郡。
当时临淮人步夫人(步骘的族人)最得孙权的喜爱和欢心,是宠冠后宫的妃子,孙权有意想立步夫人为皇后,但是大臣们都认为徐氏是太子孙登的养母,应该立她为后;孙权虽然偏爱步夫人,但是为了不违背群臣的意愿,既没有立步夫人也没有立徐氏,册封皇后这事就这么一直拖着。
后来步夫人去世,群臣们上奏建议孙权给步夫人追加皇后印绶。
徐氏最后被孙权废黜,在吴郡去世。
11.孙权让中书郎吕壹管理中央部门以及地方州郡官府中的文书、档案。
由于这一岗位的权力范围广、接触到的文书种类多,吕壹渐渐在他人的吹捧巴结以及权势的腐蚀之下迷失了自我,开始变得盛气凌人、作威作福、放肆无度了起来,给看不惯的人故意扣帽子定罪、给关系亲近的人钻空子开脱罪名,诬陷无辜之人、诋毁忠正直臣,但凡有一点不如意的地方就一定要下狠手报复。
吴·太子孙登看不下去了,多次劝孙权罢黜吕壹,但是孙权没有答应;群臣们看到连孙登说话都不顶用,更是没有一个人敢再说些什么了,以至于吕壹越发嚣张跋扈,所有人看到他都恨不得绕道走,生怕惹他不高兴而飞来横祸。
吕壹诬陷江夏太守刁嘉,说他“诽谤朝政、非议朝廷”,孙权对此信以为真,当即大发雷霆将刁嘉打入监牢,让狱吏严加审问。一并被牵连入狱的那些人都怕遭到吕壹的陷害,也害怕遭到更残酷的严刑拷打,都纷纷违心地承认吕壹对刁嘉的举报属实。
吴·侍中北海人是仪虽然也因刁嘉案身陷囹圄,但是唯独只有他表示“没听说过刁嘉有诽谤朝政、非议朝廷的言论和事迹”,也正是由于他一口咬死刁嘉无罪,受到了非常严酷的审问、遭到了十分惨烈的拷打。
孙权下达的问罪诏书一封接着一封,诏书中的言辞一封比一封狠厉、严肃,朝中的大臣都为是仪提心吊胆。
是仪说:“现在刀斧都已经在我的脖子上了,我还有什么必要为刁嘉隐瞒的?我实在是没听说过刁嘉做过那些事、说过那些话,难道就因为怕死,就得诬陷栽赃无罪之人吗?这些举报内容总该有明明白白的事实依据吧!”
在狱吏的审问过程中,是仪仍然坚持如实作答、不对事实进行任何歪曲,最后孙权释放了是仪,也赦免了刁嘉的罪过。
吴·上大将军陆逊、太常潘濬担心吕壹这种滥用职权、徇私枉法、迫害忠良的人早晚有一天要把国家朝堂搅得天翻地覆,因此每次一谈论到有关吕壹的事情,都情绪激动的泪流满面。
吕壹弹劾吴·丞相顾雍,列举了很多顾雍犯下的过错,孙权火冒三丈,把顾雍叫来狠狠质问、责难了一通。
后来黄门侍郎谢厷问吕壹:“顾雍工作能力怎么样?”
吕壹说:“不怎么样。”
谢厷又问:“要是罢免了顾雍的丞相之位,你觉得谁能当丞相?”
吕壹一时语塞,没有答上来。
谢厷问道:“潘太常(潘濬)怎么样?”
吕壹沉默良久,然后挤出一句话:“差不多吧。”
谢厷说:“潘太常早就已经对你的行径恨之入骨了,只不过弹劾官员不是他的职责所在,因此一直都没对此说什么。
要是让他接替顾雍当上了丞相,怕是你根本就活不到第二天!”
听到这,吕壹瞬间汗流浃背,于是就再也没有弹劾过顾雍,也再也没有提出罢退他的丞相之位了。
吴·太常潘濬请求入朝觐见,想要从武昌前去建业面见孙权,好好开到开导、劝谏劝谏他,让孙权不要再被吕壹迷惑,不要再不问青红皂白的对这些诋毁谗言深信不疑。
潘濬来到建业后,得知太子孙登已经劝谏孙权很多次了,但是孙权就是固执得不听,于是潘濬举办了一场聚会,把当朝的官员全都请到自己家中做客,打算在宴席上亲手了结吕壹这一祸国殃民的贼人的性命,然后再主动认罪偿命。
然而,潘濬的计划还没实施就泄露了出去,传入了吕壹的耳朵里,因此吕壹以生病为借口,没有参加潘濬举办的宴会。
吴·西陵都督步骘上书说:“顾雍、陆逊、潘濬都是为国家尽职尽责、劳心劳力的忠臣,为国事、军事操心得吃不下睡不着,就是希望社稷兴旺、社会稳定、百姓安宁,以帮助陛下实现一统天下的大业。
这难道还算不上是国家的栋梁吗?这难道不是陛下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吗?
陛下既然已经让他们承担了治理国家的重任,就应该予以全心全意的信任,怎么能再让其他人去对他们进行监督审查,怎么能让他人去评判他们的工作绩效、分出高低好坏呢?
我认为只有顾雍、陆逊、潘濬想不到的事情,他们是绝对不可能藏着掖着、有所保留的呀!又怎么会辜负陛下、背叛国家呢!?”
按照财产调拨计划,吴·左将军朱据的军队应当分配三万缗钱,这些钱发下去后,却被他军中一个叫王遂的工人全部私吞了。
由于出现了这么大一笔财政亏空,吕壹怀疑是朱据私自昧下了这笔钱,安排人把朱据军中管钱的主管抓来拷问,最后这名主管死在了严刑拷打之下。
主管明明并没有过错,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含冤而死,朱据对此又是伤心又是愧疚,于是为主管准备了一口质量上乘的棺材,将其好生安葬。
后来,吕壹又弹劾“是朱据手下的主管故意替朱据隐瞒罪行,朱据是因为出于愧疚之情,所以才给了主管厚葬的待遇”。
孙权派人多次谴责朱据,然而朱据又苦于一直查不出事实真相,找不到途径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只好跪在茅草垫上等着孙权降罪。
过了几天,典军(负责管理军中杂事)吏刘助发现了本案的蛛丝马迹,顺着线索一点点的往下查,查到了工人王遂的头上,经过一番调查过后,终于搞清楚了钱是被王遂给私吞的;于是刘助便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事实依据呈交给了孙权。
孙权把案情了解清楚之后,醒悟过来朱据和主管都是清白的,也终于明白吕壹这人奸猾狡诈、心思不纯,说:“连左将军朱据都被冤枉了这么久、无法自证清白,那就更不用说基层官吏和普通老百姓遭受着怎样的压迫了!”
于是孙权下令彻查吕壹并将其定罪,给典军吏刘助赏赐了一百万钱。
吴·丞相顾雍来到廷尉监狱审理吕壹的案子。
在审问过程中,顾雍神色平静、态度温和,审理结束后顾雍即将离开,临走时,顾雍对吕壹说:“先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吕壹看到顾雍并没有借机报复,心中情绪复杂、五味杂陈,再加上对未知的恐惧,只好跪下忙不迭的磕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吴·尚书郎怀叙来到监狱之中,劈头盖脸的把吕壹骂了个狗血淋头来宣泄心中对他的愤恨,顾雍见状,责备怀叙道:“自有法律制裁他,你有必要这么做吗?”
有关部门上奏提出应该将吕壹处以死刑,还有的部门提出应该将吕壹烧死后五马分尸,让众人看看这种大奸大恶之人的下场。
孙权看到这些奏疏后,去问了问中书令会稽人阚泽。
阚泽说:“陛下英明仁德,国家和乐安宁,这种残忍的刑罚不应该出现啊!”
孙权听从了阚泽的意见,没有采纳群臣那些有关于酷刑的提议。
吕壹被处死后,孙权派中书郎袁礼前去向那些被自己批评、责问过的将领、大臣们表达歉意,并且向他们咨询国家目前存在的弊端以及相应的调整措施。
袁礼返回建业向孙权复命,孙权听了袁礼的汇报后,下诏责备了诸葛瑾、步骘、朱然、吕岱等人,说:“袁礼回来的时候说:‘我与子瑜(诸葛瑾)、子山(步骘)、义封(朱然)、定公(吕岱)见了面,问他们治国理事上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关键点,然而他们都说自己没有做过管理百姓的工作,不能随便乱说,并且让我去问问伯言(陆逊)和承明(潘濬)。
我见到伯言、承明之后,他们二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到情绪激动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我能感受到他们字字句句发自肺腑、出自真心,他们对国家的现状表示非常担忧,生怕国家走到倾覆、灭亡的那一天。’
我听到这些,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为什么会自责呢?
这世上,或许只有真正的圣贤才能没有过失,只有真正高明的人才能深刻的了解自身。又有谁能像圣人一样完美无缺呢?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又怎么可能样样不出错呢!
估计是因为我之前多次拒绝了众人的劝告和进谏而不自知,所以才让诸位不再敢对我提出批评建议了吧?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又怎么会让你们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与你们也算是一路走来的老战友了,从我年少的时候就开始与各位一起拼搏奋斗,直至如今,年纪也上去了、头发也花白了;
我还以为大家一起经过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是完全可以坦诚相见、吐露真心的;
我还以为我对各位的待遇和优崇,已经足够让你们可以不再自我怀疑,可以毫不避讳、态度坚定的向我进言献策。
虽然我们名义上是君主与臣子的关系,难道就真的仅仅止步于此吗?说到底,我们早就已经亲密得如同骨肉、难舍难分了呀!难道我与各位不是同兴衰、共荣辱的共同体吗?
既有同甘共苦、一路打拼的情分,又有君主和臣子的职分,如果你们对我忠诚,就应该不做保留的说些真话;如果你们真的有智谋,那就应该和盘托出、不加掩饰——而不是我说什么你们就认可什么,为了保住地位荣耀就这样天天混日子!
我们都是同舟共济的战友,这条船到底能不能平稳行驶、能不能顺利靠岸,与咱们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容不得任何放松懈怠!
齐桓公有做得好的地方,管仲从不吝惜的予以赞叹;齐桓公一旦出现了失误、纰漏,管仲也一定会及时劝谏他改正;如果齐桓公听不进劝,那么管仲就一直劝到他听为止。
我自知本事不如齐桓公,可是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你们对我毫不避讳的直言极谏啊!
现在我主动向你们咨询治国的方略、秉政的重点,你们竟然就开始推三阻四、犹豫犯难;照这么看来,我怕是比齐桓公还是稍微优秀那么一点儿的,但就是不知道你们跟管仲比起来怎么样!”
12.冬天,十一月壬午日,曹叡任命司空卫臻为司徒,任命司隶校尉崔林为司空。
13.十二月,汉·大将军蒋琬在汉中屯兵。
14.十二月乙丑日,曹叡病重。
15.十二月辛巳日,曹叡册封郭夫人为皇后。
16.在太祖曹操还是魏公的时候,任命赞县县令刘放、参军事孙资为秘书郎(负责承报尚书提交上来的奏疏)。
后来魏文帝曹丕继位,把秘书部门改名为“中书”,任命刘放、孙资为中书令,至此,刘放和孙资二人便开始接触到了中央的机密政务。
曹叡即位后,对刘放、孙资更是信任有加,不仅让他们继续担任中书令,还加任了侍中、光禄大夫之职,并且将刘放(涿郡方城县人)封为“方城侯”,将孙资(太原郡中都县人)封为“中都侯”。
当时,对于国事政务曹叡都是亲自批阅,然而战事连年不断,军国大事越来越繁杂、任务负担越来越重,因此刘放和孙资更是被曹叡看做心腹,各种政务机要全都由他俩负责,只要有政事要务需要朝臣们商议的时候,曹叡总是要听一听刘放和孙资的意见,然后再以此为基础进行决断。
魏·中护军蒋济上书说:“从古至今,臣子的权力太重、地位太高,基本都不会有好下场;天子过于相信身边的亲信,基本都会被蒙蔽双眼,从而看不清事实。
在您刚即位不久的时候,文帝(曹丕)安排的辅政大臣可谓是总理万机、包揽国政,导致朝内朝外议论纷纷、人心慌乱;多亏了陛下英明通达,夙兴夜寐、不辞辛劳的亲自处理国政,这才使得群臣百官、上上下下无不严肃认真、谨慎对待,机要权臣也不敢动任何歪脑筋。
做臣子的,并不是在一开始就怀着不忠不义之心,只不过是天子赋予他们的权力太过,这种凌驾于百官之上的权力逐渐扭曲了他的想法、腐蚀了他的心志,使其生出了目无天子、不尊朝廷的心思——也是人之常情,是事物发展的必然。
陛下对大臣进行着非常严密且全面的监察监督工作,但是希望您不要忽略对身边亲信之人的审查和管理。
我相信,能获得陛下的欢心与信任的人,一定是死忠于陛下的,但是他们的品性、道德就不一定有朝臣优秀了;不过,像什么讨陛下欢心、让陛下身心愉悦,这一定是他们最拿手的技能,这是朝臣们比不上的。
如今群臣百官想要上奏禀报政事,都得经过中书令(孙资、刘放)之手,这不得不让臣子怀疑他们是否有私心、是否有猫腻。即使中书令再恭谨、再慎重、再不敢拉帮结派,但是毕竟他们是能够接触到核心机密的,而且对您的决策有一定的影响力,这不得不引起外人的非议和疑心。
更何况中书令不仅掌管着机密要事,还天天陪在陛下身边,要是哪天陛下累了,偶尔让他们做做决策、下下定论,这不就相当于告诉群臣百官‘中书令也有决策权’吗?原本大臣们事事都需要向陛下启奏,要是他们看到中书令也能做决策,肯定会有一部分人跑去巴结奉承他们、事事向他们汇报——到时候这些人名义上是您的臣子,实际上就已经成为了中书令的臣子了呀!
一旦陛下开了这个口子,少不了让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栽赃陷害、互相吹捧的这些糟心事愈演愈烈。
到时候,不守规矩、徇私枉法将层出不穷,有功之人得不到应有的赏赐,犯罪之人受不到应遭的惩罚,原本可以通过正当途径稳步晋升的贤人却怀才不遇、空自哀叹,原本投机取巧、孤名钓誉、被陛下摒弃的伪劣小人反倒步步高升、官爵显贵。
这都是因为没有遏制住一开始的苗头从而一步步造成的局面,然而由于您对中书令的宠爱和信任,麻痹了您的神经,使您感知不到这背后的巨大危机。
我认为,陛下天资聪颖,这些话说得越早您便能越早清醒。想要识别中书令有没有非分之想也很简单:只要陛下继续亲自批阅文件、奏疏,让中书令知道陛下对政务没有丝毫懈怠,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大权独揽,那么他们必然会为了自己能继续掌权从而出现一些异常举动来阻止陛下理政,这样您也就能看清他们到底有没有奸心歹意了。
而现在朝臣们为了不得罪中书令,所有人都对这一隐藏的危机闭口不提。
“陛下心思深远、眼光独到、神思敏锐,对于各方各面的建议和言论都应该有所吸纳,如果有什么政策推行不到位、实施不彻底的,如果有什么岗位上的人没有完全发挥出作用、没有办理好事务的,那么就要及时进行调整、更换。
往远了说,您应该立志效仿黄帝、唐尧;往近了说,您也发扬武帝(曹操)、文帝(曹丕)的功绩。怎么能只信任亲近之人而忽视群臣百官的作用呢?
当然了,仅靠天子一个人的力量是没办法处理天下所有事务的,必须要将各项事务分门别类交给他人代替您进行管理,但是万一所委派的臣子如果不像周公旦那样忠诚、不像管夷吾那样公正,那么就会有人徇私枉法、玩弄权柄、营私舞弊,最终会把制度和秩序全都破坏完的。
当今朝堂上虽然没有那种特别出色、特别优异的大臣,但是至少在州郡中声名远播、深得民心的,在岗位上尽职尽责、遵纪守法的还是大有人在的啊!他们都是忠于陛下、忠于国家的正直贤良的大臣,都是陛下可以多多任用、多多咨询的智谋良臣啊!
希望陛下能多与众臣们商议国事、咨询政道,多与大臣们交流沟通、开拓思路,多听听群臣百官的建议和谋划,也好免得您在外落得个偏心、狭隘的不好的名声。”
曹叡没有采纳蒋济的建议。
后来,曹叡重病缠身,这才想起来要立太子、要挑选辅政大臣一事,于是曹叡任命武皇帝(曹操)的儿子·燕王曹宇为大将军,让他和领军将军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曹真之子)、屯骑校尉曹肇(曹休之子)、骁骑将军秦朗等人一起辅佐太子执政。
曹叡从小就与燕王曹宇的关系非常好,所以把辅政的主要职责交到了他手上。
刘放、孙资担任中书令以来,长时间处理机要政务,夏侯献、曹肇心中对此早就愤愤不平。宫殿的庭院中有一颗鸡栖树,二人指着这棵树说:“这东西杵在这挺长时间的了,还能待多久呢?”
这话被孙资、刘放给听了去,认为夏侯献和曹肇在拿鸡栖树来含沙射影的指代自己,担心将来有一天会遭到他们的迫害和清算,便暗中打定了主意要把曹叡选中的辅政大臣班底来个大换血。
燕王曹宇性情温和柔善,得知曹叡任命自己为大将军并且担任辅政大臣一职,便坚持推辞不愿接受。
曹叡把刘放和孙资叫到寝殿之中,问道:“燕王为什么要辞让呢?”
刘放、孙资回答:“他知道自己能力不足,难堪大用。”
曹叡问:“那你们觉得谁可以胜任辅政之职呢?”
当时寝殿之中除了孙资、刘放之外,也就只剩下曹爽了,于是他们二人共同向曹叡举荐曹爽,并且还说:“陛下可以把太尉司马懿一并叫来商议。”
曹叡问曹爽:“你能行吗?”
曹爽本来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孙资和刘放推举出来当辅政大臣,霎时紧张得满头大汗、不知所措,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刘放见状,怕曹爽掉链子,连忙踩住他的脚给出暗示,然后附到曹爽的耳边说:“就跟陛下说:‘臣就算死也要保住大魏的江山社稷。’”
这时,曹爽才稍微回过一丝神来,按照刘放教的话答复了曹叡。
于是曹叡就听从了孙资和刘放的建议,打算把辅政重任交给曹爽和司马懿,但是过了没多久,曹叡从病中稍微清醒了一点,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决定并不合适,于是下令赶紧叫停传递敕命的官员。
孙资、刘放看到曹叡改变了主意,再次进入寝殿给曹叡做思想工作,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曹叡终于点头,许可了曹爽、司马懿辅政一事。
至此,刘放还是不放心,为了保证这事板上钉钉,说:“陛下您得亲手写下诏书。”
曹叡说:“我病得太重,拿不起笔。”
于是刘放跳上曹叡的床,手握曹叡的手强行写下了一封诏书,然后拿着诏书走出寝殿,大声说:“陛下下诏,罢免燕王曹宇的大将军一职,其他人员的职位也一并罢免,赶紧离开皇宫内廷,不得停留!”
曹宇等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了一番后,只好流着泪离开了。
十二月甲申日,曹叡任命曹爽为大将军。
曹叡认为曹爽能力不足,于是又任命尚书孙礼为大将军长史,用以协助曹爽。
当时,魏·太尉司马懿在河内郡的汲县,曹叡派了一位给使辟邪(给使类似于仆从,辟邪是其代称)带着自己亲手写的诏书将司马懿召回京师(洛阳)。
燕王曹宇认为关中地区是军事要地,在这之前建议过曹叡,让他安排司马懿从轵关向西回到长安镇守关中,司马懿此时正奉诏在发兵前往长安的路上。
在行军的过程中,曹叡的另一封召回诏书也送到了,司马懿短时间内收到了两封意思完全相悖的诏书,很敏锐的感知到京师应该发生了重大变故,于是火速调转进军方向,朝着洛阳驶去。
三年(己未,239年,汉·延熙二年,吴·赤乌二年)
1.春天,正月,魏·太尉司马懿到达洛阳,入宫面见曹叡。
曹叡躺在病床上,拉着司马懿的手叮嘱道:“我死后,辅政的大事就交给您了,您和曹爽一起辅佐我的儿子。
人要死了怎么拖得住呢?但是我一直拖着不死,就是为了见您一面,现在终于见到了您,我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说完,曹叡叫来养子齐王曹芳和秦王曹询,把他们二人交到司马懿的手中,并且指着曹芳说:“他就是太子,请太尉好好看顾看顾他,千万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随后,曹叡又让曹芳搂住司马懿的脖子,表示对司马懿的信任和亲近。
司马懿连忙跪下哭着磕头。
当天,曹叡立齐王曹芳为皇太子;过了没多久,曹叡就驾崩了,在位十三年,享年三十五岁。
曹叡沉着稳重、敏锐聪慧,能够按照自己心中所想行事、决策,不受他人言论的影响;在选人用人方面,偏好于任用脚踏实地的人,看不上那些夸夸其谈、名不副实、没有真才实学的虚伪之人。
无论是用兵打仗的手段和部署、还是在军国大事上决策和安排,曹叡都是雷厉风行、恰到好处,朝中的文臣武将无不对他的韬略和远见深感叹服。
曹叡的记性非常好,哪怕只是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曹叡只要是看过他的名册信息,就能够记住他的名字、履职记录,甚至连他父亲兄弟的名字也都记得一清二楚,绝不会遗忘。
孙盛点评:
【我问了一下那些年纪大、经历得多的长老们,都说魏明帝曹叡天赋极高,外表看上去也不寻常——他的头发放下来能垂到地上。
虽然因为说话不利索而不太爱讲话,但是他的沉稳、他的果决,是一般人比不上的。
在曹叡刚即位的那段时间,那些被魏文帝曹丕选中的辅政大臣逐个被曹叡调离中央,弄到地方上去任职了(曹休镇守淮南、曹真镇守关中、司马懿屯兵宛县),于是政务国事全都由曹叡亲自处理,将皇权和决策权牢牢地把握在了他自己手中。
曹叡十分尊敬大臣,采取了相当包容的态度,有些大臣就算当着曹叡的面毫无避讳的直言极谏,曹叡也不会觉得这是冒犯了自己,更不会因此而发怒对大臣处以极刑——由此可以看出,曹叡的气量和胸怀其实是很广大的。
但是曹叡不崇尚节俭朴素,不知道爱护百姓,不注重守住国家的财富,不大力培养后嗣来稳固宗族的发展,所以才导致皇权落入了权臣手中,使得社稷一步步被蚕食,最终被取代,真是可惜啊!】
2.魏·太子曹芳即位,时年八岁。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尊称皇后郭氏为皇太后。
曹芳给曹爽、司马懿加任侍中一职,假节钺(在战时,可以处死违反军令的士兵,可以不请示皇帝自主采取军事行动),并且让他们二人总领朝内朝外的军事(都督中外诸军事)、总领尚书事务(录尚书事)。
曹芳以曹叡遗诏的名义叫停了修建宫殿的工程。
曹爽、司马懿各自带着三千人马轮流在皇宫内值班护卫。
由于司马懿年纪大,曹爽对待司马懿恭敬得就像对待自己的父亲一般,遇到事情一定要先与司马懿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早年间,魏·并州刺史东平人毕轨以及邓飏、李胜、何晏(何进之孙)、丁谧(丁斐之子)都是当世有名的大才子,然而这些人都是些急功近利、贪图富贵的势利眼,魏明帝曹叡见不得他们徒有虚名、互相吹嘘、虚伪浮华的样子,有意采取了排挤打压的手段。
曹爽与这帮人一直以来关系就非常不错,后来他当上了辅政大臣,权势一下进入了极为鼎盛的时期,于是把毕轨、邓飏等人全都提拔成了自己的心腹之人。
何晏等人也都全心全意的支持曹爽,并且常常告诫曹爽一定要将大权把握在自己手中,千万不要假手于人,这也与曹爽的想法不谋而合。
丁谧给曹爽出主意,让他建议曹芳下诏将司马懿从太尉调任为太傅,看上去好像给了司马懿更高的尊崇和地位,然而实际是想让曹爽把住尚书部门的第一道关,暗中削弱司马懿的实权。
这一提议的到了曹爽的认可。
二月丁丑日,曹芳任命司马懿为太傅,任命曹爽的弟弟曹羲为中领军,任命曹训为武卫将军,任命曹彦为散骑常侍、侍讲(为天子讲课);至于曹爽其他的几个弟弟也都被曹芳封为了列侯,得以在曹芳身边侍奉,且拥有随意出入皇宫内廷的权限。
一时间,曹爽及其家人的地位极为显赫、身份极为尊贵。
渐渐的,大将军曹爽对待太傅司马懿虽然表面上仍然毕恭毕敬,但是很多事情的决策都不需要司马懿来拿主意了。
曹爽把吏部尚书(负责人事任命)卢毓给贬职为尚书仆射,安排何晏来接替卢毓的吏部尚书一职,任命邓飏、丁谧为尚书,任命毕轨为司隶校尉(监察中央、地方官员)。
何晏等人权力大了之后,也开始随心所欲的滥用职权,巴结他们的人就能得到晋升,忤逆他们的人便会遭到罢退,当朝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只敢顺从他们的意思,没有一个人敢得罪这帮大爷。
魏·黄门侍郎傅嘏对曹爽的弟弟曹羲说:“何平叔(何晏 字 平叔)看上去沉着安静,实际上内心躁动不安,对名利的追求太过执着,根本不能踏踏实实的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样的人怕是会害了你们兄弟几个啊!到时候真正的贤人、忠臣都会离朝廷而去的,那朝政不就要完蛋了吗!”
也正是因为傅嘏对何晏进行了这样的评价,逐渐何晏与傅嘏二人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差,后来何晏实在是难忍心中对傅嘏的怨恨,随便找了个微不足道的小理由把傅嘏的黄门侍郎一职给罢免了。
大将军曹爽把卢毓调离尚书这一内职岗位,让他担任廷尉,后来,毕轨又给卢毓泼脏水,导致曹爽罢免了卢毓的廷尉一职,但是这一举动引来了朝臣大面积的不满,不少人为卢毓鸣不平,于是曹爽迫于压力,只好任命卢毓为光禄勋。
魏·大将军长史孙礼过于耿直,不愿意谄媚侍奉曹爽和他的党羽,很多事情也都采取了不支持、不买账的态度,因此曹爽认为他十分碍手碍脚,便把他赶出中央,担任扬州刺史。
3.三月,曹芳任命征东将军满宠为太尉。
4.夏天,四月,吴·督军使者羊衜发兵进攻曹魏朝廷在辽东安置的营屯,抢走了一部分当地的百姓。
5.刘禅任命蒋琬为大司马。
汉·东曹掾犍为人杨戏性格直爽简单、不会绕弯、不爱奉承。
有一次蒋琬前去拜访杨戏,蒋琬说了很多、也问了很多,但是就像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一样,杨戏根本就不怎么接他的话。
有人对蒋琬说:“杨戏竟然不理您,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蒋琬开解道:“每个人心里想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这就跟长相一样,每个人都长得不一样啊。
古人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很明显杨戏并不赞同我的观点。如果杨戏称赞我说得对,那么这就违背了他的本意;如果杨戏当面指出我的错处,这就等于是宣扬了我的过错。
他既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本心,又不想让我难堪,所以他才不说话,这也算是杨戏的可贵之处吧!”
督农(类似于典农,负责管理农业、屯田事务)杨敏曾经说过蒋琬的坏话:“做事毫无章法,跟诸葛丞相真是没法比。”
有人把杨敏说的这番话说给了蒋琬听,有关部门要求严查杨敏并且给他治罪。
蒋琬说:“我确实比不上诸葛丞相,他说的没错,我看就没有必要调查杨敏了吧!”
有关部门还是坚持说应该去找杨敏问个清楚,这个“毫无章法”到底是什么意思。蒋琬说:“我既然不如诸葛丞相,那就肯定是有很多事情没有顾及到;既然有很多事情没有顾及到,那可不就是行事毫无章法了吗?”
后来杨敏犯了事被打入监狱,大家都认为杨敏之前出言不逊得罪过蒋琬,这次是必死无疑,但是蒋琬不计前嫌,按照实际情况、严格根据相关规定进行处理此案;最后蒋琬免去了杨敏的死罪。
6.秋天,七月,曹芳亲自上朝理事。
7.八月,曹芳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8.冬天,十月,吴·太常潘濬去世。
孙权任命镇南将军吕岱接替潘濬的太常一职,与陆逊共同负责处理荆州的文书工作。
当时吕岱已经八十岁了,但是身体仍然硬朗,头脑仍旧清晰,对各项事务都处理得尽心尽力,与陆逊通力合作、和谐搭配,把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
吕岱在工作中有什么功劳、成绩,也都是主动让给陆逊,从来不邀功、抢功,时刻秉持着谦虚退让的品性。
因此,吕岱在东吴的口碑和声誉非常好。
十二月,吴将廖式杀害了临贺太守严纲等人,自称为“平南将军”,带兵进攻零陵郡、桂阳郡,就连交州地区的郡县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和煽动;渐渐的,廖式手下聚集了几万人。
吴·太常吕岱上表主动请缨,还没来得及等到孙权的批复,就已经昼夜不停的向廖式杀去。
孙权赶紧追加了一纸诏书,任命吕岱为交州牧,并派出唐咨等人作为吕岱的后续支援部队。
吕岱与叛将廖式相互对峙拼杀了一年,终于将叛贼团伙击破,斩杀了廖式和他的同党。
至此,交州地区以及其他受到廖式侵扰的郡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平定叛乱之后,吕岱返回了武昌。
9.吴·都乡侯周胤(周瑜之子)带领一千人在公安屯兵,后来犯了法,被孙权发配到了庐陵郡;诸葛瑾、步骘见状,都上疏为周胤求情。
孙权说:“当年周胤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根本连一点军功都没有立下过,我之所以让他带领精兵、分封给他侯爵、让他担任大将,就是念在他是公瑾(周瑜)的儿子。
然而周胤仗着我对他父亲的敬重,竟然猖狂放肆、恣意妄为、淫乱无度,我之前已经告诫提醒过他好几次了,可他就是不知悔改!
我对公瑾的情谊,就跟我对你们俩的情谊是一样的,我比谁都希望周胤能成大器!
周胤他闯了这么大的祸、犯了这么重的罪,我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得让他吃点苦头,也好让他知道违法乱纪、嚣张跋扈的后果是什么。
毕竟周胤是公瑾的儿子,资质天赋摆在那里,差不到哪里去的,再加上你们二位帮忙在中间开导、教化他,要是能让他真心悔过、改过自新,还愁他没有前途吗?”
周瑜兄长的儿子·偏将军周峻去世,全琮上表提出让周峻的儿子周护接管周峻的军队。
孙权说:“当初打跑曹操,让我获得荆州的土地,这都是公瑾的功劳,我怎敢忘却?在刚刚传来周峻去世的消息的时候,我也想过要不然就让他儿子周护来接管他的部曲好了。
但是经过我的多方打听,发现周护这人性情残暴、为人偏激,要是真的让他管理军队,怕是不仅管不好,还要节外生枝,所以我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了大局出发,我这么做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并不是因为我忘了公瑾对国家的大恩,你们是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怀念公瑾啊!”
10.景初元年(237年)时,曹叡将历法调整为以十二月为一年的第一个月;十二月,曹芳下诏以建寅之月(即 正月)为一年的第一个月。
邵陵厉公上(名 曹芳,字 兰卿,魏明帝曹叡的养子)
正始元年(庚申,240年,汉·延熙三年,吴·赤乌三年)
1.春天,发生了旱灾。
2.越嶲郡的蛮夷发起动乱反叛汉廷,杀了两任汉·越嶲太守——龚禄、焦璜。
面对凶残的蛮夷,当时被汉廷派去的越嶲太守都不敢前往原本的治所邛都县,只好暂时在距离越嶲郡八百里远的安定县办公。
刘禅任命巴西人张嶷为越嶲太守。
张嶷上任后,招降了一部分蛮夷之人,采取了安抚、慰问和优待措施,然后率兵讨伐那些实力强劲的叛蛮团伙。
经过一场场大大小小的交战,蛮夷多次成为了张嶷的手下败将,因此叛蛮感受到了张嶷强劲的军事实力,不敢再继续兴风作浪了。
至此,越嶲郡的动乱得以成功平息,于是张嶷就将办公地点迁回了邛都县。
3.冬天,东吴发生了饥荒。
二年(辛酉,241年,汉·延熙四年,吴·赤乌四年)
1.春天,孙权准备出兵讨伐曹魏。
吴·零陵太守殷礼对孙权说:“曹魏已经失去了上天的庇佑,皇帝、太后接连晏驾,朝中大臣龙争虎斗、争权夺势,坐在天子之位上的只不过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而已。
一个国家陷入混乱,便可以发兵攻取;一个国家面临消亡,便可以趁机兼并。
此时正是陛下披上战袍、套上盔甲,御驾亲征、所向无前的时候,您应该发动荆州、扬州之地全部的兵力,给曹魏奋力一击。
最好是做出如下军事部署:
区分出大军中身强体壮、能征善战的精锐,由这些人拿起武器在前方冲锋陷阵,让剩下的那些身体素质较差的老弱之人在后方运粮,保障军粮物资充足的供应;
然后迅速派人向西去与蜀汉联合,让他们在陇右地区驻军,做出进攻之势,以牵制魏军的西部兵力;
让诸葛瑾、朱然带领一部分人马直攻襄阳;
让陆逊、朱桓带领另外一部分人攻打寿春;
陛下亲率大军直指淮水以南,收服青州、徐州的郡县。
只要能这么做,那么:
曹魏的襄阳和寿春将面临着大兵压境;
长安西部地区又得防着蜀汉的进攻,抽不出兵力来对付诸葛瑾和陆逊的队伍;
再加上您亲自出征控制青州、徐州,也就是切断了许昌、洛阳营救襄阳、寿春的途经。
只要我军与蜀汉联合牵制住曹魏的各方支援部队,多路大军同时进攻北方,我相信那些原本臣属于曹魏朝廷的地区之中肯定会有人倒戈投降于我江东,作为我军讨伐北方的内部策应。
“双方将领在对垒的时候,难免会出现决策失误,导致错过战机、作战失败,只要有一个堡垒被攻克,那么剩下的那些堡垒也就失去抵抗的信念和勇气了。
您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确保我方将领少失误甚至不失误,抓住敌方将领失误的机会,对其穷追猛打、死咬不放,就这么一路所向披靡的蚕食下去。
那么如何才能保证我方立于不败之地呢?
陛下现在就应当强化军事训练、抓紧囤积粮草、打造精良兵器、培养优秀战马,等一切硬件条件准备充分之后,在派出那些出色、优秀的将领率兵出征,必然能够血洗曹魏的城池郡县、击溃魏军的军事防御堡垒,然后斗志昂扬、高歌猛进的追击那些落荒而逃的魏兵——平定中原、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如果陛下不发动全部的兵力、不用尽全部的实力,像之前那样只不过是派少量兵力前去试探、从不深入,这种既无法进取、又频频退兵的打法,只不过是消耗将士们的士气、白白损耗国家的钱粮罢了。
战斗力就是在一次次的撤退之中消磨掉的呀,如果不选择‘大军深入敌境、与蜀汉联合牵制’这一策略,这是取得不了任何进展的。”
由于吴军并不擅长陆战,深入曹魏的地盘将会面临着极大的风险,于是孙权并没有采纳殷礼的提议。
夏天,四月,吴将全琮入侵曹魏的淮南,展开了掳掠和破坏,决开了芍陂(音“鹊碑”)的堤坝,利用猛烈的水势攻打曹魏的军事堡垒;诸葛恪进攻六安县,朱然包围了樊城,诸葛瑾进攻柤中(音“居中”,距离襄阳南一百五十里,土壤肥沃、资源富足,曹魏有重兵把守)。
魏·征东将军王淩、扬州刺史孙礼在芍陂与吴将全琮展开了激烈的交战,以全琮战败退走告终。
魏·荆州刺史胡质率领一支轻锐部队前去迎击吴将朱然的进攻以营救樊城。
有人对胡质说:“吴军人太多了,不能靠得太近。”
胡质说:“樊城地势低下,城中的守兵又少,正是需要外援的时候,我现在不抓紧带兵赶过去,那樊城可就要被吴军攻克了!”
说完,胡质便下令全速前进,很快就逼近了吴将朱然的包围圈,城中的魏兵看到支援部队就在附近,坚守城池的信心和决心便更加坚固了。
2.五月,吴·太子孙登去世。
3.曹魏所管辖的荆州地界中,吴军尚未撤去,仍然在樊城、柤中等地,魏·太傅司马懿说:“柤中有十万名混居在一起的汉人和夷人,他们地处汉水以南,面临吴军的进攻可谓是孤立无援;再加上现在樊城也遭到了吴军的攻击,已经被包围一个多月了,要是再不出兵支援,那么既保不住柤中的十万百姓,又有丢失樊城的可能性啊!请陛下允许我带兵讨伐贼人!”
六月,魏·太傅司马懿率领大军营救樊城。
吴将朱然得知司马懿即将到来,便撤去包围圈,连夜离开了;司马懿在后面紧追不舍,一路追到了三州口(荆州、豫州、扬州的交界口),把朱然打得丢盔弃甲,缴获了大量战利品、俘获了大量吴兵。
4.闰六月,吴·大将军·宛陵侯诸葛瑾去世。
诸葛瑾的长子诸葛恪之前已经被孙权封为了“都乡侯”,于是孙权便让诸葛恪的弟弟诸葛融承袭诸葛瑾“宛陵侯”这一爵位,并且接管了诸葛瑾的兵众,在公安驻扎。
5.汉·大司马蒋琬认为当年丞相诸葛亮多次从秦地出兵,路径充满艰难险阻、粮食运输难以为继,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于是蒋琬下令大量建造船只,打算沿着汉水顺流东下,进攻曹魏的魏兴郡和上庸郡。
在大举兴兵之前,蒋琬身上的陈年老疾复发了,导致战事搁置,没有按时开展军事行动。
汉廷中的大臣都觉得走汉水这条路顺流而下容易,然而要回师则是逆流而上,一旦遇到什么突发事件,撤退就成了大问题,认为这条行军路线并不合适北伐。
刘禅派遣尚书令费祎、中监军(即 中护军)姜维等人前去找蒋琬传达朝臣们的担忧。
蒋琬上书说:“如今曹魏已经占据了天下十分之八的地盘,整个北方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而且已经统治了这么长的时间,短时间内想要颠覆铲除是做不到的。
只要我们与东吴联合起来,一东一西牵制曹魏,虽然没法一下子吞并北方,但是至少也能蚕食他们的一部分土地、攻破一部分周边的防线、掳走一部分当地的百姓。
东吴已经三番两次的与我朝相约共同伐魏了,但是最后都没有什么收获,所以我认为与东吴联合也并非易事。
我与费祎、姜维商量了一下,认为凉州边境(蜀汉所占据的凉州为武都郡、阴平郡)靠近胡人的地盘,那边的羌人胡人都盼望重新受到大汉的统治,所以我认为,想要进兵北伐可以依靠羌胡的力量,想要撤退也不至于受到什么阻碍;姜维(天水冀县人)原本就是凉州人,我认为可以任命姜维为凉州刺史,让他去招抚当地的羌胡。
姜维带兵前去凉州,以他的能力,很快便能掌控住黄河以西之地,然后我再带着大军作为姜维的后续力量继续进发。
梓潼郡的涪县,水路、陆路四通八达,可以作为支援部队的屯兵点,要是我国东北部与曹魏接壤的地区出现了什么紧急战况,涪县的救援兵力可以很快的响应,请陛下安排部队在涪县屯兵。”
刘禅同意了蒋琬的提议。
6.曹魏朝廷打算在扬州和豫州地区大面积开辟种田和畜牧的土地,派遣尚书郎汝南人邓艾从陈国的陈县、汝郡的项县一直向东巡视到淮南郡的寿春县。
邓艾提出:“当初太祖(曹操)击破了黄巾贼之后,就制定出了屯田积谷的策略,在许都囤积了大量的粮草,作为他征战四方的物资基础。
如今西部、北部、东部已经基本上全部属于大魏的掌控范围了,也就只有淮水以南常常战事不断,每次出兵讨伐西蜀和东吴的时候,光是负责运输粮草的部队就占了一大半的人员,消耗的人力和钱粮数以百亿计。
据我考察,陈地、蔡地地势低下、土壤肥沃、资源丰富,又靠近淮水流域,在那里屯田会让粮食运输更加方便。
我认为可以撤下许昌周边的屯田兵力,通过汝水、颍水、蒗荡渠水、涡水将这些人马向东转移到淮水流域附近。
在淮水以北安排两万人屯田,在淮水以南安排三万人屯田,让其中五分之一的人轮流休息,这样就能保证一直都有四万人在淮水两岸屯田。
还可以借此机会开挖人工渠增加农田灌溉,既能保障土壤的肥力,也能开辟更多的运粮通道、提升粮食运输效率。
除去转运人员、驻扎营垒、开垦田地、挖凿人工渠的成本费用,照这么屯田下去,每年可以收获五百万斛粮食作为军事战争使用;过个六、七年,就可以在淮水附近积累三千万斛粮食,这可足够十万大军吃五年的啊!
要是以此粮食储备作为应对东吴的物质基础,就再也不用担心会在东吴手上吃亏了。”
魏·太傅司马懿对邓艾的提议表示十分赞许。
本年,魏军开始挖凿人工渠,用于灌溉农田、运输物资。
只要东南地区出现了战事,魏军便可大举兴兵乘船东下,在长江、淮水流域与吴军展开较量,粮食供应不再成为魏军的拖累;由于有大量的人工渠分担河水流量,所以魏军也基本不再受到水灾的侵扰。
7.管宁去世。
管宁品行清高、为人风雅,是人们口中特立独行、淡泊名利、清心寡欲之人,很多人都崇尚、瞻仰管宁的高洁品质。
远远看着管宁,好像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让人难以亲近,但是一旦与管宁相处起来,就会发现他平易近人、和善宽柔。
在面对纷争时,管宁能根据具体的事情循循善诱,一步步开导人的心结、解除双方的误会,总让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思自身的不足;因此,在管宁的悉心教育和感化之下,人们总是心服口服的悔过自新。
直到管宁去世的那天,无论是听说过他还是对他一无所知的人,得知他的死讯后,都哀伤得叹息落泪。
三年(壬戌,242年,汉·延熙五年,吴·赤乌五年)
1.春天,正月,汉·大司马蒋琬分出一部分兵力交由中护军姜维率领,从汉中进入驻涪县。
2.孙权立儿子孙和为太子。
孙权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3.三月,魏·太尉·昌邑景侯满宠去世。
秋天,七月乙酉日,曹芳任命领军将军蒋济为太尉。
4.孙权派遣将军聂友、校尉陆凯带领三万人马攻打儋耳郡、珠崖郡。
5.八月,孙权封儿子孙霸为“鲁王”。
孙霸是孙和的亲弟弟,孙权十分偏爱他,给他的尊崇和待遇完全不输太子孙和。
吴·尚书仆射是仪当时兼职鲁王孙霸的太傅,上书劝谏孙权:“鲁王天赋异禀、品行端庄,又是一个难得的文武全才,如今陛下应该让鲁王到地方上去为国家镇守一方土地,成为国家的藩蔽和屏障。
这既能在全国范围内彰显鲁王的美好德行,又能让各地感受到陛下的威名神武,这不仅对国家发展有利,也是天下四海所有人的心愿啊!
太子与鲁王尊卑有别,理应在礼节、等级、待遇上有所区分,也好让世人知道高低贵贱之分,给人民群众做好表率带头作用。”
是仪为此事递交了三、四次奏疏,但是全都被孙权给压了下来。
四年(癸亥,243年,汉·延熙六年,吴·赤乌六年)
1.春天,正月,曹芳举办成人礼(也称 加元服)。
2.吴将诸葛恪攻打庐江郡的六安县,掳走了当地的一部分百姓。
3.夏天,四月,曹芳册封皇后甄氏(文昭皇后甄氏的兄长甄俨的孙女),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4.五月初一,发生了日全食。
5.冬天,十月,汉·大司马蒋琬从汉中出发前往涪县,在行军的过程中,疾病发展得越来越重了。
刘禅任命汉中太守王平为前监军、镇北大将军,负责监督管理汉中事务(即 汉中都督)。
6.十一月,刘禅任命尚书令费祎为大将军、录尚书事(总领尚书事务)。
7.吴·丞相顾雍去世。
8.吴将诸葛恪派间谍前去曹魏的地盘观察地形、勘察要道,打算进攻寿春县。
魏·太傅司马懿率兵到达庐江郡的舒县,做出攻打诸葛恪的架势。
孙权下令将诸葛恪从庐江郡的皖口转移到豫章郡的柴桑县屯兵。
9.吴·步骘、朱然二人分别上书对孙权说:“那些从汉廷回来的使者,都说刘禅想要背弃盟约、与曹魏联合,还说看到他们大量打造船只、加固城防。
汉大司马蒋琬分明镇守在汉中,现在司马懿已经带兵向我江东做出了攻势,但是蒋琬根本一点要出兵相助的样子都没有;本来他应该趁着曹魏大营防守薄弱之时绕后牵制魏军,但是他却离开了汉中前往涪县,反倒离成都更近了。
这很明显就是汉廷与曹魏之间有勾结,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应当赶紧提前做好准备,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呀!”
孙权回复:“我并没有亏待过刘禅,一直对汉廷毕恭毕敬,而且我也没有做出过任何有违约定的事情,刘禅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司马懿前段时间带兵前往舒县,仅半个月左右就撤退了,西蜀距离舒县远万里之遥,怎么可能短短半个月内就能摸清魏军的军事行动呢?由此可见,汉军的军事部署应该与司马懿的行动没有什么关系。
当初曹真就已经打过汉中的主意,从那时起汉廷对就加固了对汉中的防守力量,但是那时也只是加强警备而已,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军事行动,得知曹真撤退的消息后也没有再继续追击。
怎么能因为汉廷没有出兵牵制曹魏,就怀疑他们与我江东结盟的诚心呢?
他人说的那些风言风语根本不值得相信,我拼上整个国家的前途为你们担保,蜀汉绝对不会背盟。”
10.魏·征东将军·荆州豫州都督王昶上书说:“地形山势虽然是固定不变的,但是要根据实际情况来调整戍守方案。
如今宛县离襄阳有三百多里,一旦襄阳出现了什么变故,是来不及支援的。”
于是曹芳批准王昶将屯兵点转移到了南阳郡的新野县。
11.曹魏宗室成员曹囧看到宗族子弟遭到了严重的排挤,看不下去了,于是上书劝谏,企图感化大将军曹爽,说:“古时候的帝王,会给同姓分地封国来表示对亲人的重视,也会给外姓功臣分封侯爵来表示对贤才的推崇。
往极端一点说,就算君主只重用同宗之人,这也不会对国家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毕竟大家都是同组,是命运共同体,谁都不希望国家败亡;但是如果君主一味的抬高外姓大臣的地位、而把亲人冷落一边,那么迟早有一天会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导致大权旁落、被人颠覆取代。
古时候的先王知道同宗和外姓要一碗水端平,不能有所偏私,所以既任用宗族之人、又提拔外姓贤臣,二者起到相互监督、相互约束的作用,这才是让社稷长久发展、国家长治久安的关键。
如今我朝虽然礼法约束明确、高低贵贱等级森严,但是对于皇室宗亲还是太过疏远、冷落了,要么就是根本就不让宗室担任一官半职,就算给了官职,也大都是些闲散无用的小官罢了。
我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寝食难安、食不下咽,在这里,我把我的毕生所学、所闻写下来,为陛下谈论一下皇室宗亲与国家兴衰的密切关系。
“夏、商、周这三个朝代发展延续了几十世,绵延了几百年,然而秦朝建立后,仅仅过去了两世,只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整个土崩瓦解,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夏商周三代的君王不把人民当成个人的私有财产,而是给宗室之人分封土地,让各封国的国君与天子一起管理全天下的子民,所以江山社稷的盛衰成败与诸侯王密不可分,诸侯王与天子共同承担着国家发展、社稷延续的重任。
而秦皇帝只知道把所有资源都攥在自己手里,宗室成员享受不到国家的资源,那么一旦国家遇到变故,这些宗室们自然而然就好像在一旁看戏的旁观者一样,对此无动于衷。
秦始皇认为周朝覆灭是周天子的实力太过弱小的原因,认为就是因为封爵分地削弱了周天子的实力,所以秦始皇废除了爵位(公侯伯子男)制度,把各地划分为郡县,派官员进行管理。
以至于在中央,既没有宗亲成员来帮助秦始皇辅佐自己的儿子;在地方上,又没有宗室成员帮着镇守四方、庇护捍卫中央的核心政权。
这不就跟把一个人的手和脚都砍断,只留下躯干和头脑吗?谁看到这场面不心惊胆寒、战栗不已?
秦始皇还以为自己这么做是给子孙后代打下了延续万年的坚实基业呢,这不是完全与自己的目的背道而驰吗!
也正是因为秦王朝缺少了宗室的藩蔽,所以才能让高祖(刘邦)拔剑斩蛇、高举起义大旗,带着一帮没正经事干的小混混,仅花了五年的时间,就推翻了秦朝,建立了大汉。
为什么高祖能这么快的达成称帝的成就呢?因为想要铲除根深蒂固的基业、推翻盘根错节的势力是很困难的,但是推倒一个摇摇欲坠国家、枯萎朽败的政权那简直就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两件事之间的难易程度显而易见。
“大汉开国之后,高祖以秦王朝的凋敝为前车之鉴,于是开始分封宗室子弟,到后来吕氏乱政、排挤刘氏,几乎到了濒临衰微的境地;最后刘氏的天下并没有被吕氏颠覆,就是因为地方上还有刘氏诸侯王的藩蔽、镇守,这些股盘亘交错的势力联合起来,是吕氏无法撼动的。
然而高祖给刘氏宗亲分封的土地确实有点太大了,所以后来贾谊才提出,如归想要天下安定、断掉奸人的非分之想,那就得瓜分诸侯王的土地,将其分给更多的宗室成员,这样得到封地的人变多了,每个王拥有的土地面积却小了。但是贾谊的这一提议并没有得到文帝(刘恒)的采纳。
直到汉景帝(刘启),用了晁错出的主意,突然大幅削减诸侯的封地、削弱诸侯的实权,导致诸侯王一时间接受不了这巨大的落差,所以引起了七国之乱。
这样的混乱其实从高祖(刘邦)给刘氏宗亲分封土地时就已经埋下了祸根,而文帝、景帝治国风格太过温和,对诸侯王的限制太宽松,然后又收紧得过于突然导致的。
有句话叫做:‘树枝太粗太壮,迟早会折断;尾巴太重太大,难以轻松晃动。’
尾巴长在动物的身体上,都有可能不受动物本身的控制,更何况这些星罗棋布在天下各地的诸侯国可不是身体上的尾巴啊!一旦它的势力大了起来,中央就算想控制,能有那么容易吗!
汉武帝(刘彻)采纳了主父偃提出的推恩令,让诸侯王把自己封国的地盘分裂给自己的后代,以此来削弱诸侯掌控的实际封地面积和实权;也就是从这开始,诸侯王的实力和权力才开始慢慢削弱,构不成对中央的威胁了,只不过是靠着百姓租税养着的富家翁而已,政事国事一概无权过问。
所以到了汉哀帝(刘欣)、汉平帝(刘衎)时期,王莽成了整个大汉朝廷的实权操控者,打着周公辅政的名头做着田常篡齐的行径,在那时,刘姓诸侯王竟然频频上交祥瑞符文、为王莽歌功颂德,这难道不可悲吗!
并不是因为这些宗室子弟独独在汉惠帝(刘盈)、汉文帝的时期忠心于汉室,而到了汉哀帝、汉平帝时期就成了背叛大汉的逆子,只不过是因为这两个时期的背景下,宗室成员手上的权势不一样罢了——强势则能成为中央的屏障,衰微则只能成为权臣的舔狗。
多亏了光武皇帝(刘秀)雄姿英发、天纵英才,硬生生把王莽从皇帝之位上给赶了下来,硬生生把大汉已经被夺走的国祚重新续了上去。光武帝原本就是汉室宗亲,保住汉室的国运、延续大汉的江山社稷,难道不就是宗室成员极力维护、奋力争取的结果吗!
只不过是因为在东汉的发展过程中,忘记了秦朝的前车之鉴,忘记了沿用周朝依靠亲缘关系庇护中央的制度,让外戚逐渐坐大、让宦官逐渐嚣张,以至于到了汉桓帝(刘志)、汉灵帝(刘宏)时期,宦官手握皇权、权臣粉墨登场,天子只不过是一个如同傀儡般的吉祥物罢了——
这才让奸人贼党搅得天下大乱,让百信陷入了无尽的战火和纷争之中,导致汉室宗庙被董卓一把火化为灰烬,原本宏伟高耸的宫殿沦为长满荆棘的荒土。
从太祖武皇帝(曹操)手持刀戈剑戟,平定黄巾、扫除各路势力、一马当先守护天子,为我大魏江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至今已经过去二十四年了。
陛下怎么不想想夏、商、周、秦、汉为什么会兴旺繁荣?怎么不想想秦朝为什么会覆灭?怎么不想想王莽为什么会篡位?怎么不想想光武帝为什么会延续国祚?怎么不想想东汉末年为什么会天下大乱?
只要陛下想清楚这些,也就知道想让国家太平、百姓安康该怎么做了,也就知道想要防止国家倾覆该注意什么了。
“然而现在宗室们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境地呢?
只不过是空有一个王爵的头衔而已;
封国内的百姓根本就不受诸侯王的管理;
虽然身为诸侯王,但是只能像一只老鼠一样畏首畏尾的躲在自己的宫中哪儿都不敢去;
对自己所处的封国民情如何、经济水平如何、社会发展如何一概不知。
这与一个平头老百姓有什么差别?
在中央,辅政大臣几乎全都是外姓之人,没有宗室成员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
在地方,诸侯王对封地的掌控权几乎为零,根本没法成为中央朝廷的庇护——这还怎么让江山社稷长久地延续下去啊?
如今的州牧、郡守,手上的权力、掌管的土地,完全可以比拟古时候的霸主、诸侯,他们不仅掌控着一千里的土地,手上还有兵权,有不少长官的势力大到可以与一个国家相媲美,还有的甚至一个家族中好几个兄弟都占据着州郡长官一职,而这里面却没有一个宗室子弟的身影。
宗室诸侯王没有实权就算了,还要被这些州郡长官辖制,这可不是加强中央集权、削弱地方势力的做法啊!这完全是把中央暴露在重重危机之中,怕是连一场小小的变故都承受不住吧?
如今朝廷任用贤才,甚至会将人破格提拔为大郡、大都的长官,少说也让人担任一只偏师的主帅。而宗室中那些有才华、有能力的:如果文章写得好,也就只能当一个小小的县令;如果稍微会点骑射、有点武力,也就只能当个百夫长而已。
这难道也叫做优崇宗室、选贤任能吗?
“有句话说:‘有一百条腿的虫子,死的时候也不会倒地。’就是因为它的腿足够多,即使到了死的那一天,也有腿支撑着它的身体,不至于倒塌。
虽然只是拿一条虫子打比方,但是可以延伸出更广泛、更深远的意义:
如果中央是虫身,宗室是虫腿,那么在中央朝廷遭到冲击、皇权遭到威胁的那一天,如果宗室成员有足够的能量,那么一定会纷纷挺身而出维护祖宗社稷不至于覆灭。
圣明的君主在太平安宁的时候不忘大难临头的忧患,在兴旺繁荣的时候不忘国家倾覆的悲剧,只要能时刻敲响警钟并为之付出行动,那么就一定能让国家远离灾祸、避免覆灭的下场。”
曹囧说这些就是指望让大将军曹爽幡然醒悟,重视起曹氏宗亲,但是曹爽根本就没把这份奏疏当回事。
五年(甲子,244年,汉·延熙七年,吴·赤乌七年)
1.春天,正月,孙权任命上大将军陆逊为丞相,仍旧担任荆州牧、右都护、总领武昌事务。
2.魏·征西将军、雍州凉州都督夏侯玄是大将军曹爽姑姑的儿子。
李胜是夏侯玄府上的长史,他和尚书邓飏为了让大将军曹爽更加威名远播、在朝中的地位更高,一个劲儿的劝曹爽讨伐蜀汉,以求立下军功、巩固权势。
太傅司马懿不赞成出兵蜀汉,但是曹爽完全不听。
三月,曹爽向西进发至长安,率领十多万人与夏侯玄在骆谷口会合,一同进兵汉中。
当时,蜀汉在汉中的防守兵力还不到三万人,各部将领都吓得手忙脚乱,全都打算采取坚守堡垒绝不出战的对策,等着大司马蒋琬带着涪县的兵力前来支援。
汉·前监军·镇北大将军·汉中都督王平说:“涪县距离汉中有将近一千里,如果魏军攻破关城攻入汉中,那防线基本上就已经崩溃了,汉中能不能守住都得打问号。
现在应该先让刘护军(刘敏)占据兴势山,我带兵守住后方防止魏军绕后进攻。
如果魏军分出一部分兵力前往兴道县的黄金谷(位于兴势山东部),那么我就带着一千人在山上从高处向魏军发起进攻。
这么做既能够拖延一段时间,也足够大司马(蒋琬)带着涪县的兵力赶来了,这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汉中的守将都对王平的提议将信将疑,只有护军刘敏与王平的观点一致,于是刘敏整顿军队,带着人马直奔兴势山,在山上插上了绵延一百多里的军旗,以做出人多势众的样子来虚张声势。
闰三月,刘禅派遣大将军费祎率领军队前去营救汉中。
临行时,汉·光禄大夫来敏前去拜访费祎、与他道别,并且提出想要与费祎在棋盘上杀上一局的想法。
然而那时军情战报如雪片般传来,府中人人顶盔掼甲,就连马匹也都全副武装,反观一旁的费祎,与来敏安安稳稳、气定神闲地下棋,脸上一点紧张、焦躁的神色都没有。
来敏感叹道:“我刚才只不过是试试先生的水平。您确实沉稳持重,我相信您一定能击退贼兵的。”
3.夏天,四月初一(丙辰),发生了日食。
4.魏·大将军曹爽在兴势山与汉军相互抗衡,无法向前继续推进,由于道路遥远、险阻太多,魏军从关中的运粮部队以及氐人、羌人的物资运输跟不上,大量的马、驴、骡、牛都累死了,一路上都是累死、饿死、病死的尸体,老百姓和夷人的嚎哭之声响彻山谷。
汉·大司马蒋琬和大将军费祎即将到达汉中。
魏军粮食运输成问题,汉军的支援大部队也马上就要到来,魏·参军杨伟建议曹爽此时应当及时撤退,否则将面临不可估量的损失,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但是邓飏、李胜这帮原本支持曹爽伐蜀的人反对杨伟的提议,坚持让曹爽留下,继续与汉军对抗。
杨伟说:“邓飏、李胜这是在害您、害国家,该斩!”
曹爽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对杨伟感到非常不满意。
魏·太傅司马懿给夏侯玄写了一封信,说:“《春秋》上说了:‘越是受到赏识、越是被寄予厚望,责任就越大,’当初武皇帝(曹操)第二次进攻汉中的时候,损失了大将夏侯渊,差点惨败而归,这件事情是你我都知道的事实。
如今兴势山地势险恶,已经被汉军给率先占领了,如果他们坚守不战,我军继续进兵将求战不得,也无法夺得敌方的物资,要是想要撤退,那么归路也早就被拦截了,再加上军粮物资供应不上,这只有全军覆没这一条路可走。
我就想问问,曹大将军如果真的惨败,对得起国家对他的期望,对得起陛下对他的信任吗?”
夏侯玄被司马懿这番话说得胆战心惊,赶紧跑去劝曹爽撤退。
五月,魏·大将军曹爽下令撤退。
汉·大将军费祎分兵占据住沈岭、卫岭、分水岭(也称 三岭),拦住了曹爽的撤兵之路。
曹爽在山谷险阻之中拼死作战,吃尽了苦头,损失了大量的人马物资,好不容易保证自己活着离开了骆谷口,然而回望大军,根本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此次出兵,曹爽消耗掉了关中大量的人力、钱财、粮草,导致关中地区陷入了物资短缺、人民生活无以为继的严酷局面。
5.秋天,八月,魏·秦王曹询(曹叡的养子)去世。
6.冬天,十二月,魏·司空·安阳孝侯崔林去世。
7.本年,汉·大司马蒋琬因为身体每况愈下,主动提出把益州刺史一职交由大将军费祎担任。
刘禅任命费祎为益州刺史,任命侍中董允暂代尚书令,担任费祎的副手。
那段时期汉廷军事行动频繁,处理政务的负担很重,各项事务交错繁杂;在费祎担任尚书令期间,由于他沟通能力强、脑子转得很快、对事情的分析判断很敏锐,因此办事效率极高,在审阅文件、批阅奏请的时候,即使文章长篇大论,费祎只需要短短看几眼,便能知道文章的大意和主旨,阅读奏疏所花的时间是他人的一半,而且对每一封奏疏、文件、资料都是过目不忘,对事情也安排得有条有理。
费祎常常在早饭和晚饭的时间来听取汇报、处理公务,中间穿插的一些碎片化的时间便利用起来接待宾客;所以费祎总是能够在吃饭聊天、下棋娱乐的过程中,把工作井井有条的开展下去,既不耽误事,也不冷落前来拜访的友人门客。
董允接替费祎担任尚书令后,也想学着费祎一边玩着一边就把工作给做了,但是这么搞了半个月下来,发现没有做完的工作堆积如山,有好多事情都没有及时推进下去,根本就做不到像费祎那样游刃有余的办事。
至此,董允才意识到自己与费祎在处事能力上的差距,感叹道:“人跟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我真是怎么样都达不到费祎那样的水平啊!”
于是董允往后就铆足了劲儿、集中所有的精力处事理政,一丝一毫也不敢懈怠。
六年(乙丑,245年,汉·延熙八年,吴·赤乌七年)
1.春天,正月,曹芳任命骠骑将军赵俨为司空。
2.吴太子孙和与鲁王孙霸居住在同一处宫殿当中,二人的礼仪规格、服装制度、从属官规模完全保持一致。
东吴朝臣看到鲁王的各项标准与太子是一个水准,认为这是非常僭越且不合理的事情,很容易让鲁王孙霸对太子这一储君之位有非分之想,于是有很多人都向孙权提出了劝告。
孙权下令让鲁王孙霸和太子孙和分别居住在不同的宫中,并且二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幕僚和从属官。
至此,孙和与孙霸之间裂痕就越来越大了。
吴·卫将军全琮让他的儿子全寄去给孙霸当从属官,并且给丞相陆逊写了一封信,告知此事。
陆逊看到全琮站队孙霸,回信说:“你的儿子要是真的有才有本事,不愁得不到陛下的重用和赏识,没有必要为了一时的荣宠和利益舍弃正经的提升途径,而跑去讨好鲁王。
如果鲁王怀有异心,将来真有觊觎太子之位的心思,那么你儿子站在鲁王这一边,不是给自己招惹麻烦吗?
况且现在鲁王和太子之间势均力敌、势同水火,肯定少不了安插眼线和互相算计,这种宗室之间的明争暗斗、你争我夺是从古至今最让人忌讳的事情啊!
我劝你最好是不要卷入党争之中,不会有好结果的。”
后来,全寄还是投靠到了鲁王孙霸的麾下,与孙霸之间往来频繁。
陆逊又给全琮写了一封信:“你不学当年金日磾辅佐太子,反而把阿寄(全寄)下注在鲁王身上,早晚要给你一家子召来祸患的啊!”
全琮没有给陆逊回信,也就是从这件事开始,全琮与陆逊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僵了。
鲁王孙霸礼贤下士,大肆结交当时在社会上的各路名人,以培养心腹、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
孙霸得知偏将军朱绩(朱然之子)胆识过人、勇武善战,于是亲自来到朱绩的家中,想与他挨着坐在一起谈谈心,打算拉拢朱绩。
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朱绩看到孙霸坐了下来,立刻站起来退到一边,根本不买孙霸的账。
自从太子孙和与鲁王孙霸被孙权授意可以自主招揽幕僚之后,他们二人便开始有意发展自己的势力,招揽人才站队己方,双方门下的侍从、属官、宾客与对方手下的人几乎完全成为了敌对关系。
拉帮结派的情况已经逐渐蔓延到了东吴的朝堂上,臣子们也开始纷纷站队、下注。
至此,整个东吴的群臣百官差不多都分成了两大派系,一派支持孙和,一派支持孙霸。
孙权得知党争发展到了这一步,决定出手干预,便以“让太子和鲁王潜心学习”为由,禁止他们结交宾客。
吴·督军使者羊衜上疏说:“微臣得知陛下下诏要求取消太子宫和鲁王宫的护卫队,并且禁止他们与宾客相互往来,甚至连各地进贡上来的珍宝礼敬都接触不到,这简直让人又心寒又恐惧,怕是这么做会让人们误会陛下的吧?
有人说,太子和鲁王行事有违常理、不守礼法,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您至少也应该派人进行调查核实,然后再仔细的分析评判,才能确定这些言论是否属实,而不是听风就是雨,对一面之词偏听偏信。
微臣担心这些诽谤诋毁太子和鲁王的言论会流传得越来越广,还不知道要被妖魔化成什么样子;要是这些话传到了蜀汉和曹魏,让他们误以为您的两个儿子悖逆无礼、罔顾人伦,那么陛下又该如何消除这些对您不利的舆论呢?”
孙权的步夫人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是孙鲁班(字 大虎),嫁给了左护军全琮,也称为“全公主”,小女儿是孙鲁豫(字 小虎),嫁给了骠骑将军朱据,也称为“朱公主”。
孙鲁班与太子孙和的母亲王夫人有矛盾,当时孙权提出想要立王夫人为皇后,遭到了孙鲁班的极力反对。
后来,孙鲁班担心孙和会因为这件事怨恨自己,害怕孙和当上皇帝之后会找自己算账,于是多次散布有关于孙和的坏话,还常常在孙权面前泼孙和的脏水,企图败坏孙和在孙权心中的形象。
有一次,孙权卧病在床,让太子孙和去长沙桓王(孙策)的庙宇中代替自己举办祭祀活动。
由于孙策的庙宇离太子妃叔父张休的住所比较近,张休就顺道邀请孙和去他家做客。
由于孙鲁班一直密切监视着孙和的一举一动,看到孙和去了张休家中,便造谣说:“太子没有去长沙桓王的庙宇祭祀,而是跑到太子妃家中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还说:“太子的母亲王夫人得知陛下生病,脸上很明显有喜悦的神情。”
孙权本来身体就不舒服,听到孙鲁班这么一说,更是不加核实的直接选择了相信,并对此勃然大怒,狠狠对王夫人进行了谴责。
王夫人遭到了责骂和冷落之后,无法为自己辩解,过了没多久就在忧郁和愁苦之中去世了,太子孙和也失去了孙权的喜爱。
吴·杨竺、全寄、吴安、孙奇等人都是鲁王孙霸的同党,他们疯狂传播对太子孙和不利的言论,孙权也对这些言论深信不疑,以至于对孙和有非常大的意见。
吴·丞相陆逊上疏劝谏道:“太子是您选出来的后嗣,是国家正统的接班人,他的地位是不可动摇、他的尊严是不可侵犯的。
鲁王只不过是一个藩王,没有皇位的继承权,他所享有的待遇应该与太子有明显的高低区分。
只要您能让鲁王待在他改待的位置,拥有他该有的待遇,那么那些非分之想、僭越之举、结党营私也就不复存在了。”
陆逊的劝谏奏疏上交了三、四次,次次态度真诚、言辞恳切,希望孙权能够有所醒悟,并且还打算从武昌亲自来到京师(建业)当面规劝孙权。
然而孙权看到陆逊说的这些东西,心里是越来越不高兴了。
吴·太常顾谭是陆逊的外甥,也上疏劝谏孙权:“统治一方国土的君王,只有明确尊卑贵贱、嫡庶之分,才能让不同身份的人本本分分、老老实实,打消他们不安分的躁动之心。
这么做不仅能够保全宗族的骨肉亲情,还能防止谋权篡位的惨剧发生。
当初贾谊给汉文帝(刘恒)提出的治安策上提到过有关于诸侯的事情,说即使是亲人,如果让他们拥有过大的实权、过强的势力,那么迟早会有危害国家、威胁中央的那一天,等这一天真正到来,那么大义灭亲、家破人亡也就是必然的结局;即使是外人,如果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与中央相抗衡,那么他们必然能长久的保住荣华富贵。
汉文帝(刘恒)让慎夫人与皇后窦氏平起平坐,袁盎见状移走了慎夫人的坐席,惹怒了汉文帝;然而在袁盎给文帝分析了遵守尊卑礼仪的必要性之后、拿吕后将戚夫人做成人彘进行告诫了之后,不仅文帝的怒火烟消云散,就连慎夫人也深受触动。
如今我说的这番话,并不是因为我偏私太子,而是希望太子地位稳固、也想让鲁王得以保全太平啊!”
至此,鲁王孙霸便开始看不惯顾谭了。
景初二年(238)年,吴将全琮在芍陂对抗魏军的那一次战役之中,顾谭的弟弟顾承和张休(张昭之子)都立下了军功,而全琮的儿子全端和全绪想要分走顾承和张休的功劳,于是在孙权面前说了不少有关于顾承、张休的坏话,导致孙权将顾承和张休发配到了交州,后来又下令赐死张休。
吴·太子太傅吾粲向孙权提出让鲁王孙霸带兵镇守夏口,还建议将孙霸的同党杨竺等人调离中央,不仅如此,吾粲与丞相陆逊之间也有着频繁的书信往来。
于是,吾粲把孙霸和杨竺都给得罪了,遭到了孙霸、杨竺的诋毁栽赃,一并连陆逊也受到了他们的中伤。
这些谣言使得孙权对吾粲恨之入骨,很快便下令将吾粲打入监狱后处死。
由于陆逊也遭到了波及,孙权多次派出中使(由皇宫内廷之人担任的使者)前去武昌责备、质问陆逊,导致陆逊在一次次的谴责之中气得生了一场大病,最后医治无效去世了。
孙权任命陆逊的儿子陆抗为建武校尉,接管陆逊的军队,并且将陆逊的灵柩从荆州向东带回建业安葬。
陆抗返回建业后,孙权把杨竺所列举的陆逊二十条罪状拿来质问他,陆抗为父亲陆逊逐一解释,一条条回答的清清楚楚、有理有据,最后孙权也不得不放下了对陆逊的怨恨。
3.夏天,六月,魏·都卿穆侯赵俨去世。
4.秋天,七月,吴·将军马茂秘密谋划杀死孙权以及东吴重臣,然后投降曹魏,但是在事发之前,计划就被泄露了出去。
孙权将马茂及其同党全部诛杀,并夷灭了他们的宗族。
5.八月,曹芳任命太常高柔为司空。
6.汉·吴太后(吴懿之妹)驾崩。
7.孙权派校尉陈勋带着三万名屯田将士及工匠在丹阳郡的句容县修建中道,从小其县一直修至云阳县(即 曲阿县)的西城,以作通商贸易之用,并且在中道附近修建了邸阁,用以存储粮食物资。
8.冬天,十一月,汉·大司马蒋琬去世。
9.十二月,汉·大将军费祎到达汉中,巡视各部的军事堡垒。
10.汉·尚书令董允去世。
刘禅任命尚书吕乂为尚书令。
董允为人正直、处事公平、执法公正,对国家忠心耿耿,尽职尽责的纠正汉主刘禅的错漏,也常常提出有利于国家社会发展的观点,他的忠诚正直、严肃认真让刘禅既尊敬又畏惧。
宦官黄皓凭借着花言巧语、甜言蜜语以及会察言观色的本领,深得刘禅的喜爱,而董允为了避免刘禅被黄皓带偏,经常劝谏刘禅远离小人、亲近贤人,也总是严厉的谴责黄皓,让他无法仗着刘禅的宠爱嚣张放肆。
黄皓在董允的监督和批评之下,行事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一点儿不合规矩的事情都不敢做,一直到董允去世,黄皓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黄门丞(属少府,管理宦官,传达命令)而已。
汉·大将军费祎任用选曹郎汝南人陈祗接替董允为侍中。
陈祗为人沉稳持重,行事严谨、气场威严,头脑机敏、应变能力强,而且爱好广泛、特长突出,因此得到了费祎的欣赏和重用,以至于被越级提拔为侍中。
当上了侍中之后,陈祗反倒与黄皓搅和到了一起。
由于没有了董允的辖制,黄皓也逐步接触到了中央的核心政务,慢慢的被提拔到了中常侍之位,手中的权力也一天比一天鼎盛,以至于他恣意弄权、迷惑天子,导致蜀汉一步步在他手上走了下坡路直至彻底覆灭。
侍中陈祗深得刘禅欢心,也正是因为陈祗的机敏和变通,把刘禅哄得非常到位,与当初担任侍中的董允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风格,导致刘禅每每一想到被董允管得放不开手脚,就心里不痛快;因此,刘禅在陈祗的奉迎讨好之下,在黄皓时不时的洗脑之中,把董允的严肃认真当成了对自己的轻视,逐渐对董允的怨恨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