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崇勔的愤怒时常让他摔掉手中的杯子,可今天,他并没有扔掉手边的牛奶杯。他的怒火还在,只是他今天不得不控制一下情绪,为了下午的事。
邀请庞科长全家过来游玩是许崇勔主动提出的,为此,他不得不逼自己拿出一些虚伪。前天周四晚上,许崇勔给庞科长打电话说如果方便的话,想请他们全家来这里旅游逛一逛。
庞科长的语气显得很和气,但许崇勔能够想象出他此刻脸上坚决的表情。他早就料到庞科长会这么说。这也让他感受到了庞科长要换掉他公司的决心。为了打消庞科长的顾虑,他安抚着说这次邀请跟业务没有一点关系,而且他们公司已经做好退出来的准备,只是请庞科长帮忙把尾款给结一下就万分感激了。许崇勔知道不说出一个由头庞科长是绝不会来的,结尾款就是最好的由头。
“那好吧,既然是盛情难却,那我就愧领啦。至于让你们退出的事,老弟啊,这绝不是我的主意,这我可以发誓,在这件事上我是不同意的。”庞科长在电话另一头说。
“没关系,我们在开发别的客户也是一样的。”
“老弟,你能这么想那就太好啦。那就,麻烦你给订个飞机票?”
“您那里怕是没有机场吧?如果坐飞机的话要去郑州才行。”
“没事儿,我可以让朋友把我们送到郑州,主要是俺娘一辈子也没坐过飞机,想让俺娘体验一下。”庞科长不客气的说。
“那我让人立刻订票,您看这周六怎么样,下周一送你们回去。”
“好滴,好滴,酒店不要搞得太豪华,普通的快捷酒店就可以了。”
上午十一点半,许崇勔接了一个电话,是小杜打来的。一会儿他要和小杜一起去机场接庞科长一家。他在电话里又跟小杜确认了一遍车子的型号。这部车子是他让小杜去车行租来的。因为庞科长有个毛病,无论是请他吃饭还是邀请他出门考察,他都只坐奥迪A6。即便不是奥迪A6,那也必须是他知道的比奥迪A6更加高级的车子才行。他曾听庞科长手下的一个文员说,以前有个卖叉车的销售开着帕萨特想请庞科长吃顿饭,到公司门口后发现对方开的是大众,立马就回去了,弄得卖叉车的一头雾水。
在去机场的路上,许崇勔把行程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像他每次去拜访客户,总会习惯性的把要说的每句话斟酌一遍一样。作为一个生意人,他深知往往一句话就能够带来一个好的结果,同样的道理,一个小小的失误也能毁了他这次的目的。在这点上,他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从不马虎。他把行程在脑子里过完一遍后,又开始假设起各种的意外。他的这种假设只针对某些人,比如这次的庞科长。他阴险狡诈、贪得无厌、吃喝嫖赌,而且还是位集大成者。想好各种应对方法之后,许崇勔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在大厅里等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后,庞科长一家才向出口走来。庞科长舔着个大号的啤酒肚,走起路来像是踩着高跷似的,小心而又显得有些吃力。他的脖子被下巴上的赘肉淹没了,看起来像一只大蛤蟆,还有四方形的大脸配上两坨腮帮肉让他显得有些过于富态。许崇勔记得上次见庞科长时有一百八十斤左右,现在目测估计至少两百斤。“国企真养人!”许崇勔在心里感叹的同时不禁又为其感到悲哀。
庞科长看到许崇勔亲自接机,不免有些吃惊。他原本以为许崇勔邀请自己全家来天津旅游是想让自己把尾款结一下,按照他那“人走茶凉”的理论,许崇勔不应该亲自来接机的,可现在许崇勔却出现了。他心里先是一阵嘀咕“莫非他还是想争取一下?不应该呀,他电话里可说的清清楚楚的。算了,先不管它。”庞科长的脸上装出一副被重视的喜悦向许崇勔招手,“崇勔老弟,好久不见啊!”
许崇勔也表现出了应有的热情,说:“好久不见,庞科长,欢迎你们全家来天津旅游。”接着,他又把脸转向庞科长身后的一位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一脸笑眯眯的老妇人,“这位应该是伯母吧,您一路辛苦了。”
老妇人则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回答说:“不辛苦,不辛苦。”接着她便拉起身后一个七八岁小男孩的手,一脸慈祥的样子看着小男孩说:“快叫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