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岗漫道,早已是繁花辞树、绿肥红瘦的时节,少了些许隽秀,多了几分清幽。晨行其间的,远不止我一人,大家即便素未谋面,但相遇时彼此都面带灿烂笑容,点头问候,不管国语、台语,懂或不懂,背后总有温暖,如同正酝酿着的朝阳。
我站在薄暮的镜像中,太阳尚未登场,月亮褪去脂粉,无声息地消失在由白渐蓝的天色中,留下几分溶溶的月色,化作氤氲的雾气,把时间连同山林一起雪藏。谷底的风调成静音,但闻两三声鸟鸣婉转,又好似在倾诉什么。鸡声茅店不知凋零何处,成了坍圮,南国没有霜雪,自然也留不住人迹。晨起的人未动征铎,生怕打扰到周遭的安宁,默默地在林间行走,大概除了我,这世界并不孤独。
如果回溯几百年,这里大概还是蛇虫遍布、瘴疠重生,后来人烟驻留,渐渐地,荒丘有了名字,生出玄妙的传说故事;峰峦有了意涵,成为一方水土的庇护。然后这片不出众的山,时常出现在游子旅人的梦境中,成了代表故乡的护身符,成了记忆中那座走遍千山终究难越的圣母峰。吾身在此,晨行一路竟联想这片土地的过去,渺渺远处的故乡,不也是如此吗?
头顶盘旋的鹰,人道是,卦山的风物,殊不知游弋于长空的鹰隼,也是匆忙的过客。成群的鹰,如古书中关于鲲鹏的描述,扶摇直上,形成壮观的鹰柱,在人眼中那是难得一见的秀,而之于鹰,只是往常。
最初的过客,像是孤独爬行的蜗牛,缓慢的步履留下浅浅的痕迹,就是日后的路。他们大概也曾站在我这个位置,望着远处的海天相接,来时的路淹没在碧海沧波中了。孤单的人踽踽独行,走进一座孤城,走出一座孤城,渐渐地,孤城不再孤独,因为这城里有了旅人的牵挂,所谓生命中的游历,如是而已。孤坟一座,前尘隔海,吾生有尽,行者无疆,俯仰间修短随化,有梦想的人,只得不停歇地追……
倘若时光倒流,漂洋过海大概也是一种放逐,在陌生的港湾停泊,然后哪里又会是我的儋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