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以前是我领导,后来我又是老马领导,现在定位我们的关系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老马是我同乡,也是我同事,我们是因为做了同事才知道对方是自己同乡,不同的是,我比较介意这层关系,而老马完全不当事,我们故乡在江苏,相识于深圳,深圳是一个移民城市,多数都是外地人,所以以前很多都以同乡为情感维护联系的纽带,同乡可以让你抱团取暖,可以让你互相利用,可以形成一股势力,让自己在城市中立足!
我和老马差不多时间来的广东,不同的是老马比较顺利而我则遭遇不测,老马从江苏直奔深圳,我因为被中介骗了路费,所以到了广州后甚至连到深圳路费都没有。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比老马慢了半拍。
老马来深圳第一份工作是保安,我第一份工作是洗汽车,半年后我做了保安那个时候老马已经做了保安班长,一年后我还是保安,老马则应聘我们公司做了保安队长,直接做了我领导,甚至还管理我领导,因为我上面是班长,班长上面是队长。
老马做了三个月队长自己离开,当然如果他不走公司也不会让他做,其实无论上面老板还是基层员工,都在等三个月期限,因为三个月是试用期,三个月公司可以决定是否要你还是不要你,当时我的岗位是监控室,每天都有人来吹牛逼,所以消息比较灵通,我知道大家都在等三个月炒老马,可是老马没有给他们机会,三个月一到,老马一天都没有多干自己走人,所以老马就这点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老马悄无声息的走了,就像他毫无征兆的来,老马走了,走的时候还把我一本新华字典带走,那是我刚买的工具书,其实他走时候我想开口问他要,但是没好意思开口,老马虽然读懂了我的心思,却装不懂。一本新华字典好像也就十几块钱,但是为了十几块钱老马竟然装了糊涂,所以我能想起来老马经济状况还是比较拮据。估计这跟他成长环境有关。
我们老家在同一个县城,不同的是我五岁以后就一直生活在县城,而老马则一直生活在农村,但是刚认识老马时候老马问我老家那里我跟他说的是我五岁以前的家,而不是五岁以后的家,所以老马早期在我面前满满优越感,因为在他看来虽然同为农村,但是他家离县城近一点,我家则远一些,所以对比起来他更像城里人。
老马来我们公司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很短时间内结连换了好几个队长,都是试用期一过立马走人,来的人不是老板不满意就是下面不服气,唯独老马是个例外,他是让上上下下都不满意的人。所以就这点看老马还是比较有能力,是一个有凝聚力的人,让我们公司一盘散沙,瞬间抱团。
老马是工程部经理去人才市场招聘来的,其实这个岗位本来是老板负责招聘,但是没办法前面那么多都干不了,所以老板也直接憔悴了,不知道那里找了,只能安排工程部的人去人才市场碰碰运气,那个时候的老马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年轻有为,当然这都是表面现象,实际情况是除了一副好皮囊其他一无是处,所以老马就像一朵花,但是容易昙花一现,就像一个花瓶,只能摆那里看看,没实际用处。
本来老马是很有优势的,因为公司前前后后换了那么多,也换累了,老板的意思是这次差不多就行了,不要像以前那样要求严格,而下面的人,完全是三班长控制,班长说啥就是啥,三班长呢,本来是想干掉队长自己有个锦绣前途奈何公司不给机会,所以也就只能认命,按他们话说,反正自己做不了,这次无论是谁都认命了!
老马来的时候我在监控中心值班,这个时候班长朱奎走了进来,朱奎东北人,但是没长成东北人应有的高大形象,170身高,不过这不影响他成为三个班长中是最有威望的一个。朱奎属于那种性格比较直的人,跟我关系不好不坏,朱奎进来后坐我旁边,把腿翘起来放到桌子上,然后跟我说:“新来一个队长知道吗?”我答道:“这跟我没关系。”然后我继续看我的报纸。朱奎看我不感兴趣,笑了笑说:“怎么没关系,这次这个可是你老乡。”我以为朱奎逗我玩所以没怎么搭理他,没想到朱奎又说:“唉,我不骗你,真是你江苏老乡,我还骗你咋的。老罗从人才市场招来的,马上上班了。”我看着报纸问道:“江苏那里的。”朱奎迟疑了一下说:“这个还这真不知道呢,等他来了你问问就知道了。”然后我继续看报纸,朱奎翘着腿闭目养神,后来报纸看完了我就和朱奎吹吹牛聊聊天,然后下班。
下班后我在宿舍前面空地看到一个陌生面孔,瘦瘦的,身高180左右,留着那种我们老家90年代独有的发型,不过当时已经是21世纪,所以他那发型比较抢眼,旁边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新来的队长。然后大家都没再吭声。
第二天新官上任,老马挨个岗位走访,走到我那里,我热情接待,然后朱奎也在旁边,这个时候我们聊了很多,而且当时我的工作环境适合聊天,监控中心天天啥事没有,就是一个喝茶聊天地方而已。
朱奎因为跟前面两三个队长关系都不好,这次他也不想又跟以前一样,所以这次朱奎对老马很是热情,这样吹牛聊天,天天也没啥事,物业公司,无非就是防火防盗,其他时间就是混日子。
聊天聊多了,我们多了一些了解,我知道我们是一个县城的,而且年龄差不多,所以自然而然的关系相对就近了些,如果不是突然出现那次意外,我想老马还能多干几天,但是那次意外直接让老马威信扫地,一派涂地。
那天是上中班,就是下午4点到晚上十二点,老马和往常一样到监控中心和我朱奎三个人吹牛逼,吹的天花乱坠,云天雾气绕,吹到一个小高潮时朱奎说你们先聊着,我出去逛逛,走的时候朱奎兴致很高,牛逼吹多了人就多少有点兴奋,他顺着停车场往岗亭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俩喝多的酒鬼,要在平时估计朱奎就当看不见了,那天估计吹牛太兴奋,所以朱奎就过去多管了闲事,因为吹牛这几天,他听老马说自己是武校毕业,而且还当了两年武警,这牌子多响,而且老马时不时炫耀自己对中国武术的一些见解,那个时候朱奎那么目中无人的人都多少有点崇拜他了,毕竟一个小保安能遇到接触的人很少,像老马这样的已经可以让人崇拜了,习武之人吗,所以在遇到这种突发事件的时候朱奎晕了,这晕不是酒醉,而是他被老马吹晕了,所以这个平时精明的小保安这次仗着自己后面有武林高手直接昏头了,直接过去呵斥人家,他不想想,保安一直都属于社会底层人物,如果面前是个送餐的,送水的,或者普通打工的还行,那两哥们是开私家车的,那个年代能开起车的都不是等闲之辈,不是你一个小保安能招惹的,所以俩酒鬼本身就酒壮怂人胆,又遇到朱奎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保安,难免推搡了两下,踹了两脚,要是以前肯定不会出这事,即使出了朱奎也会想办法自己搞定,但是这次不同啊,因为朱奎知道自己是靠山的,自己身后可是有武林高手的,所以拿起对讲机叫唤起来,“马队我在后面被人打了你快来。”老马当时跟我正在吹牛,听到对讲机有这事情,立马拍案而起,对讲机里厉声喝到:“岗亭那里听着,把那两打朱奎人给我截住,别让走,我马上过去。”对讲机一叫大家都听到了,我旁边杨先海也跑到监控中心看老马处理事情进展,在这个事情以前大家对老马都是万分崇拜的,因为他当过武警,又是习武之人,大家心想他处理这样事情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那不是三拳两脚就制服对方,为了看一场好戏,我们直接把所有监控镜头对准老马和他周围环境,四个镜头放大特写,能捕捉到你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老马先是急促出门,快到案发地时候明显看他放慢脚步,然后就止步不前,门岗的保安人家做的还行,态度蛮横的用手一指,声音听不到,大概意思是让那俩酒鬼不许走,然后我能在屏幕里看到俩酒鬼嘻嘻哈哈,同时也能看到几米距离老马站那里,来回度着步,就是不过去,老马的每一个表情都被监控捕捉了,监控能看出来他的紧张和恐惧,就是不过去,几步之遥就是不过去。后来岗亭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他面前让他过去处理,他还是不过去,就在旁边来回紧张的度着小碎步。最后俩酒鬼看没人搭理就自己走了,在镜头里,我看到他们从朱奎和岗亭保安身边过,目测身高最多165年龄不会低于45矮矮胖胖那种南方人。但是就是这俩龌龊的人,愣是把老马吓住了,吓得都不敢过去。
当时杨先海和我在监控中心,一边看屏幕一边骂老马无能窝囊,简直把老马说的一无是处,然后没多久朱奎也来了,来了就对着我发起脾气,“你看你老乡什么玩意,妈的老子挨揍了,他过去屁都不放一个…”接着就是他跟杨先海在那里骂老马无能无用,软蛋,公司花钱养了个废物,抓紧让滚蛋,什么玩意,妈的路边找个要饭的都比他强…再然后就是我们一个班的人除了我保持沉默,剩下人都在骂他,从上班骂到下班,老马呢心宽的很,人家回宿舍睡觉了。
正所谓坏事传千里,第二天这个事情已经在公司人尽皆知,大家茶余饭后都骂老马,议论老马说老马是公司最差的一个保安队长,没用,无能…然后大家都等着到三个月试用期老马走,因为已经有人把这事情上报了,上面意思是也就还有一个多月让他坐满三个月自己走吧。
反正再后来老马再到我们班除了我对他还一如既往外,其他人基本都是应付,朱奎直接都不搭理他,而且以前老马宿舍都是人山人海,我想过去都要排队,后面直接门可罗雀,我再去时候就看老马一个人呆屋里,以前我一个很好都同事,经常跟我去老马屋里玩也不去了,还好心劝我跟老马保持距离,因为大家现在都排挤他,讨厌他,你跟他走那么近,肯定不是好事,但是我没有落井下石,我感觉老马是我老乡,无论他过好混差他都是我老乡,特别这个关键时刻我更是不能疏远他。期间我有当面问了老马为什么当时不过去处理,都走到旁边了,几米的距离而已,老马跟我说,自己当时怕了,害怕万一别人揍他,自己招架不住,我没有再说,不想打击他,其实怎么可能呢,你当过武警,又武校毕业,身高180,对方不到165。而且我们有30左右保安,你对讲机一叫,十分钟都可以来十几个,甚至现场都三保安,再怎么着你责吃不了亏啊。
后来三个月期限一到老马终于了了大家心愿,一走了之,走时候带上了我的新华字典。我不知道老马用它是查字还是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