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五年?十年?别问我了,我实在算不出,如果有昼夜更替,如果有星斗移转,我一定会记得我来到这里是有多久。
我捧着一碗白惨惨的牛奶,它和我来到这里都是一样久吧,不,我来时它就在这里了。那时它远远的站在漆黑的大地上,四周张牙舞爪的,不带一丝生命的黑枝桠将它围在其中,我突然有了使命感,将它捧在胸前,它可是这里唯一的白色,我不能让它被周遭的黑所侵染。就这样我到哪里,它也到哪里,我从未伤害过它,它也不曾抛弃于我。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来,又为什么走不出去。我时跑时停,周围一直都是黑漆漆、阴森森的树林。我想我会死在这里的,终有一天。想到死,我就觉察到我已经很久没进食了,从我来到这里就从未吃过东西,从未感到饥饿,所以它也因此才会陪伴我到现在吧。我为什么没有饿死,这是一个重大的问题。这提醒了我,我想想,我已经死了,这个结果浮现在脑海之中。是的,我已经死了,唯有这个答案才能解释这里的一切。
我死了,那么这里岂不就是地狱。我难过,此生我竟没入天堂。我悲痛的想要怒吼,我大喊一声,眼前却是一片光明。我坐在大花棉被里,脚头堆着几件衣服。屋子墙皮斑驳透着阴湿气,床上也散发着日久不晒被褥的霉味。姥姥佝偻着腰跨进门来,扶着门把手直起腰身。
“小丫头你叫什么?做恶梦啦?”
“恩”
我穿起小小的衣服,来到院中,蹲在地上玩起过家家的游戏,一只迷你水晶鞋,一把手枪,一颗弹珠还有一辆小汽车。我正琢磨着该如何用他们编制一个故事,背后就被啄了几口。我扭扭屁股换了个位置,正要继续思考,背后就又被啄了几下,这几下还真的疼了。我扭头看着不肥不瘦,一直不能杀来吃,只能吃它的蛋的母鸡。
“吃了你的宝宝,你记仇吗?”,它脚摩擦着地,退后两步又大跨步上前,我居然有些害怕,猛地站起身。嗓门放的要有多大有多大,“姥姥,鸡老是叨我的后背”
屋里传来姥姥的声音,“它是饿了吧,你抓点米给它”
我握着一把米,漏了点缝,米粒丝丝的坠到地上,弹蹦到各处,它东一头西一头的啄。脑袋左右摆动。地上没了,就抬头碎步到我面前,咕咕咕的叫着。逗弄的烦了,我就索性一把全撒给他了。我继续玩我的家家,想着该如何开始水晶鞋小姐的故事。
故事发展到水晶鞋小姐要嫁给手枪先生的时候,水晶鞋小姐说:“你娶我吧”
“不,我娶不了你了。”
是的,他说“我娶不了你了”,还是那样绵软忧郁的男音。好似他胸中有千万个不甘不愿,情非得已。可是脚步却坚定无比,毫不迟疑的把背影甩给我。桥风咧咧,我扶栏而立。身体已被风吹冷,原本冰凉的栏杆也已和身体融为一体。桥下滔滔江水,翻涌而起,堆起一波一波的江花。我笑了,此刻我只愿化作这江花中的一朵。
全身湿透,却不觉着冷。暖风袭来,反而份外舒爽。眼睫上满是水珠遮住了视线,我抬手想要抹去,未及,已被一人拥入怀中。被圈在暖炉中的我仍能感到耳边丝丝暖意,他说:“明日,我做你的新郎,你做我的新娘。”周围哄起一片喧闹,人们嘻笑着,不停的往我们身上泼洒着祝福。被幸福塞满胸腔的我,轻轻推开一些,想要看清他,我也奇怪我为什么会忘记,忘记了他的模样,恰是此刻忘记了他。眼前的水珠怎么也抹不去,模模糊糊的只看见阳光下的一个轮廓。我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一定会变得清明。
“妈,妈”
我微微睁开眼,这动作都很吃力了,眼前酷似他父亲的面容,我又看见了。病房里任然嘀嘀的响着机器的声音,此刻还有我的子孙窃窃的低语。他们将我唤醒,可我还是要睡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