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有很多树,味道很轻,淡淡的,风一吹,不慌不忙的飘过来,游到我的嘴边,钻进你的衣衫。
花草味我一直都特别喜欢。儿时,每每到我值日,总是要早起半个小时,趁着天还没大亮,晨雾蒙蒙的,便赶上路。我走的那条道两旁全是花草古树,潮湿中略微还透出点香味儿,混合着我手里水煎包透出的气味,就和同桌身上的一样了,特好闻。当时以为,这就是最好的人生了。
待我大些时候,玩性加重。周五放学,一股脑儿的奔向那二缺家,拿出小霸王学习机,和用饭钱买下的20多张游戏卡,插上飞机手柄。随后,每个人挽起了袖口,抡圆了胳膊,憋的脸色涨红,就为了在魂斗罗在多走几关,能多显摆一会,可是他们都玩不过我。当时以为,这总该是最好的人生了吧。
再大些,青春期躁动来扰,疯狂分泌的荷尔蒙给了我旺盛的精力,也给了我梦遗。我开始知道,这世界上有比所有玩具、所有游戏加起来都还要好玩的东西,在身边寻觅目标后,暗暗发誓要把坐在第二排那个眼睛会说话的姑娘追到手,然后抱着她,每天都能亲个百八十遍。当时以为,人生这样就完美了。
等到后来,又长大了些。觉得要爱,还得是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的那种,就得是,
『夹克,我是肉丝!』,
『噢!肉丝,是我!我是夹克!』,或者是,
紫薇『我知道他爱你爱的好痛苦好痛苦,我也知道你爱他爱的好痛苦好痛苦』,
尔康『你痛,我也痛!你痛,我更痛!我心痛得快要死掉了!』
…………
紫薇『尔康……你好过分哦!』
还是紫薇『但是我好喜欢你的过分哦!』
于是,每晚放学,都要硬拉着同桌,和她演一出‘西厢记’。当时以为,辛辣爽口的爱情才该是我的人生。
再往后,如赵本山所说,我脑子里的艺术细菌繁殖蔓延。每天最常做的就是看小说,写小黄文,看电视,写小黄文,看电影,写小黄文,一度认为,小黄文是刻在我骨子里的,我的生命已经离不开小黄文,直到哪天呕心沥血能写出让所有女人看了都能喊,『李括,我要给你生猴子』的话方能罢休。当时以为,有个梦想,努力朝前走走就是人生。
《庄子》里写,『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幼时,还嘲笑河伯,丢脸丢大发了,过了很久,回头再看,原来过去是秋水,不懂珍惜,现在是河伯,自以为是;原来他们是秋水,不懂珍惜,我们是河伯,自以为是,原来是我丢脸丢大发了。
很多事,讲不出为什么,就像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咫尺天涯,就如同时常被空间刷屏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套用句俗不可耐的话,十八岁的时候,以为一切会是永远,现在回头再看,已经闻不到那时候花草的芬芳和同桌身上的水煎包味了,殷切希望的,念念不忘的,都被时间磨得平平的,一点都不刺手,也不再扎心。
你想来想去,盼望回响的那些个人儿,那些个事儿,都变了模样,真的到了,确猛然醒悟,你苦苦等候的不过是心中的那份执念罢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时,再也讲不出慷慨激昂,振奋人心,一腔狗血似乎都能燃烧起来的那句,『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我只是想问问远处那位姑娘,爱情,可是真像书里写的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