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子对面是一家新开不久的火锅店,从春天装修到秋天终于开业了。整个夏天里装修都不急不慢的,我总想这连旅游的旺季都赶不上了,还装修它干什么。深秋以后,敲锣打鼓的开业了,名字是牧王涮府。这个零下二十度的季节,在这个高原北方小城,人们呼出的气都要结了冰,总需要一些东西暖暖肚子,让身子热气来,下了班,下了工,如果能在滚烫的开水里煮肉吃,从嘴里热到心里头的感觉,最美也不过如此了。
从我的卧室窗户刚好可以看到对面的包厢,自开业以来,每天都是满满当当的,门前车水马龙,没有一天有空闲。一群人围着桌子推杯换盏,热热闹闹,甚至还能看到铜炉锅里冒出的热气,让我不觉羡慕。饭店的装修颇具民族风,长条的棕红色的大桌子上摆放着黄蓝图案的大铜锅,远远看着就能觉出饭店的热闹和富丽。然而,也是自开业那天起,每当深夜我都能看到几个人有时是一个在哪里收拾满桌子的杯盘狼藉。看的出客人是热闹过得,盘子叠着盘子,零零碎碎散落的啤酒瓶子,锅里残留的烫菜,虽然看不清楚但可以想象,因为涮羊肉的原因,锅里已经凝固了厚厚的油脂。洗起来一定是很麻烦的。看的出来他们清理的吃力。经常会看到一个女孩,年纪并不大,这应该是我主观猜测的,因为我觉得服务员的年纪似乎都不会太大。她抱起来一大叠盘子是弯着腰的,她擦桌子的时候也是弯着腰,扫地是还是弯着腰,清理干净桌面的残留物之后还要来回擦过四五遍桌子,扫过地,拖了地,然后再摆放上新的餐具,才算完工。那时我已经要睡了,关了灯从窗帘缝里看到她。很瘦小的肩膀,抱起一大盆子的杯盘碟碗,走起路弯着腰有些摇晃。有时能看到,她最后灭掉餐厅包厢里的灯,一盏又一盏,之后好几个她从饭店里走出来,到楼后面骑车。此时,一般都会在23点过后,如果是周六日会更晚一些。不知她完工时有没有吃过晚饭。如果连晚饭都没有吃,我想在这个冬夜里,看别人大快朵颐,而自己要饥肠辘辘地收拾残羹冷炙,没有比这更残忍的工作了。
记得自己大学刚毕业时,暂时在一家快餐店做小时工,负责拖地、收拾客人丢下的餐盘、擦桌子,还负责帮人打包吃剩下的食物。那个夏天似乎格外的热,客人们总会点一杯冰可乐,很惬意地吃着薯条喝着冰可乐。而我需要不停地拖地、擦桌子,口干舌燥,汗水总从工作帽下面汩汩地向下流。那个夏天,我忽然间觉得可乐和薯条是世界上最最美味的食物。当我把客人丢下的整杯可乐和动都没动过的薯条、汉堡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我总要有一种想哭的感觉。那时我一小时的工资是4.5元,而一杯可乐却要7元。也是那时,我真正认识到,这个世界常常这样----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而我看到的那个女孩,即使每天都会端上最新鲜的牛羊肉、闻到醇厚浓郁的肉香,也许很多时候,她只能饥肠辘辘地在背后默默地咽下口水。而有时,她还要被客人刁难,被老板责骂。当她一个人在深夜清冷冷地收拾满桌子的残羹冷炙时,不知她有没有想哭。
隆冬时节,寒风如刀,总会割伤每一个在冬天里外出的人,一切都是冰冷的、锋利的和疼痛的。看着她骑着电动车晃晃悠悠地走在路灯下,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总会想她是谁家的姑娘,是那个爹妈的宝贝,也不知她是否为人母,为人妻。她要回去的是怎样的家,我想家应该不会太好吧,但愿能温馨一些,有人为她留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