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死掉的苍蝇
四脚朝天地躺在窗沿
好像一块被摁灭的污渍
死得很不体面
死得很不甘心
但它其实不是我摁死的
我第一次看见它是在昨天的下午
热烈的阳光弹射在方方正正的窗玻璃上
万花筒一样四散开
不知道从哪里飞进来一只苍蝇
发出嗡嗡的声音
像是进攻的信号
一头撞上正前方的玻璃
玻璃以相同的振动回敬了它
它在不可思议的晕眩中被弹开
什么东西阻挡了它奔向自由
它停在窗沿处思考了几秒
搓了搓腿 没有声音回答
“有玻璃啊”但它听不到
它重新鼓起翅膀 剑拔弩张
单方面宣布了和玻璃的战斗打响
一定有什么没有打破
一定有什么必须打破
我本想抓起什么拍死它
因为它嚣张地闯入了我的耳朵
但也许是手边并没有合适的工具
也许是那点可笑的怜悯
更有可能是我默认了它的肮脏
我最终打开了旁边的一扇窗
期盼着它能马上发现并离开我的视线
但我的愿望落空了
它甚至没有向左边挪动分毫
只是在原地重复着
撞击 弹开 停歇 撞击
我嘲笑着它的愚蠢和无知
但没有再去管它
我有我的世界
重复响起的吵闹连插曲都算不上
我甚至忘记了关窗
导致我被下晚班的母亲指责
“打开窗子放进了苍蝇”
我没有辩解
如果我说打开窗子是为了放走苍蝇
她一定会惊异于我的可笑
一只苍蝇也妄想自由?
于是我走过来关上窗
我彻底忘记了它
因为太阳已经下山
没有光
苍蝇和我都看不见对方
直到现在
同样的下午
同样热烈到不转移的阳光
我发现了它的尸体
它撞死了
死得很不体面
死得很不甘心
上个星期的那只苍蝇
也是这样 躺在这里
无声的死亡
没有鲜血祭奠
它忙着在人间重复上演
破窗只是荒唐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