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因为胡萝卜喜欢你
1937年 冬
乔纳斯窝在布鲁克林7区的房间里,挨着发烧的痛苦。他艰难地让自己靠在床架上,看着一本几乎被磨烂边角的《彼得兔》。如果这次的重感冒转成肺炎,就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看这本童书。除了这本书,乔纳斯也会失去他最爱的朋友——南。两年前,乔纳斯的妈妈因肺病永远离开了他,除了自己,这个少年在世界上已再无亲人。想到这里,他似乎对抗似地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彼得兔是一只有着棕色皮毛的小兔子,它黑幽幽的大眼睛透着股机灵劲儿。彼得兔不听妈妈的话,溜进了麦奎格先生的菜园子。顽皮的彼得兔拼命地偷吃麦奎格所种的蔬菜。糟糕的是,彼得兔被发现了,它只好赶快逃跑。慌乱中,彼得把他的蓝夹克和鞋子都弄丢在园子里。
乔纳斯轻笑,这说的不就是南吗?南从来不循规蹈矩,越是让她干什么,她肯定会反着个儿来。想到南,乔纳斯觉得温暖又疼痛,他喜欢看南在街巷里奔跑追逐的样子,也喜欢看南在夏天闷热的下午,咕咚咕咚喝气泡柠檬水的样子。南总是在保护乔纳斯,虽然南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嗯,是的,就像南总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女武神那样,她至少做到了一直在保护她的王子——乔纳斯。
无论是在他生病的时候,还是遭人欺负被痛扁的时候。乔纳斯希望自己能和南一样,虽然贫穷却充满旺盛的生命力,而不是总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等这一季的感冒痊愈。
黄昏的日光透窗而入,外面一片昏蒙。一旦到了晚上,没有暖气的屋子更冷了。乔纳斯一阵心悸,“千万不要再烧了, 家里已经没有药了,如果得了肺炎,也许就熬不过这一星期”。渐渐陷入浅眠的乔纳斯慢慢滑倒在床上,与其是在浅眠,倒不如说是陷入了昏迷。
梦境里,乔纳斯看见了彼得兔的堂兄——本杰明。本杰明是一只白色的小兔子。本杰明在彼得的怂恿下,和他一起品尝享从麦奎格先生园子偷出的胡萝卜。天啊,谁也没有告诉他,胡萝卜是这样的美味,为了回报彼得无私地分享,他打算为彼得偷出他落在蔬菜园里的鞋子和篮夹克……
本杰明眼看就要得手了,就在他拖着衣服钻出篱笆的时候,一只毛茸茸的爪子落在他的后背上。嗷,天啊,一只姜黄色的怪物,正得意地看着他。这是麦奎格先生那只天杀的猫。猫咪得意地按住本杰明,一副“可抓到你了”的胜利表情。它捂噜唔噜地警告着本杰明不要逃跑。
关键时刻,彼得出现,他偷偷放进来一只仓鼠。仓鼠太太嘲弄的看了一眼大猫,便欢快的跑进园子的深处。姜黄猫强忍着要去抓仓鼠的冲动,不停喵呜呼叫着麦奎格先生。就在此刻,本杰明能感觉到那猫的躁动,此时,它的爪子松了些,本杰明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奋力地挣扎,跑向篱笆的那一头儿,逃脱着还不忘紧紧攥着彼得兔的鞋,只是那件篮夹克还是留在了园子里。
彼得一边拽着本杰明逃跑,一边向他抱怨:“哦,傻本,你根本就不熟悉园子的地形,那只猫不仅恐怖还很坏心眼,他算准了我会回去。为了抓住我向老头儿邀功,就能吃到更多的小鱼干,他早就用我的夹克做好了陷阱”。
“你真傻。”
“我不傻,只是运气不好。”本杰明回嘴。
“被麦奎格先生抓住,一定会把最近的偷吃事件全都告诉给我老爸,这夏天,我绝对出不了屋了。”
“我只想回报你,天知道那些胡萝卜有多好吃。”本杰明把属于彼得的鞋子递给了他。
“哦,笨蛋,你在报答我。”彼得有些得意又感动的说。
“我,我不是笨蛋,额,也许有点吧。不过我不是因为喜欢胡萝卜才喜欢你的。”本杰明眨着他蓝色的大眼睛回答。
“醒醒,乔纳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乔纳斯的额头。
好像是花园的那边传出的声音,有点遥远也不真切。
“彼得,我不太好,我好像更烫了。”
“彼得是谁?乔纳斯,你在说胡话吗?”南有些慌乱地轻拍着乔纳斯的脸颊,用颤抖的声音对他说:“不管谁也好,吃了药你就安全了。”
“来吧,吃了药,你就不会再发胡话了,千万不要吓唬我。”
南看了一眼床边一早就放好的杯子,那里面还有半杯清水。看来一整天,乔纳斯都没有力气把这半杯水喝掉。如果可能,南愿意一整天去陪伴乔纳斯,照顾他。只是,这样她就没办法去打零工,意大利餐馆的零工并不是那么好找的。没有钱,就会让他们对生活毫无招架之力。
乔纳斯的妈妈还在当护士的时候,接生了南。从此,这个顽皮的南不仅是乔纳斯的邻居,更像是他的家人。
“嗷,见鬼,一定是这次寒流惹的祸。”
“嘘,你这样真不是个淑女”
“淑女?你知道我是女武神的,来 ,让我展示一下女武神的神力。”
南把虚弱的乔纳斯抱起来,让他靠在单薄的床板前,那本画书随着毛毯的掀开掉落在地上,封面上的彼得兔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来吧,乔纳斯,你犯了个错。我才不是彼得,我是南希兔,张嘴,吃药”。
南靠着自己的自说自话抵消着心底翻腾出上来的恐惧。
“你一定要好起来,随便你叫我什么。”
马上,那小白药片的苦涩已经通过舌尖传到乔纳斯的嘴里。只是,此时此刻,他好像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费尽全力吃下那片药后。他像一个软绵绵的枕头一样,随时会摊倒在床上。
下一刻,小汤勺一般的东西,挤开了乔纳斯的唇,水一口一口直接被喂进了他的喉咙, 来不及吞咽的则顺着下巴流到他瘦弱的胸膛上。
热浪终于退了,乔纳斯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整个昏睡的过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属于本杰明和彼得的秘密花园里。
秋天即将结束,大雁菲戈太太将要带着孩子们飞往南方去过冬。这天晚上,她找到彼得和本杰明来告别。本杰明哀伤看着他们的朋友们。而菲戈太太则用她宽大的翅膀指着秋季天空最明亮的“四边形“,温柔地的告诉他们:老朋友们虽然飞向了南方,但有飞马座的星星在看护着他们。等这些星星隐没的时候,老朋友就会归来。
秋天来过了,冬天奋力的追赶了过来。北风呼啸着击打着窗户,本杰明的小房子里清灰冷灶。他躺在摇椅上,双眼微阖,生着病。
“现在的夜空里,已经没有四边形的星星,但朋友们还是没有回来。”他胡思乱想着。
突然,壁炉那里传来轻微噼啪的声音,一股股暖意开始流淌在整个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彼得来了,他悄悄点燃了壁炉,又慢慢地靠上本杰明,掏出来一块用身体保温着的胡萝卜煎饼以及一块栗子蛋糕。
“笨蛋,你还有我呢,不要再生病了,否则朋友们只能参加你的葬礼了“。彼得笑嘻嘻地看着他说。
乔纳斯低声呓语:“我知道,知道的。”而下一秒,缓缓睁开双眼的他,看见了南正躺在他的身侧,用整个身体,小心翼翼而又温暖无比地包裹着他。
只是,南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啊,她怎么变成一个小伙子,那头蓬松的长发不见了。
“南,你的头发呢?”乔纳斯虚弱而嘶哑地问道。被这一声疑问唤醒的南,紧张地把手放在了乔纳斯已经退烧的额头。
“嗨,本杰明,我以为你这次会叫我彼得”南一边回答,一边冲着乔纳斯调皮地眨眼。
“嗯,他跟你一样,有着褐色的毛皮,也一样是个淘气鬼。”
乔纳斯的目光看向了南变短的头发。短短的,利落的衬着她黑色的眼睛,只是刘海儿稍微有些凌乱和俏皮,为南平添了些桀骜难驯的野性。
“抱歉,乔纳斯,天快亮的时候,我睡着了。天啊,你终于不烧了。”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乔纳斯内疚又难过地说道。
"你的头发,被剪短了,你用它换了药,对吗?”
“你可是个姑娘啊!”
“傻瓜,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出来的。瞎操心。”
“还有,你随便生病吧,只要不让我们参加你的葬礼就好。”南轻轻地说道。
“我不傻,我只是运气不太好而已,好吧,至少我还有你,彼得兔。”
“我发誓,过了这个冬天,我真能强壮起来。”
“好吧,再信你一次。”南回答道。
题外:这是我朋友家的大枣,这篇由它而来。
L03E01:《十万字写书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