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于茫茫人海之中,访我惟一灵魂伴侣,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是而已。”——徐志摩《致梁启超》
如果说生命中存在一种永恒,它俯瞰与见证了一个人走过的完整过程,并且同时具有洞悉所有自我麻醉与自我逃避的宽容。那么,它一定诚实地记录了关于美好的漫长回忆。那段确凿的回忆包含了不可忘却的所有——缘分与猖狂,幸福与彷徨,衍生与消逝。
我满怀敬意地设想着这条时间线的博大宽容,不在乎我仍是对此大多一无所知。
所以,我将将要写的小说名字改成《未完成》。
在无知无意义的痴呓中,寒意渐行渐远,每夜每时重复记忆的鞭笞让更多的谷维素都无济于事。一个人的过去可以在荒唐的半醒半梦之中、在臆想中的筱雪长发之中被反复刻录。而一个人的存在可以在一瞬之间被视为谎言、失去姓名和颜色。一段爱情最终剩下的只是一张越来越模糊的面容和被外人的双眼看过、笑过的过程。
豁达,它看似一直被记忆所证明。
但记忆却常常背叛豁达。
总有一些人在尝试失忆,一本书一段情节也正在跟着失忆。
而执拗不言沉溺于记忆的人,所受的惩罚就是孑立于高楼的顶端。风过夜寒,无人诉说。
这几日,重读米兰昆德拉的书,先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然后是《认》,听他说永远不要认为我们可以逃避,我们的每一步都决定着最后的结局,我们的脚正在走向我们自己选定的终点;或者听他讲我们常常痛感生活的艰辛与沉重,无数次目睹了生命在各种重压下的扭曲与变形,“平凡”一时间成了人们最真切的渴望。但是,我们却在不经意间遗漏了另外一种恐惧——没有期待、无需付出的平静,其实是在消耗生命的活力与精神。
每每读到这样的句子,我会顿下来,看以前铅笔画过的那一条条细细的线,有些时候,加一些现在的注释和理解,仿佛旧地重游的感觉。
昆德拉总是放逐甚至绞死的他的小说人物,或是将无知的孩童们以动物名字命名,那些孩童做着他们自以为无恶好玩却伤害成人的种种劣迹。于是那些人物不得不逃。但是昆德拉偏偏让他们无处可去,所以大多数自溺于水底。孩童们往往会撑着小船,欣赏他们所好奇的,成年人溺死之前的奇观。
我看到了当时留下的注释——我不爱你,因为你非但不爱我,并且根本不理解我。但我又是如此爱你,只是因为你不爱我,而且从来不肯理解我。
我坦白,此时此日,我能理解当初留下这句话的初衷与骄傲。
骄傲对于的我这般庸人,莫大于痴迷的无知。但若是我能拥有智慧与灵魂,骄傲即是本能。
我不禁又想起很久看前过的一部电影的旁白,电影的名字以及男女主角的容貌都已记不清了,惟独记得一句话——我不明白为什么同是爱情,有些人只擅于以忧伤婉转的心态来表达不曾得到的胜利,更多的庸脂俗粉却只会狂歌欢舞,毫无创意。这句话若配合在人群中机械生活、并自以为是的我来,确实有点可笑。不过,经由那些批红的注释一点,我才知道,我搞错了,我曾以为这句话代表了我走过的路径。殊不知,我也会热衷于聚会狂欢,在狂欢的时候念念不忘地告诉自己还算不是很孤单。
当世迷,当世清。
当我在电脑里断断续续地敲打这段文字时,耳畔一直流淌着初识时肖筱清澈中隐藏忧伤的笑声。其间几次哽咽,泪盈眼眶。
少年时光,昨日种种,狂妄与无知,纯真和善美。从来只有一条生路,这一条路,有怎么样的磕绊牵挂都不算太错,只要不是错过。难就难在,行程向来千回百转,幸福尚远。
我可以流泪或者歌唱,叹息或者作诗。
但我不可以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