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岛屿,光斑就带你与世隔绝一次,跟我走走吧?
说实话,一座海边的岛屿并不是我理想的旅行目的地,海岛是热情温暖,充满意趣的。我喜欢的目的地最好是荒凉的,索居离群的,也许走上几平方公里才见到个把人,最好连空气都要是稀薄透明的才好。
这大概与小时候生活环境有关。我6岁以前,一直生活在偏僻的地方。在我最早的记忆中,游玩的地方是矿山里一条干涸了的河流,妈妈去上班后,我就到河床里去寻找那些可以擦出火花的石头,然后再找背风且黑暗的地方体会那种“电光火石”的感觉,它既有视觉记忆,也有嗅觉的记忆:摩擦后产生的细碎的火花,让我至今仍喜欢黑暗中的光亮,具有明暗对比的画面,比如夕阳、焰火、光影都是我喜爱拍摄的题材。而石头里矿物质燃烧的味道至今在我的记忆力一直是一种熟稔又温暖的气味。
既然目的地无法让我共鸣和思考,当我出发前往巴厘岛时,我决议要做一件与思考完全背离的事情,那就是尽量让思想上变得空白。这意味着我这么个一直习惯脑子处于运转状态,与多线程处理问题的人强制自己进入了节电模式———不看书,尽量少上网,不理会这圈那信上的亲朋近况、时政消息、财经知识、思想文学、八卦奇闻,去看但不深究看到的所有东西……这是我认为的一种岛屿应当有的生活。
我享受着号称十大落日的金色夕阳,却不问为何印度洋的潮汐会如此澎湃。我看到绯红的霞光中有人牵马而过,画面极美,却没去思考那是一个归人还是一个过客。我吃着一万元一根的烤玉米,却懒得去换算这巨额的数目到底是多少人民币。啃着玉米,远远望去广阔的海滩上,夕阳已逐渐被黑暗吞噬,小摊上的两盏灯光脆弱得也仿佛随时被大海所吞噬,再多的0终究渺小得什么也不是。
我给岛上接触到的人们拍了很多照片,他们的都有一种天然之物的纯净好看,但我们的对话仅限于我礼貌的问询他们是否可以给他们拍照,我懒于去攀谈,也不想去探究他们背后的故事,我只觉得那样的和善和安详已经告诉了我所有的故事。
头顶着竹筐的女人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她的牙齿雪白的,在黑色的沙滩上格外的耀眼。卖当地小吃的阿婆戴着红色的头巾,前面的摊子上是碧绿的芭蕉叶包裹着有雪白椰丝的点心,从容的看着我对着她拍了一张又一张。
海滩边的树荫下坐着一个皮肤黝黑色男人,坐在那里好久好久都没有动,一旁海浪不断的拍打着巨大乱石,这是我的想象中一个海岛的男子应该有的样子,坚毅又沉默。
一位特别了解印尼的朋友说,巴厘岛由于信奉印度教,人们便十分和善。可我们同行的人却都认为,印度教是一种具有侵略性的宗教。我知道巴厘岛号称印度本土外印度教最为兴盛的地区,但却没有去深入的研究印度教究竟是和善抑或是侵略,正如佛教之于西藏,对于普通的人们来说,这宗教只是他们生活中已经明确存在的一部分,而这一部分使得他们内心安定。
在这里,房屋不会高于棕榈树,神庙也并非高大肃穆,以乡间庭院的样式给人亲近平和的感觉。神庙的大门Candi Bentar像是平整对切开的塔,也多用于住宅等建筑的大门,随地都看到芭蕉叶里盛着鲜花和粮食的贡品摆放在各处。
巴厘岛东部一栋Villa是我在巴厘岛唯一的计划,也是我为这次三个家庭九人出游做的唯一贡献,其实也是怀着私心,因为这栋房子那里远离了巴厘岛的中心Denpasar和最热闹的游客区Kuta。房屋的主人是一位澳洲的女画家,用艺术家对美特有的敏感将房子装饰得十分美丽,是周边唯一的全然保持了巴厘岛传统样式的屋子。屋顶为三角形,覆盖着厚厚的茅草,二层的小楼墙壁极少,仅悬挂了遮光的竹帘,最大程度的通风透光,几乎在房子的任何一处各处都能看到碧蓝的大海。
除此之外,我没有了任何的计划和安排,只是每一个早上醒来,看晨光照亮屋里每一个具有时间印记的角落,随时跳进泳池里看看远处蔚蓝的大海,房子临海的露台上我也不看书,只是观望浅滩石头里那些灵动狡黠的小鱼。花很多时间洗澡,因为一边洗澡一边望出去就是茂密的椰子林和香蕉林,满眼心旷神怡的绿色。暮色降临时,屋内灯光温暖,勤快巧手的管家已经像变魔法一样把美味精致的食物摆放上桌。漆黑的夜晚海风足够的清凉,大家很早就开始睡觉,像我这样习惯了少睡眠的都市动物一直躺着听巨大的浪潮声。
海的声音,在岸上听着磅礴,而当你潜入水晶般的水中,非但是浪潮声,而是世界的声音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所能听到的唯一的声音就是水细密敲打着眼镜发出极其轻微的滴滴答答的声音,如同春夜里最温柔的雨滴敲打着窗户,而珊瑚恰如春天的花朵一般在格子形状的光影里开放,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如同蜜蜂蝴蝶穿梭其中。潜入海底大概是在海岛上能做到的最接近独处的事情。当人置身海底,那种感觉,仿佛独自一人被世界包裹,原来当人置身与地球的深处,无论是极高处的高原还是极低处的海底,虽然有几千米的高度差,感觉竟然原是一样的,透明虚空,无边的大地给人带来生命的不竭源泉以及宗教般的安宁。
我们带着小朋友们乘船出海,这一片海域叫做水晶沙滩,海水果然如水晶版的晶莹剔透,几十米仍可见底,而水色随着深浅变幻着不同的蓝色。我看到一艘小船,不是电动的,带着斗笠的人划着船,慢慢的行驶在海天一色之中,于是情不自禁的跟万宝说:“你看那人划着船在无边无际的蓝色大海上,是多么寂寞啊”。
当然我在说着这样的寂寞时,完全是一种羡慕的语气。因为在航行在这样的天地之间,寂寞和孤独使人愉快,正如梭罗所言:“我不比那嬉水湖中的鸭子或者瓦尔登湖本身更孤独,而那湖水又何以为伴呢?我好比茫茫草原上的一株蒲公英,好比一片豆叶,一只苍蝇,一只大黄蜂,我们都不感到孤独。我好比一条小溪或者一颗北极星;好比那南来的风,四月的雨,一月的霜或那新居里的第一只蜘蛛,我们都不知道孤独”。
离开巴厘岛的那一天是顾城逝世22年的日子,新西兰的那座岛屿——激流岛因为他们成为了一个经常被谈论的岛屿,王安忆回忆顾城的文章在说到激流岛时提到谢烨的一句话“在现代社会企图过原始的生活是很奢侈的”。
这几天的岛屿生活的确就是这么一件奢侈的事情。回来几天,手忙脚乱的处理着各种现代世界应该处理的事情,正好在降温的那天晚上把洗好的衣服收回家。巴厘岛上的衣服永远是微微潮湿和粘绵的,在北风的吹拂下,也干爽得没有了一点痕迹。关于巴厘岛的记忆也将成为一个电光火石,偶尔会闪耀在不断绵延的平凡生活里。
寂寞和孤独
有时也是甜品
光斑的玩法永远都属于少数
爱玩的人
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