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二十七章)
风铃听了便招了云霞与晋东晋北两兄弟细细商议,云霞听闻袈留了一只玉笛用来做澜的载体,便让幽离晋东取出来,见了笛子,云霞就有了计较。
晚间,风铃入阵将修为借与澜,澜催动玉笛,启动笛中所布封印,将琴画自笛中放出,琴画催动笛音,澜唤醒幽离澜的灵识,传她与引灵缚魂之术。 两人一起施术,终通过澜与袈的强烈牵绊,将堕入鬼道的袈的魂魄与灵识缚住牵引过来。
当时在场者,只觉得怨念滔天,众和尚一起诵咒,与袈受困于白马寺时所得的佛性共鸣,终使他得到净化。因佛家所言他需要入轮回应劫,三世之后,得证正果,魂识净化之后便入轮回之道,未有留下只言片语,便随风而去。
其实此事不必细究,便可知袈在离开终南山之后必是遭遇了不同寻常的变故,肉身遭百鬼所噬,令与他同为本源、心意相通的澜受到影响,而投射到修行较弱的幽离澜身上。
而云氏夫妇经过此事之后,始终觉得应当令澜继续沉睡比较好,便决定将澜封印。 于是幽离澜借助她娘亲的力量以缚魂之术将澜的灵识封印于体内,过程出奇顺利,令云氏觉得自己终是小人之心了。而幽离澜,终成为幽离一族得窥天道的一个容器,令族中长辈愧疚不以。
在幽离书晴携云氏隐居人世之后,幽离澜随父更名,自名李袈澜,大家彼此心照不宣,都随了她了。而琴画便一直留在李晋东的身边,李晋东也未有将她交与妹妹的意思。
至于袈的下落,与他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一直是众人心头所扎的一根刺。 到见了琅琊王,不论他今生际遇如何,都只打定主意,待他轮回三世,得证正果之后再做计较。
---
青鸾听得这些过往良久无语,而后看着风铃与云霞,不敢看正于朦胧微光中勉力净化内丹的澜,缓缓地道:“百年前,我见过袈。”
朦胧微光收缩,将纠缠的两粒内丹束城一团月光之中,澜睁开了眼睛,看向青鸾。
青鸾看向澜,踟蹰许久,终是说:当年袈到得幽冥城,向我父亲要一样东西,只知道父亲当年本已经答应,不知为何我娘却是不肯,袈与父亲做赌,比试三样,若赢了,东西袈取走,若输了,袈便就此罢手,不再提此事。
第一场,对奕,袈胜;第二场,比画技,父亲胜;第三场,比法力。 讲到这里,青鸾面有不忍之色,澜轻声问:“可是袈出了什么问题?”
青鸾点点头,面有疑惑:前面两场,无论胜败,袈均无愧大家风范,举止风流。比斗之初,二人先行比剑,袈灵动飘逸,父亲行止潇洒,两人比斗并无杀意,我和姐姐当时在旁观战,只觉获益良多。
斗了百余招,两个时辰仍然未分胜负,袈不知为何突的杀意陡增,周身为一团黑气所笼,袈自觉失控,便奋力远离幽冥城,父亲追过去想要帮他。但不知为何,袈会避往鬼域。
幽冥城本建在鬼域边缘,城外有一片曼陀罗花海,四面环山,翻过西面的山,山下是一片彼岸花,界河环山,跨过界河,便是鬼域。
我和姐姐起初担心贸然跟去反为负累,便在原地等着,又过了一个时辰,不见二人回来,我便带了无常鬼寻迹而去。此人本是父亲心腹,道行不弱,精通驱鬼之术,有他跟着,姐姐也放心。
我们翻过西山,便看到对岸界河边鬼浪翻涌,袈状若疯魔,大开杀戒,父亲只设结界,令自己立于界河之上,在一旁观战。
当时画面可怖,众鬼一边攻击袈,一边抢食被袈击杀的鬼怪的肢体。父亲说当时袈已经失去常性,自知失控,为了不伤及旁人,才会掠往鬼域,恐怕不至精疲力尽,不能生擒,只能待他耗尽功力,再行缚身术,将他困起来捉回去查探原因再做处理。
但当时鬼物越聚越多,互相吞噬之后变得强大,父亲便参与到战圈之中保护袈,而袈已经失去理智,攻击范围之内,皆一剑杀之。父亲几次差点为袈所伤,而鬼物仍然源源不绝聚集而来,对于后来者而言,前方的尸体无异于一场盛宴,前赴后尽,杀之不绝。
直到最后,袈终似气力将尽,父亲趁势出手,将他缚住,无常鬼示意我在界河边等着,便加入战圈帮助父亲驱散鬼物。 但诸多鬼物已被激起凶性,无常鬼勉强挡得,父亲缚了袈便去拉他,袈却突然脱去束缚一剑刺向父亲,父亲避过要害,出于本能一掌打在袈身上,袈吃了这一掌,拨出长剑落向地面。而父亲的属于高阶修行者的鲜血气息使得众鬼嗜血之性狂爆,全力向二人翻涌过来。
当时袈如断线风筝落向群鬼,父亲与无常鬼全力施为想要相救,自己也陷入险境,不知为何,袈的灵识却脱体而出,以仅存的残识布结界带父亲脱离群鬼。而肉身则堕入鬼群之中,遭百鬼抢食,为了避免灵识因肉身被强大鬼怪吞噬而受禁锢,待父亲回到界河另一边后,灵识便全力奔逃而去,下落不明。
当时因为父亲受的伤较重,而且父亲也不忍见袈的肉身遭百鬼抢食的惨境,便带了我离开界河。后来父亲伤好后,每年都会往界河寻找袈的残躯,打算找到后,驱逐鬼物超渡,但始终一无所获。但不知为何,前几日那鬼物会化为袈的模样冒他之名,出现在李府。
青鸾尽量语调平缓讲述当日情境,风铃与云霞抱在一起,满面凄厉,澜只缓缓闭上眼睛,良久一滴清泪自眼角滴落,落入纠缠的内丹之中,复又将身子笼入微光之中。
推及当年李袈澜的情形,与那日在后院见着的食尸鬼,一切无需多论。袈与澜本属同源,心意相通。袈的肉身被百鬼抢食,被污染的内丹被一食尸鬼吞下,得了内丹的食尸鬼狂性大发,将抢食的百鬼吞噬,形成一可怖的鬼物。而袈在白马寺中时,日夜沐浴佛光,沾染佛性,但偏偏怨念缠身无瑕自顾,若非早有警醒,弃了肉身,只怕连灵识都要与这鬼怪纠缠不休。 他即弃了肉身,但终究为怨念所缠,加之内丹受了污染又被食尸鬼吞噬,险堕鬼道,灵识便往白马寺求助,却受食尸鬼影响靠近不得。
而澜因与他本源互通,受食尸鬼影响,直接投射到幽离澜身上,幸得幽离澜为她分担多半,才保住她灵识清明,未被污染。也幸亏风铃抓来的那些和尚,诚心念咒,超渡往生,再加上澜与幽离澜同时施展的缚魂术利用他对澜的牵绊将他魂魄自被据的肉身中挣脱出来,终得超渡往生,堕入轮回,虽然难免人世受苦,总强过化为怨灵,为鬼物所控。
风铃愁眉紧锁自房中出来,宣布闭关结束。
李袈澜见她闷闷的,也兴致缺缺,陪她下厨房细细做了些吃食。这也算是风铃独家排忧遣怀的秘方,天大心事,在细细的拣选、清洗,文火慢炖,一依次添加食材,炖一盅甜品,不论是红枣银耳,还是雪梨川贝,亦或是老参煨红枣。一个时辰之后,空气中满溢芬芳的甜香,她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李袈澜见她眉头渐松,心情也好了许多,就端了甜品去偏厅坐下,两人闲聊了几句,风铃吩咐多摆了两只碗,一南一西,搁上筷子,分别叫了澜与袈的名字,李袈澜不解其意,风铃笑骂她:“即然认了人做师傅,哪有吃饭的时候不供人的?” 李袈澜糯糯的小声道:“可她好好的又没死……”
风铃瞪她一眼:“盼着点好吧!目前是灵体形态,又不知死活吞了袈被污染的内丹,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随时可能散灵,你可真够没心没肺的!”
李袈澜嘟嘴“喔”了一声,冲南方合掌拜了三拜,开始小口喝甜汤,见风铃拿眼看她,撒起娇来:“又怎么了?袈都转世成琅琊王了呢,你也要祭?”
风铃扶了额头:“这一百多年,我好吃好喝惯着你,怎么就把你养成个没心没肝的小东西呢?” 见李袈澜委屈,又道:“尸体还让恶鬼占着呢,什么时候抢回尸体,净化埋了再算!”
“喔!”李袈澜小心翼翼的说:“这几日二哥一直在找那食尸鬼的下落……”她不提她二哥还好,一提李晋东,风铃无名火起,终于找着发泄的对象了:“对,当年的事,你二哥也有份,若不是他没有按袈的指示将澜引灵出来,你也不会受鬼道影响,不行,我要先去打他一顿!”
李袈澜瞠目结舌,实在不敢相信,风铃竟然要去打她那个温文儒雅的二哥出气……风铃姐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暴躁了?
有的时候,滔天怨愤,真的不是在厨房细细做一碗羹汤所能化解的!
等李袈澜细细品完甜汤,李晋东已经挨完风铃一顿打。即然来者是风铃,即然打不过,即然风铃没有打脸,李晋东只象征性的挡了一下,结结实实挨了几记粉拳之后,柔声问:“要不,姐姐你大骂几声,兴许心情会好点?”风铃只愤愤的跺了他一脚,去偏厅收拾了甜品回自己屋去了。
李晋东挨完打,没觉得什么,倒是他表弟刘晋林探究的目光别有深意,自然是不解释,把刘晋林闷了个够呛,又上李袈澜那,见她支着个肘叹气,怏怏不乐,全然没了前两天生龙活虎整治他的劲,又讨了个没趣,只自语说:“若不是为等凤舞回来,若不是丢了青鸾要给凤舞交待,我才不在这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