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凌者》第11章 无解之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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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田一江的新认知,让阿蛰大为惊恐,因为这和他在平时工作中认识的田一江,在窑湾古镇的磅礴夜雨中看见的田一江,都大相径庭,就是那么短暂的几十秒,阿蛰微妙的意识到田一江的灵魂之中有部分的残缺,他说不上来失去的那部分是什么,又或者说,其实上帝在造人时,已将这种残缺根植于人的体内,所以每个人前半生见世界,后半生觅自己,在寻找人生缺失的过程中,获得一种完满。

只是田一江缺失的那部分至关重要,这让他无法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阿蛰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在眼见别人惨烈人生悲剧时,需要刻意的营造自己的人文关怀,然后恰如其分的作壁上观,不但旁观别人的人生,还能坦然自若的旁观自己的人生,这种田一江似的人生,阿蛰形容为空壳人生,他是一个空壳的,匮乏的人,正在经历着,缺失真情实意的人生。这种丧失自己真情实意的空壳人生,田一江错误的以为人生本就如此。

田一江,你有没有想过,于莎莎或许会自杀?在回去的路上,阿蛰试探着问。

这是她的人生选择,我们无从评判决定。田一江一脸的从容淡定。

可是那是鲜活的生命!我们要这样坐视不管吗?

阿蛰,田一江突然将车停在了路边,一脸疑惑的看着前方,你说,那些决定自杀的人,他们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呢?我是说,田一江想了想措辞,拽了拽头发说,或许我们以为的活着,他们会觉得,也不过如此呢。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阿蛰呐呐的回答,田一江也陷入了沉默。

那,阿蛰迟疑的问,你经常会想这些问题吗?他有些担忧的看着田一江。

田一江坦然的摇了摇头,并不经常去想,但每次有生命在眼前逝去的时候,就禁不住去做这样的猜想。伊壁鸠鲁说,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我觉得事实确实如此。

确实如此,阿蛰用安慰人心的语调说,偶尔这样想想也没有坏处。

其实叶子夫妇是自杀的。田一江决定诚实以告。

什么?刚刚还试图宽慰田一江的阿蛰,几乎即刻跳了起来。

我说,田一江定定的看着阿蛰,一字一句,吐词清晰的说,叶子夫妇是自杀的。

这就是你的调查结果?

很遗憾的说,是的。

那罗兴的死?罗兴父母的死?辛元杰的死?你都要用自杀来解释吗?

一码归一码,如果你能够控制住情绪,我会给你解释清楚。

我尽量。阿蛰舔了舔唇,有些烦躁。

叶子夫妇是自杀的,虽然这样说很奇怪,但恐怕他们想要自杀的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杀罗兴只是他们自认为的积善之作。

也就是说,你依然认为这件事情是他们做的。

很遗憾,确实如此。

那辛元杰的死呢?阿蛰辛辣的质疑,让田一江长叹了一口气。

我先将一直困扰我的案件疑点说出来吧,然后你看我的推理是否合理?首先,在第一个案子中,充满了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比如说,空调内墙壁特别潮湿,证明死者畏寒,经常开着空调,可当我们到达案发现场时,原本密闭的现场应该比室外温暖才对,却要冷的多,空调也是关着的状态。如果说,室内外的温度相差不大,那么,要么窗子之前是开着的,要么门是开着的,绝对不可能门窗密闭。这个我在之后的实验中也反复验证了,空调前一天晚上只需要开两个小时,保持门窗密闭的情况下,第二天一早哪怕开门一小时,室内温度也比室外高出5°左右,所以,报案人反应说,打开门时门窗密闭,就证明在这之前,有人已经粉饰过现场。

通常做现场的后期处理,一定是为了掩饰犯罪行为,可是这些掩盖行为,也非常自相矛盾,如果说凶手用醒酒器来往死者嘴里灌注尿液,那醒酒器空置在那里就好,反正警察一解剖就必然会知道,死者胃里有尿液,何必多此一举的倒满红酒掩饰呢。还有,被骗到案发现场充当背锅侠的圆脑袋,他来到现场时,灯还是开着的,可是等我们第二天上午到时,灯已经关掉了。我之前曾怀疑他到达现场时,凶手依然潜伏在那里,但又觉得对于真凶来说,这样做太冒险了。唯一的解释是,这一切自相矛盾的地方源于,凶手之外,还有一个不明就里的人,她随意性的在处理案发现场,我想不明白她这样做的原因,直到我看到于莎莎故弄玄虚的样子,我就明白了,她没有其它的想法,只是想把水搅浑,让人一头雾水,什么也查不出来。

到第二桩凶杀案发生的时候,这种想法更坚定了。

辛元杰的死亡时间很蹊跷,凶手选择在一天中,校园人流量最大的时间段作案,承担着极大的风险性,这种行为本来就很费解,但之后到了晚上七点左右,有老师看见疑似凶手的人,在案发现场徘徊,这就更奇怪了,校园不是自己家,会撞见什么人都是无法预料的事情,这么大胆的出现在案发现场,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在五点左右杀人,七点左右回来是处理尸体的。但事实上尸体的处理方式也很故弄玄虚,将尸体以下跪的姿势,放置于垃圾桶中,是一种仪式化的杀人方式,完全可以在五点多杀人的时候,就一气呵成的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若是当时紧急没有时间去做,之后再去做就毫无意义,更何况用乙醚就更多此一举了,对付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并且是选择用飞镖这种一击致命的杀法,乙醚的存在,完全是为了配合这个仪式,误导警方的注意力,使警察不得不将嫌疑人理解为故意的,有计划的谋杀。

所以,你说的这些和小枝有什么关系?

我有一个假设,我只是说,这是假设,假设小枝夫妇是凶手,他们一早知道罗兴送快递的区域,于是精心设计了所谓的偶遇,罗兴再次遇到小枝之后,并没有就此罢手,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找小枝,前台的那句“又有人找吗”?我曾从小枝所在公司的前台那里打探到消息,罗兴三番两次的去找小枝,有骚扰的嫌疑,这种情况下,还特意去他家里送请帖,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而当天小枝在下班之后去送请帖,注意她进屋的时候戴着手套,出来的时候手套就没有了,可以理解为她进屋之后十分热,就脱了手套,也可以理解为手套可以让她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更方便,比如说携带乙醚,巧妙的掩住罗兴的口鼻,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举动十分困难,但对于处于暧昧期的女人来说,实在是最为简便的动作,而且,手套一定程度上,可以细致而巧妙的不留下指纹的痕迹。

小枝才不会和罗兴那种人,处于什么暧昧期呢。阿蛰不满的嘟囔着。

田一江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请留意一个细节,在小枝到访的时候,罗兴的同事曾经给他打过一个电话,约他过去喝酒,这个时候罗兴是怎么说的?他说有事,好事。这是一种男人之间十分粗浅的暗示,而罗兴在这之前就找过于莎莎,但不想在此处过夜的于莎莎给推掉了,她的按摩技术很好,所以罗兴忍住脾气,让她第二天一早过来,就在他遭受拒绝后的一个小时内,小枝就登门了,这个恶劣的好事,很难不去想他当时对于小枝抱有非分之想,而小枝在这个时间段登门,也很难说没有助长男人的这种杂念。

所以,这个时候他们有一些肢体接触,反而会有助于小枝实行自己的计划,然后,在罗兴因为乙醚的缘故,昏过去的那段时间里,小枝打开了窗户,将外面的人放进来,然后迅速离开现场。而留在这里的人,我们假设他就是苏云深,他等罗兴醒来,控制住罗兴,通过精神折磨,完成自己的报复,在九点到十点的时间段里,他痛下杀手,将罗兴活活勒死。选择这个时间段,是为了帮助小枝制造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至于他自己的不在场证明,我已经说过了,那个和真人等高的定制人偶,很容易给自己的同事造成他一直在工作的印象,而且在此之前,他一连几晚都是如此工作,偶尔站起来活动身体,通过窗户看到这一切的同事,就很容易因为既定印象,认定那天坐在那里的人,就是苏云深。之后,杀完人的苏云深,关上了空调,再次从窗户离开。当然,我做这种假设也是有依据的,因为当晚有人看到空调维修人员在附近的楼层操作,而咨询物业得到的回答是,别说当天晚上,就是当天白天,该小区也没有居民反应空调问题,自然也不会有专门穿制服的工作人员,高空作业。

至于他为何在临走前,有关上空调的这个细致动作,我猜想是因为爬上来时,空调排气扇的声音太响,使他无法保持耳朵对周围动静的警觉性,所以在下去之前,他提前关上了空调。

你这样的推理太牵强。阿蛰不屑的说。

哦,田一江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如果你从窗户爬一遍,怀着一颗窃贼的心,你就知道空调的室外机和排气扇是多么讨厌,发出了多么干预听觉的噪音。

总之,你就是将一切的推论,都建立在小枝是凶手的基础之上,那么这种行为和大D有什么区别,心里有预定的凶手,所有一切的证据的搜集都是为了证明她是有罪的。

我当然不会采用这种低级的有罪推论,田一江罕见的没有发火,而是平静的说,我无法和你细述为了给他们脱罪,我所做的努力,现在所有指向他们的线索,都是因着某种必然性,而不是我有意识的引导,我将他们假设为凶手,进而展开这样的推论,是为了方便你的理解,因为种种办案中的曲折,和无关琐碎的细节实在是太过繁琐,总之,我是经历了坎坷的心路历程,反复的推论验证,才得来他们是真凶的这个推论。现在,我以结果推导过程,也是为了偷懒,希望尽可能简洁的还原整个犯罪过程。

如果如你所言,小枝夫妇是杀死罗兴的真凶,而杀死罗兴和杀死辛元杰的是同一个人,那么就是说,是小枝夫妇杀死了辛元杰,这是否太过脑洞大开,就算小枝再讨厌辛元杰,也不至于杀了他,和一个孩子较劲的大人,心智也太不成熟了,这完全不符合小枝的作风。

是的,他们确实杀了罗兴,但是他们没有杀辛元杰,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制造出,是他们杀了辛元杰而已,又或者说,是杀了罗兴的凶手,杀了辛元杰,又或者,杀了辛元杰的,一定是成人!对的,他们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而已。

我听不明白。

这确实很复杂,但是参照罗兴死后,于莎莎的做法,你就能理解一二,在眼见罗兴已被他人杀了之后,于莎莎做了一系列破坏第一案发现场的行为,也一度诱导我相信,是她杀了罗兴。在第二桩死亡案上,是一样的,小枝夫妇没有杀人,但他们诱导我相信,他们才是凶手,而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保护真凶。和于莎莎不同的是,他们知道真凶是谁,和前者随意性的破坏现场不一样,他们在有意识的布局现场,误导警察。

那天小枝出现在案发现场,确实是无心之举,她是去接小松放学的,但却发现那孩子不对劲,通过盘问,得知他失手错杀了辛元杰,或许没有杀了他,他只知道辛元杰倒在血泊中,他仓促了逃了出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小枝将他带回家安抚,同时通知苏云深,让他想办法弥补。

辛元杰死在校园的后广场,那地方白天上课的时候,有络绎不绝的人群,但到了放学的时候,人流都往前门涌,后面无人过来,所以苏云深赶在尸体没有发现之前,仓促的清理了现场。你还记得那个足迹专家查出来的那枚前脚掌的痕迹吗,当时说是孩子的,我们都不以为然,大加嘲笑,事实上,凶手就是一个孩子,他留下的足迹,或者说地上本应该混杂了很多枚孩子的足迹才是正常的,但苏云深由于急于处理,没有清理干净,所以残留了半枚孩童的足印。

但他做了很好的掩饰,因为乙醚和仪式感的原因,我们大家都认为凶手是个成人。

你问过小松吗?他承认了这些吗?

他或许已经忘记这些了,田一江点燃了一根烟,悠悠的说,还记得你曾无意中对我说的话吗,你说你送小小冰回家的路上,她告诉你他哥哥最近总是会做恶梦。

是的,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小小冰也确实告诉过我这样的事情,难道你就以此推论小松是凶手吗?

我猜想叶子应该将小松带回家,给他吃了安眠药,让他迅速入睡,然后当小松醒来的时候,告诉小松他生病了,所以她将他接了过来,并且让他在这里休息。事实上,消除一个孩子的记忆很难,但是让他错乱却很容易,当大人们告诉你一个既定事实的时候,告诉那是你做的一场梦,真实的你在这里睡觉时,孩子就会选择相信,因为他们心中充满了不确信,而大人才是权威。

你如何确认这一切?你问过小松吗?

我问过小松的老师,小松在第二天请了病假,事上上,叶子让他一整天都处于晕眩状态,这样他更无法确认自己的记忆了。关于这一点,我是从她家里找到的儿童安眠药,做出推理的。当然,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小松,是否经常做一个十分逼真的梦,梦见自己杀了辛元杰。

田一江,你知道我不可能去问小松。

那就说明你心里其实已经认同了我的推理。

你这是强词夺理!阿蛰愤懑的说,你为何会怀疑是小松?

许多原因,比如说他在案发后,恰巧与小枝在一起,比如说他在案发后第二天请假了,比如说,从那一天开始,小枝几乎每天都将小松和妹妹,安置在自己家里。

难道,小松不会有过怀疑吗?

或许有过,但很容易就可以打消掉,在心底,小松是不相信自己真正杀了辛元杰的,因为苏云深的巧妙布局,让小松也以为用这种方式杀死辛元杰的,一定是个大人。

这真是脑洞大开的推理,我都差点误以为你在本职之外,开始兼职写小说了呢!阿蛰挖苦的说,既然你将小枝夫妇作为杀人凶手,才得以勉强将整个凶杀案理顺,那请问最关键的问题,他们的杀人动机是什么?难道就因为小时候挨了欺负,那哪天当年欺负我的那个人死了,我岂不是要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人,这真是校园霸凌的延续呀,被欺负的人简直是掉进了漩涡里,再也爬不出来了。

很遗憾,确实如此,再也爬不出来了,田一江深深吸了一口烟,发出嘶嘶的哀绝叹息,然后吐出大段的白色烟雾,慢悠悠的说,阿蛰,恐怕善良单纯如你,至今还在费力的往外爬吧!

阿蛰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置可否,怒目相视!

我也是读了大量的心理学书籍,和有关欺凌方面的案例,才知道人在幼时形成的伤害,不会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自行结疤痊愈,如果一直被封存于密闭空间中,不能得到妥善对待与纾解,只会形成一个巨大且不断吞噬自我能量的空洞,深陷其中的人,无人能幸免,连靠近的人,都会难免被殃及。童年时代经历的创伤,就像是摄魂怪,会追踪这些孩子一辈子,不断吸食着这些可怜孩子的稀薄快乐。

而小枝夫妇就经历了这样的劫难,不单单是幼时的欺凌,还有来自初中时代的巨大耻辱。还记得小枝和苏云深之间的古怪互动吗,明明是相当甜蜜恩爱的两个人,却几乎没有亲密的举动,尤其是亲吻,无论是日常相处还是婚纱照上,甚至是盛大的婚礼现场,都没有一个大大方方的亲吻,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但如果结合罗兴的死法,就能解释这一切,死前遭受灌尿折磨的罗兴,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生前曾这样对待过别人,我回窑湾调查了一番,发现遭至这样对待的人还不少,这家伙有段时间痴迷于种种恶心人的欺凌方法,据说是受一些欧美暴力电影的启发,大大开发了一批新颖的欺凌手段,而这受害人之一就有苏云深。

苏云深说他上初中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罗兴,这是骗人的,由于小枝的存在,以及他和小枝之间的亲密关系,就决定了罗兴不可能善罢甘休。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罗兴对于小枝的复杂情感,如果你将那些被罗兴欺负的人都找出来,你会发现他们都是清一色的男性,罗兴由于自己母亲的缘故,在欺凌对象的选择上倒是挺有绅士风度,他没有欺负过女生,而小枝是唯一一个。虽然被捉弄欺负,但也见识了罗兴珍藏的母亲头颅,以及截获的战利品,一双来自父亲的眼睛。

很多人以为喜欢就意味着会对对方好,这其实只是喜欢的理想状态,事上上由于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环境的复杂性,以及没有可供参考的正确示范,有时会意识不到喜欢是什么,会用一种别扭抗拒的方式去对待,甚至是暴力摧残,比较普遍的一个可以证明的现象就是,很多男生在小时候喜欢一个女生的时候,反而会欺负她,以引起她的注意,这就是因为在成长过程中,父母没有正确引导他们如何适宜的表达自己对异性的喜爱之情。罗兴就是这类人的极致放大化,他招惹小枝,欺负小枝,幼稚的彰显自己男子汉的气魄,将小枝硬生生的推到苏云深身边之后,又出于本性的厌恶苏云深,以至于打击报复。

灌尿就是他这种人才能想出来的下三滥做法,但无疑奏效了。这让本来爱干净的苏云深备受打击,一个直接的后果是吃东西从此变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情,他对白色的恐惧,尤其是对云片糕的避之唯恐不及,都是源于对自身的厌恶,这种恶心,觉得自己始终肮脏的负面情绪,让他无法吃下任何白色的纯洁的食物,也无法和小枝产生亲密的肢体互动,更不要说接吻了。

因为这件事,他远走他乡,避开父母和亲人,避开以往熟悉的一切,期待展开新的生活,然而新生活的画卷也是脏污的,他始终无法清净贞洁的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他陷入的极大的痛苦,而小枝呢,就是在洞口被殃及的那个人,她不可能轻易走开,但又无法将他从黑洞之中拉上来,痛苦驱动着这两个人在多年之后,依然走上了复仇的道路。

我想我不得不承认,阿蛰讥诮的说,这个推理完全具备一部流行小说,所必备的最主要元素,那就是煞有介事的煽情,曲折往复的情感纠缠,田一江,你真让我刮目相看。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怀疑小枝夫妇了对吗,一开始就将他们作为嫌疑人对待了,是吗?

毫无疑问,怀疑是警察的天职,作为嫌疑人对待,也只是每一个涉案者所必经的过程,但不得不说,如果不是在头颅里发现了小枝的头发,她们的作案手法堪称高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加上故意设置的替罪羔羊,还有死者本身幽暗复杂的过往,简直能让警察忙忙碌碌好一段时间,最终耗尽耐性无功而返,他们不仅了解死者是什么样的人,替罪羔羊本身有多可疑,他们还深知所谓的警察,都是一群怎样的人。

这是相当高明的作案手段,但他们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罗兴在心里是喜欢小枝的,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自己母亲的头颅里,保留了一根小枝儿时的头发,看来真是应证了那句话,一个男人要真是爱你,一定会带你见母亲。

田一江,你就这么自信推理的正确性吗?如果错了呢,大约也死无对证吧,毕竟小枝夫妇都已经身赴黄泉了,任凭你整出一套怎样的说辞,也无力应辩了。现在,你要怎样去解释他们的死亡呢,自杀?畏罪自杀?阿蛰的脸色由嘲弄转为黯然,或许在他内心深处也明白,死者已经离开了,无论他此时此刻怎样去维护所谓死人的尊严,也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但他还是要执意的试一试。

他挑衅的直视着田一江,后者不慌不忙的重又点上一根烟,自从第一桩命案到现在,田一江的烟是越抽越多,倒不是抽烟能够有效的提供帮助,而是脑细胞急剧消耗的时候,烟的温热,以及吸进去吐出来的这个动作,本身所具备的舒压与缓解,能够给人提供一种幻像,那就是抽烟会带来所谓的情感慰藉,皮厚如田一江,有时也需要这种支撑感,来度过无数个没有希望的疲惫夜晚。

现在他开口说,也许他们自杀,是源于看不见希望吧,就算杀了罗兴,也不能让苏云深从此变成一个胃口大开的人,也不能让他和小枝从此就能做到毫无芥蒂的,如普通情侣一般晨昏相亲,杀人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那根头发,打破了他们的平静,他们无法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再加上为了掩饰小松的过失,他们于是选择制造一场别人眼中的他杀,来转移警察的视线,或者说,是我的视线。田一江颇为自负的说,事实上,他们险些又要得逞了,因为我差点就要推翻之前的全部判断了,不过他们唯一没有想明白的就是,我是怎样的人,是一个可以为破案牺牲到什么程度的人。田一江指了指自己乌黑的眼窝说,我在他们的新房里住了五天,整整五天,不眠不休的寻找蛛丝马迹的线索,去拼凑他们完整的作案动机,才终于有了现在你所听到的这一切。也许看起来不像那么回事,但这条推理却有验证正确与否的方式,那就是去问问小松,是否曾经做过无比真实的噩梦,以及关于那个噩梦的真实内容。

田一江指了指阿蛰,无情的说,这部分就必然的交给你了,我去问那孩子太唐突了,而你肯定有办法巧妙而不引起怀疑的试探一下,让那孩子不至于真的相信自己杀了人。

这是什么意思?阿蛰困惑的说,是假如我得到了肯定答复,你就肯就此收手的意思吗?

田一江摊了摊手,无奈的说,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那你怎么向领导交代呀?阿蛰惋惜的说,明明破了大案子,还要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做。

田一江满不在乎的扬了扬手说,向领导交代?不存在的,我只对真相有交代,破案于我不是为了所谓的惩恶扬善,而是寻求真相,只要有真相就够了,只要最终查得真相的那个人是我就够了,其他的,就由它去吧!一根吸到尽头的烟蒂,从车窗飞了出去,形成一个好看的抛物线,然后最终落在了地面。

阿蛰和田一江都不由的注视着这根烟蒂的去向,最后田一江重新点了根新的烟,痞气十足的笑着说,不过,你这么说,是在心里已经相信我的推理了,是吗?他扭头看向阿蛰,阿蛰将视线转向前方,怎么能不信呢,他在心里想,从窑湾那个磅礴大雨的夜晚起,他就决意以后无条件的相信田一江,他动摇过吗,有过吧,但最终他选择相信他。
只是田一江嘱咐他做的试探,他并没有很好的完成,还是出了一些纰漏,他小看了十岁孩子的心智。

那天晚上他就去见小松了,旁敲侧击中,小松告诉了他,他生病那天,做了一个十分真实的梦,在梦里,他鼓起勇气去找辛元杰要练习册,辛元杰约他放学后在学校的后操场见面,可是见面后,辛元杰不仅无意归还练习册,还想故技重施的将小松按进垃圾箱里,打斗中,本来被小松拿来壮胆用的飞镖,直挺挺的扎进了辛元杰的太阳穴,有几秒中时间静止了,辛元杰重重的倒下去了,好像木偶一样面色惨白,然后几分钟后,突然有大量的鲜血流出来,小松吓得尖叫着逃跑了,后来的事情他就记不清了,醒来就躺在小枝家的沙发上,他说,小枝阿姨告诉我,她就是接到老师电话,知道我生病了,才特意赶到学校来接我的,还叫我不要向任何人说起这个梦,她打开我的书包,我看到我的那根飞镖干干净净的放在文具盒里,崭新的一样......

这就对了,阿蛰宽慰的说,人在生病的时候,是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你不要放在心上了。说完,阿蛰忍不住舔了舔唇。因为小松露出困惑的表情,他说,可是练习册也在,练习册也在书包里。

阿蛰的心跳加速起来,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慌里慌张的转移话题。

后来,他问田一江,田一江也完全迷茫,我对孩子的心理,一窍不通,他说,研究人的心理,是一项庞大复杂的工作,光是研究罪犯的作案心理,就足以让我穷尽一生了,哪里有多余的力气,去操心一个孩子在想什么,以及怎样才能免除他的多虑呀。

田一江的语气里透露出的,与其说是精力不够,倒不如说觉得不足多虑,毕竟他在意的只是真相,如果一个孩子怎样想,是与真相无关紧要的部分,那田一江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更不要说处心积虑的想办法,去让孩子相信自己是在做梦,甚至忘记这个梦了。

你知道什么样的警察最有破案天赋吗?阿蛰十分突兀的问,然后没有等田一江想出答案,他就意味深长的说:自己也有可能会作案的那种警察!田一江,我想明白以后要干什么了,我决定去学心理学,我对人类错综复杂的心理世界实在好奇,尤其是当我身边有两个亟待拯救的灵魂时,学习一门心理学,是打开他们心灵大门的钥匙。

那我要赶紧换把锁了。田一江无奈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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