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梨花未开因冷暖

知素庵?李合群曾经不止一次听师傅们提到过这个门派。问武院已经算是位于枫叶大陆中间偏北的位置,而知素庵则在更北,差不多算是极北酷寒之地。而知素庵里想当然清一色全是女子,真不知她们如何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数百年来,问武院与知素庵并称为两大数武圣地,枫叶大陆上所有的数武高手几乎都出自这两大门派;除此之外,这两大门派的藏书阁都藏有大量的典籍,几乎囊括了所有数武的技巧与定理。可能是因为问武院的地理位置更靠近中原,加之知素庵中全是女子,所以问武院在江湖中的声望更高一些。而知素庵最近几十年似乎渐渐远离了数武林中的是是非非,有点不问世事的感觉,与问武院更是长久以来未通任何音讯。这次知素庵突然派人来下书,是何用意可就让人猜想不透了。不管怎么,这对于问武院来说是件大事,因此院主才会让人鸣起主钟召集全院人员集合迎宾。

李合群匆匆换好衣服,与秀才相谐来到大殿。大殿上熙熙攘攘已经站满了问武子弟。最上面最正中的地方站着的是须发皆白的院主,他的两侧是八名副院主。再往下,数百名问武院的师傅与弟子按层级依次站立。李合群与秀才是级别最低的末代弟子,他们站立位置已近大殿门口。虽然他们站在当地不敢出声、不敢乱动,但都伸长了脖子向大殿内部看去,希冀一睹知素庵下书之人的容貌。但殿门与大殿正中相距甚远,加上大殿中光烛不甚明亮,是以他们看了半天也只看到几个人影晃来晃去,知素庵来的下书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胖是瘦却是一点也不清楚。就在这时,院主大人浑厚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开门迎客” 他并非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听上去似乎就在耳边娓娓而谈一样,但声音从大殿内传到李合群与秀才的耳里却是清清楚楚。

只见问武院的两扇朱红大门朝两边分开,一个白色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问武院中诸人所穿着的衣物材质一般以葛、麻,就连院主等职位辈份极高之人,也不过穿棉而已。有极少极少刚入门的有钱人弟子会穿丝着绸,但不多久都会与众同门一样,换上粗麻布的衣服。而知素庵这位下书人身上所穿非丝非麻,竟是李合群从未见过的材料所制——有些类似丝绸能反光,但比丝绸又更透光。阳光从东方照射过来,此人一步步走进问武院,似乎笼罩在一片淡淡的光晕之中,似云似雾,或者说似梦幻似泡影更为合适。合院上下近千人,此刻竟是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等到此人走近,李合群在看到她的容貌后,更是张大了嘴合不拢来。他口干舌燥,听到自己的心脏呯呯乱跳,脑子里一个声音在说:“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如此好看?” 原来知素庵派来的下书人竟是一 位绝色少女——身材纤细、眉目如画——她轻移莲步,款款而来,真如仙子一般。

只见她走到大殿门口之外便停下脚步,抬头说道:“知素庵弟子叶梨茯拜见问武院木院主及各位师伯师叔师兄师弟。” 叶梨茯一开口就显示了不凡的修为。她和木院主一样没有大声说话,但语声却温和、清晰地传到了李合群等诸人的耳中。李合群只听得耳边脚步声轻响,原来院主率一众门人弟子来到了大殿门口。他并不下殿,只是淡淡道:“叶姑娘不必多礼。不知严老庵主一切安好?” 叶梨茯道:“家师一切都好,多谢院主关怀。” 这一下问武院木院主微微吃惊。他先前接到知素庵主持尼姑的来信,信中说到严庵主将派自己的小弟子来问武院下书。看到叶梨茯的年纪,只当她是知素庵的一名四代弟子,甚至五代、六代都有可能,没想到她竟然是严如雪的亲传弟子。李合群也是一肚子不解:“为什么这知素庵的下书人来到大殿门口却不入殿?院主似乎是出殿来迎接叶梨茯却为什么不下台阶?还有叶梨茯明明没有行礼,院主为什么要说‘不必多礼’?” 他隐隐觉得,院主与这位叶姑娘之间的对答委实算不上友好,甚至还有些敌意。不过这些念头只是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叶梨茯所站的位置恰好离他最近,他又居高临下,正是问武院中看得最真切的。他痴痴望着叶梨茯那比梨花还白的娇小面孔,不禁有点上次偷喝桂花酿那种晕乎乎的感觉。

忽然听得院主说:“那叶姑娘,不,知素庵是有意考量一下问武的算术功夫了?” 叶梨茯曼声回答:“若问武院中有任何人能接下我十招,我自然会拿出书信。如果无人能做到,这封书信嘛……” 言下傲然之意若揭:假使问武院中没人能接得了她十招,这封书信也就不配看了。当下问武院诸人勃然大怒,要知道木院主少年时就在数武江湖中闯下了不小的名头,待得中年之时几乎已难逢敌手。但他在那时突然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决定:投身入问武院中。此后十年他一直在藏经阁中苦修,悟出数武之道后方才出关。目前他的修为有多高,只能用深不可测四个字来形容。那叶梨茯能在他手下走个十招已经难以想像,没料到她居然敢如此口出狂言。但木院主自己却有苦说不出——以他的功力,要收拾下叶梨茯自然不在话下;但以他的身份,又怎能向这一个年纪可以当他孙女的小姑娘出手?就是他的这些个师弟们出手,也难免落得个以大欺小的名声。可恨他的这些个徒弟、师侄几乎未有一个得到数武真传,与叶梨茯动手只怕难得讨得好去。

正在他思忖之时,突然身边两人同时大喊一声,窜下台阶朝叶梨茯奔去。李合群看得清楚,这两人正是院主大人的两名亲传弟子。平时里他们仗着自己是院主的弟子,没少干欺负李合群与秀才的事。但不得不说,他们的数学功力也的确比李合群他们强得太多。只见这俩人奔到叶梨茯面前,也不发声,一起发招向她攻去。一见之下,问武院众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按数武规矩,比数比武向来只可以一对一,不得倚多为胜。因为一个人的计算能力再强,解题再快,毕竟只有十只手指一份心思,如同对手是两人,就得分心二用,不言而喻是吃了巨大的亏。但叶梨茯这女子实在是太过无理,众人也期望给她一个教训。木院主也是一犹豫之间,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场中情势已是突变。只见叶梨茯接下他们发出的数学招式后,分别对他们两人轻声说了句什么,紧接着这二人一个向后弹出,结结实实坐在地上;另一个腾腾腾连续倒退了十几步才站稳,脸色涨得通红如同猪肝。显然叶梨茯不知用了什么厉害数学问题,一招之内就将此二人击退。木院主当下更添忧愁:这姓叶的女妹子功力不凡,今日之事要想保全问武院数百年诺大的名声只怕并非易事。

他环顾四周,想挑一名老成持重并且数学功底好的弟子上去应战。但他越看越是心凉——有的弟子不敢与他目光相接,有的干脆低头默默后退一步——反正没有一名弟子有可以一战之力,甚至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忽然间,院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师父,不如让弟子来接这位姑娘的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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