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总是下雨,很奇怪,像雨,又像雾,绵绵密密,淅淅沥沥。
想起白居易的那首词: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我不喜欢下雨,也怕冷,但下雨和冷,比巧克力和音乐更配,我一直很喜欢。
湿冷的春天,适合想家。
1
时常想起,那个时候,那种感觉。
放学,从村尾跑到村头,顶着一身寒风冷雨闯进家门,湿冷身体瞬间被温暖的气息紧紧拥抱。家里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妈妈夹了火桶出来,我们把书包一丢,围了上去。上了大半天的学,肚子早已经饿得咕咕直叫了,这时候妈妈就一定会从厨房端出热气腾腾的地瓜芋头,我们一哄而上抓起来狂啃,被烫得直跳脚,也不肯慢下来,噗嗤噗嗤地嚷着:“烫死了,烫死了!”
好喜欢这样的感觉,外面有多冷,我们就有多暖。
2
一直觉得,我永远都只是一只风筝,不会飞很高,也不会飘太远。
真正体会到想家的难受是初中住宿的那三年,给我留下了太深的阴影,至今不愿回想,甚至不肯回中学看一看。
初中实行半封闭式管理,除了家在镇上的学生外一律强制住宿。整整三年,每一次午休醒来,我都无比的想念家。
我总是坐在窗边,看围墙外面的街道,看三三两两的路人,看烟囱里冒出的炊烟,看阳台上飘着的衣服……透过窗户,尽可能的看我能看见的一切烟火气息,那是家的感觉。我紧紧地抓住栏杆,把双腿伸到窗外,伸长一点,再一点,就这样拼命拼命地想要出去。从窗户可以看到远处新姨家的厨房,每次看得眼泪汪汪却又不敢被人知道,趁着舍友醒来前赶紧收拾好,假装若无其事去上课。我总在想,要是能脆弱一点儿该多好,大大方方的哭出来,说不定还有人安慰几句呢!
后来离家越来越远,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可是再也不会有当初那种醒来之后无所适从的难受,仿佛要窒息了一样。渐渐明白,我真正不喜欢的是被限制自由的感觉,中学就是一座监狱,越是被限制,越是要挣脱。
3
我想,会想家的人,家庭一定是幸福的。
一直觉得,爸爸妈妈给了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爸爸的善良给了我,妈妈的乐观也给了我。
可是,有时候我又希望,爸爸不要太善良,妈妈多抱怨一点儿。
因为善良容易吃亏,乐观又常常受苦。
过年的时候,爸爸又做了一件傻事惹妈妈生气,也难怪妈妈会生气。爸爸竟然为了一个去年在路上认识,就抽过几根烟的外村叔叔担保,而且这个叔叔名声很不好,年轻时候好吃懒做,老婆还跟人跑了的。
我看妈妈正在气头上,连忙过去给爸爸捶背,顺便了解了解情况。
一如往常的说辞:“那个叔叔家里有困难,房子做了一半没钱装修,女儿又刚考上大学,经济压力大,就想借点本钱做事。”
“爸,这你也信啊,他名声那么差,还不把钱拐了就跑?”
“这次肯定不会骗人,他带我去他家看过了,确实没装修,年轻时候是不好,但是要给人家改错的机会,浪子回头金不换嘛!”爸爸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
“爸,他的房子没装修,我们家房子还没钱盖呢!他的女儿刚考上大学,你三个女儿都正上大学呢!这再怎么说,也是我们找他借钱才对啊,爸,我觉得他就是看中你好骗!”
“胡说!”
好不容易做完爸爸的思想工作之后,爸爸保证以后不再给人担保。
以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有这么一个岁数老大了还很傻很天真的爸爸,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这事若是放在以前,我肯定也会加入妈妈阵营严厉批评爸爸的烂好人作风,埋怨他每次都让自己吃亏,还拖累家人。后来渐渐地理解爸爸了,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去责怪一个人善良的天性。
这么多年了,爸爸妈妈从来不在我面前说谁的不好,无论待谁都和和气气的,即使有一些人明明就伤害了他们,明明就在占他们便宜,可是爸爸妈妈还是可以不计前嫌,甚至劝我也不要太计较。
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可是我眼里看到,心里明白的又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不要告诉我,你终究会原谅那些人,而我不会。
4
这样的下雨天,除了想家,还会想与家有关的事,比如,找对象的烦恼。
今年,为数不多的好友一个一个的结婚了,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要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可是,我还没有对象,就已经开始恐婚了。
爸爸给了我100分的善良,妈妈给了我100分的乐观,可是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们把最聪明的脑袋全给了小妹。
我和爸爸一样,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我不会看人。总是很担心将来碰到一个不好的人,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破坏了我的家。
找一个合适的对象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了吧?而对我来说,更是难上加难。我要去哪里寻得一个懂得我对家的责任的人呢?
没办法,谁让我是大姐呢!
大姐,可以不聪明,因为妹妹聪明就好了;可以不漂亮,因为妹妹漂亮就够了;也可以不要很优秀,因为妹妹优秀就可以了。但是大姐必须要有担当,大姐的使命就是把家里的人都拧在一根绳上,开开心心的过好日子。
大姐夫也一样,这是重点。
雨,胡乱的下,我,胡乱的想,幼稚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