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葵的远方

瀘沽湖

“小雨,有空你一定一定要来泸沽湖看看,这里真的好美。我客栈的阳台就在泸沽湖的边,一整天呆呆地坐在那里,安静地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眼前一望无际的蓝。小雨,你说得对。一个人真的出发了,才会体会到这个世界有多么美。——小葵。”明信片的另一面是湛蓝色的泸沽湖。

想起那天同学闺蜜群里提起小葵独自出发去云南,大家都不信,那个连小虫子都害怕的胆小葵竟然可以说走就走!大家开始各种猜测,唐宁宁说胆小葵肯定是受了巨大打击不想活了,这次出去就不想回来了。林欣调侃道,“我看胆小葵是连轻生的勇气都没有吧,她遇到小事就吓得一直哭,我看她是谈恋爱了和男朋友去玩。”“男朋友?”大家迅速又把话题转移到小葵的“男朋友”上……

其实我知道,小葵从高中的时候就和我提起过,她说她终有一天会突破自己,做一次背包客,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葵的眼睛上露出了坚定的目光。不过很快,她眼中的光芒就消失了,然后说不行啊,万一迷路了怎么办?万一被人抢劫了怎么办?万一生病了怎么办?万一……。

“好吧,你哪都不用去了。你知道吗?这世界大部分人都是在床上离开人世的,你还敢上床睡吗?”我不屑地说。

没想到小葵,神回答了一句“我还真的担心过自己一睡就醒不来了,可我困啊!”

我假装擦下额头的冷汗,不想跟她说话了。

听说胆小葵这个名字有着悠久的历史,那时小葵还在读幼儿园,就已经因为胆小而出名了。幼儿园的孩子都是好玩,哪怕没见过面的孩子,走在一起玩着玩着就熟了。角落边上总是站着孤单的一个小女孩,远远地看着别人玩游戏。那是女孩就是小葵。有个好心的小男孩走过去,拉着小葵的手说“我们一起玩游戏吧”。小葵马上吓哭了,越哭越厉害。小男孩也被小葵的哭声吓哭了,接二连三整个幼儿园都是小孩子的哭声。

幼儿园的老师马上过来安慰小葵,“你能告诉老师为什么哭吗?是其他的小朋友欺负你了吗?”小葵摇了摇头,说:“我怕,呜呜……他的手很脏,会有细菌,会生病,呜呜……”幼儿园的小朋友一窝蜂的炸开了,“胆小葵,会生病。胆小葵,会生病。胆小葵,会生病。……”

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毕业,与小葵做了九年的同学,从来都没有见过小葵在课堂上举过一次手,老师也不敢叫她。她一不答不上来就会被吓哭。老师也只好连忙安慰小葵,做了很多次思想工作,小葵每次都默默地低下头,不敢看老师。那时候的我们,都以为,胆小葵会一直胆小下去,没救了!

中考后,我和小葵去了不同的高中,她留在小镇上的一所不出名的高中,好处是每天都可以回家住。而我就去了市里面的高中,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我和小葵的家挨得很近,在市区我总会看到一些好玩的好吃的,就会自然买给小葵。每次和小葵的见面地点都是她家或者我家,我们会躺在床上,讲述着彼此高中的点点滴滴。当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我在说,小葵在听。小葵说,她的生活太平淡了没什么值得说的,每天放学就马上回家做功课,和初中一样。

我问小葵,“你真打算在小镇一辈子吗?”小葵想了想,想说什么又吞回去了。“我不知道。我也想离开,只是怕……”。“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外面的世界很美,你要亲身经历才行。”像是被我触碰了哪条神经,小葵又哭了。

我连忙抱着小葵:“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小葵哭得更厉害了。

等小葵冷静下来,和我说了从未和我提起的故事。

“我的亲生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生了一场大病,永远都醒不来了。然后消失了。后来母亲嫁给了现在的爸爸,很快又生了个小弟弟。弟弟出生后,妈妈就不理我了。整天都是守着弟弟,弟弟一哭她就对我生气。有一次弟弟跌倒了,我妈妈跑过来,不问缘由就骂我。她说我再敢推弟弟,就不要我了。其实我真的没有碰他,小雨,我怕我妈妈真的不要我。我不敢离开家,我怕我一离开他们就会搬走。”

原来小葵之所以害怕生病,是因为在年幼的小葵看来,生病等于死亡,死亡意味着永远地消失。她母亲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小葵的心,小葵害怕的是,失去。

我轻轻地握着小葵的手,说:“等我们长大了,总会离开父母,所有人都只能陪伴,生活还是要自己。不用怕,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

这件事成为了我和小葵之间的秘密,我们再也没有提及到那天的谈话。我也在一直期待,胆小葵可以长大,成为一个勇敢的女汉子。

高中毕业后,我去了M城读大学。而小葵以特招生的身份,考上了G城的美术学院。G城离小镇不远,两个小时的汽车就能到了。但对于从未离开小镇的小葵来说,就是具大的挑战。虽然我知道,小葵上的是离小镇最近的一所美术学院。

大学后,我和小葵只能半年寒暑假见一次。每次去小葵的家里,她都是安静的作画,小葵喜欢画风景画,那都是她没有见过的景色,她向往着远方。远方对于小葵来说,是梦一般的境界,那里会有山有水还有可爱的小动物。小葵所能想象一切远方的美好,都在绘成一幅幅的画。

大学的时候我特别喜欢旅行,每去一个地方,一定会给小葵寄一张风景明信片。小葵喜欢把我寄给她的明信片中的风景,临摹成一幅画送给我。她说,我的明信片是她很大的创作来源。她也很想像我一样,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但……

但……,这次小葵真的做到了。

看着小葵寄给我的泸沽湖,我仿佛看到远方的小葵灿烂的笑容。她与自然融为一体,湛蓝的湖,那是我想象中最美的一幅风景画。

我微信小葵说:“收到你的明信片啦,弱弱地问一句,你是和男朋友一起去吗?”小葵回了我一个惊吓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男朋友是云南的?你该不会跟踪我吧?”“哇,小葵会飞了,有男朋友都不告诉我,我在你家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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