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就要过国庆了,再有三月就2020年了,是不是要比个胜利的手势,可在57床吃年夜饭就像是在昨日啊。哎,当我孱弱地躺在病床上,感觉太漫长,度秒如年;再回首,却又感慨时光如梭,恍惚间连曾经受过的种种苦都忘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真理。
接连不断的磨难,让我接受了这就是我的命运,那如何在这命运中活出一条路来?向死而生又是什么?
我现在明白一个人是分身体上的他和意识上的他,而大多数人只关注意识上的他,可这具身体是载体,身体没了思想依附哪个。灵魂和身体是并重的,否则他们就用罢工的形式引起你的关注。所以疾病产生了,不是没有缘由的,我知也没那么容易说接纳就接纳,毕竟自己花了一年多才消化了……但必须要勇敢面对,别无他法,任何磨难,其过程都是在一步一步地撑大你的心量,或许这种被动、被迫,后来转为了主动,你主动变得豁达积极了。
另外在治疗中,如果越想着去解决它,那结果估计会令人痛苦。比如移植后带来的二次肿瘤,我当时是绝望的,在移植仓里一度失去信念,而我什么都没正常又带出了另外的癌症,一下子就成了晚期,未来还是一片黑暗。虽然我接受了事实,但脑子里就是得治疗,得要把它解决了,然而,这上半年积极的治疗并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反是每次疗后得近两月才能恢复些许生气,还生怕它癌细胞没杀掉把刚种下去的造血干细胞给先杀没了。
几次后,癌细胞确实也没杀掉,既然如此,便不化疗了,又想其他法子,去了好几个大医院,找专家,提出来的方案可行,但在我身上就是没有那么可行……后来以为吃药会有点好,也是希望落空。这时,才思想着,不是要去消灭它啊,癌细胞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就是我的一部分,与它们和谐相处,达到身体内部的平衡,才是对的,其实,这也是我与一位病友妻子谈话时明白过来的。
所以我回来了,但一开始并没有知晓多少人,在京治疗一年有余,还是如此,颇有点战败回来的意味,不敢见人。但回家了,就很轻松了,我也不再像在医院、出租屋那样,小心谨慎,仿佛自己不是个病人,口罩戴得也少了,出去活动走路,一个人久了,还愿意去热闹的地方转转。这次肺ct寄给主治主任,说差不多,变化不大,那我就可以理解为肺上的淋巴瘤没有恶化,那我又有了一段自由的时间,庆幸。
讲真,良好的情绪&生活方式,在某些时候会比药物有用,而,对疾病的重新认知,也很重要,他们不是我敌人,我们是共存的,所以那些不好的细胞,也不能肆意妄为啊,因为我死了,你们也不能活,同归于尽可是零和博弈~像个神经病似的跟身体各器官对话。可能最后,还是会来个刀剑相向,至少目前为自己赢得了时间去恢复体力和精力。
白墙里呆太久,回家后就想回到自然。第一次爬卓望山时,气喘厉害,后来活动多了,上山就不那么累了。是个小山,因为是景点,所以上去的小路都铺好了大理石,方便行走。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满目树木,耳畔是清脆的鸟鸣,抬头望是蓝天白云,阳光透过树枝间缝隙在石阶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吹着徐徐清风,十分惬意。腿酸了就停下歇歇,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感受这清爽安静,或者看看地上的蚂蚁,何处来何处去。在医院里,我说很想去山上呐喊,以宣泄心中的苦闷,但当来到山时,却没有了“啊啊啊…”的念头,只欣赏着。
每次来,都能看到一中年男子,等我到顶时,他已在绕塔行走,走得很慢,腿是瘸的,估计他就是在这锻炼腿吧,又估计他每天都会来,可能有几个月了。有次,我在路边坐着,看到一个女人搀扶着他下山,两人步调一致,缓慢下阶。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缩小,直至不见,我想,生活中负重前行的人随处可见,我并不孤独,也不是最可怜的那个。对自己没有了不甘,对父母家人还存有愧疚,想是永远都弥补不了,但生活是要继续的,只能把愧疚收起来,过好每一天。然后心里祈祷,上天加持他们平安。
昨天下午,约见了去年筹款时帮我大忙的宜黄百事通邹总,非常感谢他公司的帮助。邹总说,得谢我让他们做了一件对的事,这就是高人的境界吧。邹总毕业于复旦,后来回乡创业,为人又谦虚善良。他之于我像是个朋友,可能是因为我许久没有交际,所以与他交谈时,很有兴致,似乎话都被我说完了。还有县电视台刘台长,热情助人,未去当面感谢,要谢的人太多了,只是我还在死神这溜达……
但我对于目前还是满意的,吃饭睡觉练字,傍晚在家门口还能看到日落,通红的太阳挂在西边,周围涂满了晚霞,夕阳渐渐隐去,余辉仍然熠熠。世界的另一头,是日出,正朝气蓬勃。
我想起了前年在白门楼的屋后种下的向日葵,一朵朵向阳生长。我见证了一个个小生命从泥土中钻出来,在雨露阳光下长大,开花,结果。我还记得那种激动和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