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高级的哲人独处着,这并不是因为他想孤独,而是因为在他的周围找不到他的同类。
如果阁下长时间盯着深渊,那么,深渊也会同样回望着阁下。——尼采
站在贝加尔湖畔,我体会到一种可以叹仰,可以为之行持一生的稳秘。它存在于真实而又现实的时空中。它的多棱维度,揭示了从卑微低下到欲海横流的悲扩质变。
有人说,当你去冬季的贝加尔湖,那不是旅行,一切没有那么简单。在酷寒中,被剥至极简的世界显露出它空灵又沉重的灵魂。你会明白,自己被迫直面的是自己完全无知的另一种生活。在西伯利亚旷野上,孤独、寒冷和苍茫都是大写的。
其实,秋比冬更加地孤寒。雪花飘飞,天与地还原最初的混沌,企目望去,银装素裹,秀美无瑕。而秋,在寒风中颤栗,那些逝去的残样年华,在萧瑟中变得不堪,心也如落地生花般破碎成零,从此再也无法破镜重圆。
想去贝加尔湖,是因为李健的那首歌,但是我却忘记了,作者写作这首歌的时候是在夏天,绚烂的晚霞将湖水浸染;朝阳初上,阳光洒满沟壑林间;音乐行云流水,述不完的温柔,唱不尽的咏叹。
秋却带着一份猛烈,凋零了万物,阴冷了天气。伊尔库茨克在许多古老木屋的交错中华美庄严。朴素的机场、黑心的司机、老毛子的英文水平还有一出又一出俄囧的闹剧成为前往贝尔湖核心区奥利洪岛五六个小时候车行的谈资。我转头望向窗外,一行行松树绚烂着自己的色彩;树木之间、草原之上,几座小木屋、几匹牛或马零星散布,宁静如画。
渐渐地洒落在起伏山峦上的小村庄离我们越来越近,最终演变成一幅精致的无框油画。湖水幽蓝,极清洌,湖面上寒风凛然,卷起一层层蓝色的浪,细看却又似凝固的,宛如一片片边缘锐利的琉璃。湖水彼岸,山峦叠障,似被遗忘在人寰之外的仙境。
跨出环绕村子的篱笆,几步便可以来到山崖边,深蓝的贝加尔湖就在脚下。松林,兀自屹立于天、地、湖的苍茫之间。极目远望,湖岸连绵不绝,直至天边。
在这杳无人迹的绝立之地,人必须重新确认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虽不值一提,却也与眼见的一切浑然一体;寒冷和荒凉并非大自然强加于人的苦难,而是用这种方式彼此拥有着、存在着。随意地找个地方坐下,四周寂静无声。湖是全世界唯一的真实,仿佛再多走一步,就会走出这个世界,步入另一重的虚妄。
在湖的秘境里,投下自己的身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像自己与自己对话。过往的、现实的,对的、错的,一股脑的涌上心头,重新度量、重新计算。似乎在某年,自己也曾经年轻,也曾经单纯过,但最终又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命运就是这样,以不变与万变的定律发展和牵引着我们,而它又是不可探知地预言,人行走其中,迷惘,挣扎,暴郁不断,心性异化,灵魂扭曲,无论自身到达了什么样的侧面,生命不止,人生不断。
秋的苍凉生出太多的忧郁,风花雪月总有人间的爱恨情仇,逃不掉,又无处安放。就像这湖边的一课树,一株草,安然悠扬的生长,在绝尘之地。何不让自己也变成一种风景,一个人悠扬的风景,在日夜交替中。
可惜凡人终究是凡人,所以我最终选择了逃离,逃离贝加尔,逃离这本不该属于尘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