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周,是我目前人生经历最痛苦、最煎熬、最无助的一周,身心甚至灵魂都接受了一次折磨和洗礼。
在外地工作的我,突然接到母亲电话,说是腰疼得厉害,已不能起床。于是我赶紧坐高铁赶回家,直接带她去最近的省会某医院检查,得来一个惊天噩耗。母亲六年前曾进行宫颈癌手术,目前癌细胞复发,已开始骨转移,第四脊椎受到癌细胞侵犯,累及腰肌。医生让母亲先出去等,单独留下我分析了下病情。他让我们做个pet-ct,查明病灶,以及其它重要器官受损情况。如果情况不严重,让我拿着结果转脊柱外科找专家看能否手术根治。如果不手术保守治疗,可转肿瘤科进行放化疗。但是如果病情控制不好,可能病理性瘫痪,然后病情恶化,侵蚀重要器官,最后危机生命。没有思想准备的我,瞬间被击倒,当时脑袋一片空白,魂不守舍。医生最后那句,尽人力听天命的话让我冷静下来,我知道我此时要理智,这时候我如果乱了方寸,母亲更没得指望。短暂失态后,我恢复过来,强忍悲痛,假装没多大事,带着母亲开始预约各种检查。
由于母亲腰疼的厉害,以及第二天需要检查,我们当天在当地找了一家旅馆住下。天下起了大雨,母亲躺在宾馆的床上,我冒雨出去给母亲买晚饭。出了宾馆,想到母亲带着我和弟弟从农村出来投奔父亲,一直没有固定工作,基本上干的都是脏活累活的艰辛,眼睛已然朦胧。我就亲眼目睹过凌晨四点干环卫工人的母亲,夏日炎炎在建筑工地搬砖的母亲,嘈杂的钢铁厂戴口罩除锈刷漆的母亲…母亲这病,就是当年含辛茹苦养育我们落下的。如今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家,一个博士,一个硕士,虽小有成就,但都在外地,平时关心她的健康不够,所以造成她老人家还未享福就已病倒。带着自责,带着悔恨,想着母亲被病魔宣判,来日无多,我泪如泉涌!命运啊命运,你如此不公,宣判就宣判吧,还如此折磨这样一位善良勤劳的老人,让她忍受这常人难以忍受的蚀骨之痛!佛祖啊佛祖,您当年就是因为在王城的四个门看见了生老病死四种痛,才决定普渡众生,而母亲终身信佛,病倒了还想去给您上香,所以求您让她少受病魔之苦,我会多念“南无阿弥陀佛”!
雨砸地面,思绪万千,心在滴血!各种思想斗争过后,我恢复冷静,母亲只是病了,人却还在,这些就是希望,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弟弟在外地回不了,父亲文化水平低,而我作为长子现在就是家庭主心骨,我必须坚强,必须冷静和科学对待这件事,因为我的情绪最能感染大家,包括在自己小家里担忧的妻儿。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古之成大事者,喜怒不形于色。人到中年,见证过儿子的诞生,也迟早要面对亲人的离去,岁月催人老,所以我必须先接受这个事实,然后再与时间赛跑,拿出一个最佳治疗方案,尽快救治母亲,减少她的痛苦,延长她的寿命,提高她的生存质量。
我不是医生,要治病就得遍访名医。我和弟弟分工,在华东找最好的医生,听取他们的意见。我负责跑南京、合肥所有三甲医院,弟弟负责跑上海知名医院。目前医疗资源分配不均,越是名医,找他看病的人越多,造成一号难求。自己就从网上预约,发动所有私人关系加号,直接去住院部堵专家,能想到的办法都用过了。吃过专家的闭门羹,遇到过专家的敷衍,也听过专家的真话实话,有的专家还主动电话帮你预约下一个专家,进行会诊。总的来说,碰到的医生总体素养还是高的,内心感谢你们的帮助!
就这样争分夺秒,最多一天跑两个地方,三个科室,我获得了不同科室专家的意见。手术见效快,能延长寿命,但难度大,能主刀的医生少,手术风险高,不能彻底清除癌细胞,说不定还会带来免疫系统的下降,得不偿失。放疗副作用小,但对医生经验以及仪器精度要求高,母亲以前放疗曾有过放射性肠炎,到时候能否再次复发,身体能否忍受副作用也必须考虑。母亲这病是脊柱外科、肿瘤科和放疗科交叉的领域,各个科室医生都只是从他的角度考虑问题,所以我必须在听取专家意见的基础上,自己决策选出较优的治疗方案。我通过查阅互联网的零散知识,阅读期刊网上的专业论文分析各个方案的利弊,最终选择以目前认知能判断的较优方案,但求事后不后悔。
如果说看病一半是研究医学问题确定方案,那么另一半就是处理各种人际关系。面对国内的医患矛盾,住进好医院找好主治医生需要找关系,不然靠预约挂号,绝对耽误治疗时间。现在优质的医疗资源有限,母亲这病虽在当地医院治不了,但想办转院手续进行医保报销,又涉及医保很多规矩,还需想尽办法,求爷爷告奶奶签各种字,盖各种章。
折腾归折腾,治病过程中虽见到了社会的阴暗和瑕疵,也感受到未来的阳光和希望。为了给母亲看病,我必须拿出大块时间在几个城市来回崩波,单位领导给我批了一个无限期假,并说如果缺钱可以问他借,同事也主动关心和帮我承担工作。这与当年母亲手术,我在成都请不到假的焦虑形成鲜明对比。也许,母亲这次病倒也是上天给我一次弥补当年不能尽孝的机会,虽然遇到不幸,我也不再埋怨命运,而是坦然面对。如今,入院前一切准备就绪,熬过这长假结束才能正式开始治疗。这段时间我只想静静陪在母亲身边,心里默默祈福母亲能好人好运。爱你,妈妈!不管结果如何,我们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