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站台上的父亲,慢慢地,慢慢地,从我的视野中隐去,消失在那无边的人海之中。
我从未想到有这一刻,却终于意识人只有在真正失去时才能够懂得珍惜。
父亲在我的印象里从来不是很重要的角色。自我记事起,我的身旁便缺少父亲的陪伴而母亲又忙于工作与出差,有时望着别人炫耀似的向自己的爸爸撒娇,心里不免落寞,因此往往会留下情不自禁的泪水,那时的我多么希望自己的父亲也能够在身边,陪我嬉戏,可以让我有一处地撒娇,允许挂上胜利的笑容,向别人证明,我爸爸也很爱我!我的比你的好!幻想着,幻想着……
可惜幻想不是现实。
后来,我上了初中,父亲也没有改变他的态度,但我自以为自己早已变得独立,于是也不会感到孤独,感到羡慕。时间不会随着我而停下他的脚步,时间在白昼与黑夜中穿梭,亲情穿过一层层无法后退的楼梯,他不能后退,他被时间逼迫着只能与起点愈来愈远。于是,我与父亲越发陌生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对我。我怕,因为我知道,当父子之间的裂缝变为裂谷,就没有修补的余地了。修复亲情看起来遥遥无期,没有希望,热情早已在时间中被稀释,于是行动被搁置在那,搁置于无边的等待之中……
再到高中,高中的我将要踏上远方的列车,虽然我并不感到悲伤,对我而言,距离产生的陌生感微不足道,就像一个人处于一种无边的黑暗之中,他早已看不清周围的事物,而你说要让这更黑,对那个人而言,黑,与更黑,有什么区别呢?但是,在那天收拾行李时,无意中,好像是冥冥之中所注定的,我在衣柜中发现了小时候我与父亲的合影,原来我也曾经有过那么灿烂的笑容,那么美好的时刻……
我要去与父亲道别!
于是走进父亲的卧室,环顾一周,却发现他并不在这儿,处于一种熟悉而陌生的环境,归属感涌上心头,不免再在其中多待几刻。抚摸着书桌,感受着涌于心中的,莫名的,不可名状的孤独与愧怍,有了一种想要再次了解父亲的念头,于是我从书架上拿出他的书,希望了解他的内心世界
我也如愿以偿的了解到了。
那本书的书页早已泛黄,四角卷起却一尘不染,想必是经常翻的了,翻开,发现其实是一本日记,里面记录的时间是2015年开始的:
今天从书里看到孩子要独立,我想也是的,鸟儿总要学会自己飞翔,总有一天,当遭遇困境时自主独立的能力总会派上用场。
2015.06.19
……
我感觉孩子与我的距离疏远了,但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失去的就像泼出去的水,不会再回来,这么多年,我也想放弃,想找孩子谈谈心,苦于他没有空闲的时间,也苦于他对我的陪伴早已失去了期待,我只希望他别对我恨之入骨。
2019.09.01
……
孩子明天就要远行了,这一别,有可能是好几年,但愿他在那个陌生的城市会想到自己的家,我不奢望他在远行前对我流泪,这才能证明我与他的亲情换来的独立没有白费,明天要去给他送行,也该带一点礼物去的。
2022.8.29
我如梦初醒般的,愧疚的坐在躺椅上,脑海中回忆父亲与我的过往,我发现,原来他从来就没有远去,原来他一直都在我身边,默默地,默默地,守护着……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见爸爸。
那是极其漫长的一个小时,那个小时里,我重温了过往的每一件事,我从我的脑海中不断的汲取词汇来形容他---爸爸。我几乎想好了该和他说什么话,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达我对他的歉意。
爸爸终于回来了,我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拖着身子,我看见他手中拿着一个蓝色的礼盒,原来准备好的演讲词被我忘却,脑海中,处处只回响着:爸爸!爸爸!
我紧紧地抱住了父亲,两人相视无言,却再次燃起了亲情,心中充满了不舍。
谁说时间摧毁万物?时间,摧毁不了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