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55年未,我家靠母亲织布卖布积赞的钱,买了一头黑色的小驴驹。它的嘴和肚子有点白色,浑圆的屁股。小家伙很精神,很漂亮。养在太奶奶家磨房的一隅。
它象十多岁的男孩子一样精力充沛,喜欢打响鼻,嗷嗷的昂头大叫,踢腿撂蹶子。
1956这一年是它的快速成长期,白天把它拴在外面,男孩子们老是去逗它,惹得它蹦脚撒欢。
母亲偶尔从山上带一把青草回来,小黑驴儿就像小孩子吃糖一样的开心。吃完了还用头在母亲的胳膊上蹭来蹭去的。
我看到小黑驴喜欢吃青草,便要去割草。父亲找人给我编了一个小小的花筐,母亲把割韭菜的小镰刀给了我。月牙形的小镰刀,木头把儿磨得很光滑。
我一个人背着小筐子,到上河,到南小沟去砍一种根象玉米须一样的草,我们叫须草。小孩子还不会割草,只能用小镰刀在地上砍。这种草很柔软,又几乎没有根,小驴儿很喜欢吃。
每次背着小筐走到河边,用沙子围起一个小水湾,把草放到里边洗干净,小筐子放到石头上,这样草上的水就控干了。
因为要背着筐子走打水道的大斜坡,我有时也喊母亲来帮我背。母亲每次都会笑着夸我“哎呀,砍了这么多啊。真勤快呀。”尽管我不说话,但是心里可高兴了。
小黑驴看到母亲手里的青草,又着急又开心,使劲儿挣着缰绳朝向母亲,张嘴把草撸过去,美美的感觉似我们下午茶的提拉米苏?
平常它的主食是玉米秸,谷秸。父亲每天都要用铡刀铡干草,那是两个人携手才能完成的活儿。一个人双手将铡刀扶起,另一个人蹲在地上把成捆的谷草塞进铡刀与铡床之间,扶铡刀的人双手往下用力地压,手臂与腰同时用力,咔嚓一声,一寸左右的谷草就被切断了。小驴常年就吃这个。
想想嚼干谷草与鲜嫩的须草是多么大的反差?多么不一样的口味?
这小家伙儿好像有点儿知道是我给他提供的美味。每次母亲给它吃青草我都跟在一边,以它的驴脑袋的判断,应该明白是我给它弄来的美食。有好多次我试着摸它的驴脸,它都很配合的压低脖子,停在哪让我摸,滑滑的驴毛,滑过7岁女孩柔软的小手,彼此都感觉到爱的温暖和舒心。
这样快乐的时光,终结于1957年。村里成立了初级社,很快就变成了高级社。每家每户都要入社。父亲当了社长,自然一切都要带头。我家的小黑驴儿离开家去过集体生活了。
它离开家的时候我没看到。以后再也没看到。
此刻想起它,我还挺动情。(此处有泪水两行。可笑吧?但这是真的。这个年龄的人大概是情感进入怀旧脆弱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