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迈克·雷斯尼克
译者:Mr瓦力 银落星 (英汉对照版)
按:迈克·雷斯尼克是美国著名的科幻作家,1942年生于美国的波士顿。1989年至今他获得过5次“雨果奖”(提名37次)、1次“星云奖”(提名11次)。此外,他还在美国、英国、法国、日本、西班牙、克罗地亚和波兰等国获得了64个科幻奖项。1995年,他获得了新英格兰科幻小说协会颁发的终身成就奖“云雀奖”。他的作品被译成25种语言,在世界范围内广泛流传。
雷斯尼克创作过75部中长篇小说、250多篇短篇小说。他不仅是多产的作家,也是杰出的编辑,曾担任过40多本科幻选集的主编,培养出了众多优秀的科幻作家,包括《纽约时报》的畅销书作家。
路西法·琼斯系列小说是迈克·雷斯尼克所著的一部充满诙谐的科幻冒险小说。和著名的印第安纳·琼斯教授一样,小说主角路西法·琼斯作为一个传教士,在二战期间带领着读者穿越非洲草原、南美丛林以及太平洋上的各个岛屿,用他独有的方式见证和创造着历史。
本篇《美人儿与野兽》(PURE BEAUTY AND THE BEAST),是迈克·雷斯尼克于2016年发表在他自己创办的科幻杂志银河系边缘(Galaxy's Edge)上的一篇短篇小说。作为路西法·琼斯系列小说最新的一个故事,传教士路西法将带领我们从苏门答腊来到二战中的马尼拉,一起见证发生在他的好友猎人克莱德·卡尔霍恩以及他的梦中情人Kiyomi之间的传奇冒险。
也许,你已经不止一次在书籍或诗词中读到过神秘而美丽的大海,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你会觉得,一辈子都不会为之厌倦。
好吧,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在我告别了婆罗洲(加里曼丹的旧称)的猎户们,我发现我正一个人躺在一条漂浮在海面上的小划艇,四周漂浮着生鱼片。(那些天除了自己的指甲已经没什么可吃的了。)看来作为一个传教士连带我所有的努力并没有得到那些当地人的认可。说实话,被一次次地扔到海里,这样的生活,我真是受够了。婆罗洲差不多是驱逐我的第七或是第八座岛,这一次还算是客气的,不过还是让我对接下来的澳洲之行心有余悸。
很快,我就意识到要不是澳洲那43个国家在法律上存在着小小的漏洞,它不会阴差阳错地成了唯一一个还没有把我列在永久驱逐名单上的大陆,所以我决定停止自怨自艾,继续划桨。
旅途中我还召来了两个旅伴,那是2条鲨鱼,我叫它们卢姆和艾伯纳。虽然它们从不理睬我的叫唤,而且经常一眨眼就让我分不清它们谁是谁,但它们绝对是最好的倾听者。只不过它们的眼睛似乎不太好使,每次我想从划艇边捞一些它们的残羹剩饭,它们却总想着把我的手当作食物一口吞下。
好吧,我们一行就这样漂啊漂啊漂,一路上我向它们讲诉了我的各种冒险,经历的战斗,我又是如何克服种种困难,赢得了最终的胜利。(我想这些故事你们一定已经耳熟能详了。)(本篇小说为路西方·琼斯系列小说的一部分。)直到一天,一片陆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想上帝一定不会在太平洋这样清新宜人的地方胡乱扔个半打小岛,而最近刚把我无情驱逐的也不止这个数了,所以我敢肯定,那片陆地必定就是澳大利亚。
因此,我拼命划桨向那片陆地驶去。在我爬下划艇把它拖上岸之后我真诚得邀请卢姆和艾伯纳和我继续同行。不过看上去鲨鱼似乎不如我钟情大海般喜爱陆地。它们头也不回,一头扎向了远处的海面,很快便不知了去向。
我向四周瞭望了一下,方圆两英里(1英里=1.609344公里)没有看到任何一座旅馆,连平房也没有。看来和我一直以为的不同,澳洲乎仍旧是一块没有被开化的大陆。没有开化意味着在我建好神龛之后前来皈依的囚犯会大大多过宪兵,(澳大利亚原来是英国流放囚犯的地方。)看来这里的条件可能比我之前待过的那些小岛更加恶劣。
然而很快我就意识到,在开始布道前我不能先成为了老虎的晚餐。
在不得不以那些生猛的鲨鱼食物残渣果腹之后我感到了某种饥饿。上岸不久我便溜达进了岸边200码(1码=0.9144米)开外的丛林,期望能摘到一些野果,或许还能掏到一些鸟蛋。然而我很快便发现身上根本没有火柴和煎蛋的锅。
我一边高声唱着圣歌一边向丛林的深处走去,仿佛圣歌能够吓退那些澳洲的异教徒,引来虔诚的教徒为我这个落魄的牧师提供住宿和膳食。
但万万没料到,我的歌声引来的却是一头老虎。当我从右边进入空地的时候,那只老虎正好从左边走了过来。狭路相逢,我们大眼瞪小眼足足僵持了一分多钟。最终,等不及和老虎告辞,我便以打破奥运会纪录的速度飞一般地爬上了一棵树。(如果奥运会还没这个项目我觉得他们真的应该立刻加上,这项技能要比那个冰壶比赛实用多了。)
当我爬上了那根离地20英尺(1英尺=0.3048米)的树枝,老虎也跟了上来。没等我在树枝上坐定老虎就爬到了离我2英尺不到的地方。我急忙弯下腰用脚狠狠得踢向老虎的鼻子,老虎应势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夹带着伤痛的咆哮。
它连续向上爬了三次,但每次都在我对它鼻子的精准打击下落败,直到它意识到另行觅食也许会更容易一些,便一头扎向了丛林深处……大约5分钟之后,它又发了疯似得从丛林中窜回了空地(此刻它并不是在捕猎),在它身后紧追不舍的是一头愤怒的羚羊。
我断定这只老虎在丛林里一定活不久──对我而言,如果我不能尽快回到文明社会,很快也会撒手人寰。
由于太阳正在考虑下山,又假设本地的老虎不会都像之前遇到的那只一般蠢笨,我决定就在树上度过这个良宵。当太阳再一次升起时,我精神也为止一振,我从树上爬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来自丛林的新鲜空气(说实话也没啥新鲜),接着便沿着一条看上去还算像样的小路朝内陆走去。
在走了大约一英里左右,正当我准备休息一两个小时来恢复我的非凡力量时,突然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旋转着从我鼻尖飞过。
“妈的,没打中!” 传来了一声叫喊。
我立刻朝叫喊声的方向望去。
“除非上次见面后你的两颗虎牙长了5英尺,否则就从老子枪口下给我滚出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叫到。
“克莱德,是你吗?”我边说边朝着植物丛那儿探视,就像在找一个刚做完恶作剧就躲起来的小混蛋。
那个说话的人走了出来,他就是我的老朋友,猎神克莱德·卡尔霍恩。
“路西法,你他妈怎么来这儿了?”他一边放下枪一边朝我走来,“自从上次咱俩在这座无名小岛逮到那两只大猩猩之后你都上哪儿去了?”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说实话,这段时间唯一改变的就是这座岛有名字了。”
“是吗?”我问道。
他点了点头,“苏门答腊岛。”
“从没听说过。”我说道。
“哦,”克莱德说道,“我讨厌惊喜。既然你从没听说过的话,那你来这儿干嘛?”
"简单的说,我迷路了而且饿坏了。"我回答道。
“哈哈,你的一贯风格。”他一边笑着一边点头。
“那你呢,克莱德?”我问道,“我听说你不是把那只大猩猩运到纽约去办展览了吗?哦,好像还成了百万富翁。”
他点了点头。“当时是想这么干的。”
“哦?难道没有?”
“哎,纽约没去成。”他回答道。
“发生什么了?”我问道。
“你知道他们根本没造过装这么大猩猩的笼子。”他说道,“结果,我们只能把它塞在船上的货舱里,每天我都要从甲板上扔个几百串香蕉喂它。不知道你还记得吗?那段时间那个叫罗斯佩特·舒尔茨的小妞一直和我黏在一起,这么说吧,有天她说她想看看那只大猩猩,所以我就带她去了。当我们打开货仓顶部的那块厚甲板准备扔一些香蕉下去时,你猜这么着了?”
“发生什么了?”我问道。
“罗斯佩特她自己吃起了香蕉,还把香蕉皮扔在了地上,结果我一滑就掉了下去。”
“那你怎么活下来的?”我问道。
“那妞操起一把抢,朝着猩猩一顿猛射,结果子弹正好从它耳朵里打了进去。”
“它就这么死了?”
他难过得点了点头,“这就是美女杀野兽。”
“所以你们回去抓另外那头母猩猩了?”
“没有没有,”他说道,“我早就抓到它了,还有一些大猴子。不过我还是回去了,我必须为此做些什么。”
“喝个大醉然后乱打一气?”我问道。
他摇了摇头,“我把那些还活着的带回猎神克莱德的五星马戏团(克莱德抓捕那些动物的无名小岛)。”
“用的就是你那把.303口径的李-恩菲尔德步枪?“我问道,Karamoja Bell 和 F. C. Selous 曾经就是用这款步枪各自射杀了100多头大象。
“没错。”克莱德回答道。
“你抓了它们,然后又放了它们?”我表示难以置信。
“活着带回来的不多。”他回答道,“剩下的,按老规矩,当作付给狩猎队的薪酬。”
“没想到苏门答腊岛上尽然还有大象和老虎。”我说道,“见鬼,我甚至都不知道这岛叫做苏门答腊。”
“还有犀牛,”他补充道,“还有蜜熊,这是个生态环境复杂的岛。最妙的是,岛上还有土著砍树搭建的帐篷和其他一些生活设施。”
“我怎么一个都没看见?”我问道。
“那是因为,有次打猎,我刚扣下扳机,一对倒霉蛋突然从前面蹦了出来。”克莱德回答道,“医院说他们可能死不了。”他皱起眉头摇了摇头,“两个都是。所以我得给自己放个假。”说完,他把两个手指并拢放在嘴唇上打了个呼哨,三个腰间围着遮羞布,神色慌张的土著壮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饿了吗?”
“都忘了怎么吃饭了。”我说道,“不过,我猜很快我就又能学会了。”
“好嘞,让我们先把火点起来。”他转身朝着近旁的一个土著壮汉命令道:“Ooga mboga kiponi”
那个壮汉面向我,一脸的歉意,“我害怕你的老朋友刚才说话的样子。”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为我们生火。
克莱德让我俩坐在一段倒在地上的树干上,他的土著朋友开始为我们烹制他打来的那些猎物。
“如果你要一直待在苏门答腊这个地方的话,我可不可以认为,这绝对是我见过最他妈离谱的事?”他问道。
“实际上,我是要去澳大利亚,听说那是一个懂得待客之道的地方。”我告诉他。
“所以博拉博拉、塔希提还有斐济就把你一脚踢开了?”他说着点燃了他的烟斗。
“没那回事!”我恨恨地回答道。
“那是你自愿离开的咯?”他问道。
“你说对了。”我答道。
“如果你留在那些地方会怎样?”
“我可能已经被长矛、箭头刺中,诸如此类吧。”我回答道。
“所以,他们真没有赶你走?”他问道。
“当然没有!”我回答道,“他们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能想象得到,呵呵,”他说,“那你为什么要去澳大利亚?”
“在那里我会受到热情而友善地款待,也没什么拿着长矛的人。”我答道。
“好吧,在我去菲律宾之前,咱俩就做个伴吧。”他说道。
“谢啦,克莱德,”我说道,“菲律宾有什么把你勾住了?你勾起我的好奇心了。难不成,那里还有很多没死的猎物等着你?”
“清见。(原文中为:Kiyomi,日本女性名字。)”他回答道。
“你说的是什么?”我问道,“你是要告诉我菲律宾有多神奇吗?”
“清见。”他重复道。
“克莱德,有什么卡你喉咙里了吧?”我再次问道。
“妈的,清见!”他咆哮道。
“难道清见是一个人的名字?”
“说对了一半。”他咕哝道。
“哪一半?”我紧追不放。
“就是清见的那一半!”他低声吼道。
“你刚提升了他的职位,还是──”
“他不是男的,”克莱德赶忙说道,“他是女的,”他又停顿了一下,“我是说,她是一个女的。”
“无论她是男是女,她叫清见?”我问道。
他呆呆得看着我足有一分钟。“你知道吗?”他最终开了口,“见到她的那一刻,那种感觉就像一把矛直刺在我心上。”说着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了出来。显然他是很久没有刷过牙了,那些爬在他下巴上的小虫各个应声落地,“清见,她就是那个我要迎娶的瑰宝。”他说道。
“难以置信,你竟然要娶一块菲律宾宝石作老婆。”我说着耸了耸肩,“呵呵,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白痴!”克莱德吼道。
“嘿,”我说,“这真他妈疯狂,我可不会娶一块钻石或是一块红宝石做老婆。”
他向我凑过来。“听好了,路西法,”他神色凝重得对着我,而我则尽量避开他的呼吸,“清见是一个彻底融化了我那颗冰冷坚硬的心的女人。事实上,在日语里她的名字就代表着‘纯粹的美’,而且,实话告诉你,她就是地球表面最美的女人。”
所有这一切意味着他一定没见过巴巴拉图在庆典中的舞蹈,(美国的传统庆典活动。)不过我仍旧祝福了他并且对他为何没有直奔他的心之所向表达了我的疑惑。
“我本打算用一百颗兽牙为她制作一件结婚礼物,”他回答道,接着他又皱了皱眉,“她的那个未婚夫也是件麻烦事。”
“我猜,他未婚夫不会愿意和别人共享自己的未婚妻。”我说。
“我知道,”克莱德承认道,“我也不会愿意的。”
“如果你没有其他办法了,你还可以一口气把他吹走然后说他看上去像一只40英尺的大猩猩!”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倒是一个好主意,路西法。”接着又皱了皱眉,“不过他们甭想在这得到任何一只大猩猩。”他又耸了耸肩,“我猜他最多像一只红毛猩猩。”
“好吧,就这么定了。”我说,“饭做得怎样了?”
“快了,”他回答道,“你要不要来点?”
“来点大象?”我问道。
“来点调味品。”他说。
我考虑了一下,接受了他的建议。也许这些调味料能让食物更具当地的风味。
“好嘞,”他说道,“我们就先加点毛毛虫、蛆还有这个我也说不上名来的史莱姆(一种虚构的粘稠状的生物)。”
“应该不会比生鱼更糟糕了。”我叹了口气。
“邦加,听到了吧!”他叫到,一个土著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没听到我叫你吗?”他又喊了一声。
“Boola mega spedumi!”克莱德接着命令道。
邦加转向我。“希望你备足子弹了。”他说着朝火堆走去,把一大块一大块的肉从火堆上的那头大象身上割了下来。
“好了,该告诉我你那颗完美的宝石是如何征服你的了。”我说道。
“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克莱德回答道,“我得告诉你,路西法,她简直就是女人中的雷德·格兰奇(美国高尔夫球运动员。)或是贝比·鲁斯(美国职业棒球运动员,效力于红袜队。)”
而我更喜欢女版的杰克·登普西(美国的职业拳击手),不过,就像他们说的,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尤其是那些品味比我差的家伙。
“她也是个猎人?”我问道。
“打猎这样的事,家里有我就够了。”
“那她就是猎神克莱德马戏团的驯兽师或是秋千演员?”
他摇了摇头,“路西法,你不了解东方。”
其实,东方的神秘早已被王威利、马可·波罗等探险家们证明过无数次了,我也曾和那些东方人有过小小的误会。
“好啊,”我说道,“那就给我讲讲。”
“她的工作就是要成为美人。”
“好吧,她是不是每天起床就去做俯卧撑,晨跑,冲个凉然后花个个把小时梳妆打扮。”我说道,“那她剩下的时间用来干什么?”
“接受赞美。”
“好吧,”我说道,“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上床睡觉,第二天继续。”
“她的这个工作现在还招人吗?”我问道,心想也许我不必去什么澳大利亚了。
“路西法,看来你还没明白。”克莱德说话的时候邦加把烤好的象鼻拿了过来,“并非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美丽的,而是她的一切就是美丽。”
“那如果有一天她醒来发现下巴上长了颗痘痘会怎样?”我问道。
“这绝对不会发生,”他说着皱了皱眉,“这样的事最好不要发生。”
"呃,克莱德,"我说,“我和大家一样喜欢聊漂亮女人,我也不想打岔──不过火堆上的那根象鼻似乎在动。”
他朝象鼻迅速地瞟了一眼,摇了摇头。“没事,一定是一群虫子或是老鼠想从象鼻子里逃出来。”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到:“那些毛蜘蛛会是一道相当不错的开胃菜。”
其实我早就不小心吃到过两三只,虽然我不知道有哪家餐馆把它们当成开胃菜,不过和主食相比它们也许不那么恶心。
“想来点啤酒吗?”他问道,“我在那边的小溪里浸着一箱啤酒。”他说着指了指远处的一条小溪。
“太好了,”我说着站起身来,“我给咱各拿一瓶过来。”
“我可以让邦加去拿,”克莱德说的时候我注意到邦加的脸抽搐了一下,“他最爱帮我忙了。”
当邦加确定克莱德正看着我而不是他后,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还是我去吧,”我说道,“不就是拿两瓶酒吗?”
我一头扎向小溪的方向,在经过邦加的时候,发现他正紧张得握着长矛。
“壮壮胆。”他小声嘀咕着。
我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去刺啤酒,”我对他说,“我是要喝啤酒。”
他耸了耸肩,我继续朝小溪走去,而他开始晃起他的矛驱赶周围的苍蝇,尽管我不知道是不是要提醒他,这样说不定会把他自己给刺穿了。
我看到一只大木箱子半沉在水里,当我要俯身把它拖上岸时,不料竟卷入了一场和一条巨鳄之间的拔河大赛。而且我发现很快还会升级成一场水中的肉搏战,虽然我拥有让所有男人嫉妒的勇武之力(除了那些不这么认为的男人),但是考虑到那头鳄鱼有更多更长的牙齿,我突然觉得其实我并没那么渴,所以就两手空空地回到了火堆旁。
“我本想提醒你的。”克莱德一边说一边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来你的整箱啤酒都玩完了。”我说着坐在了他的边上。
“并不。”他回答道。
“哦,我猜你也许并不想和那头鳄鱼干一架,”我突然恍然大悟,“根本不必如此,只要它喝下三四瓶啤酒,自然会醉倒,然后四脚朝天浮上水面。邦加就能带回剩下的啤酒,对吗?看来就是这样,尽管我在非洲还有巴西丛林待过不少日子,但这些小把戏显然已经有点记不清了。”
“你不用都记得,”克莱德回答道,“你只要记得那些你用得着的。说实在的,在我当上猎人之后就把几何忘得一干二净了。”
“情理之中。”我说道,“还记得三角学吗?”
他摇了摇头,“也许偶尔能够记起,是用来测试扳机的吗?(三角学英文为:trigonometry,扳机测试英文为:trigger-nometry)”
要知道,其实我对那些测试之类的根本没有兴趣,此时我满脑子想的还是那个神秘的美人。我问克莱德什么时候能够亲眼目睹他的这位绝代佳人清见。
“只想见见?”他一针见血地问道,“没有其它的?”
“嘿,”我说,“我可是一位绅士。”
“我看你永远改不了撒谎。”克莱德回答道。
他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无数的小虫子从头发里蹦了出来。“我不喜欢把她丢在一个地方太久,否则她就要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他憋了很久说道,“我已经收集了差不多80颗兽牙了,我觉得美人学校应该不会教她们算术,而且这是她上过的唯一一所学校,所以我准备告诉她80是100的另外一种表达方式。”
以我的个人经历,在我旅途中认识的那些不识字没学过算术的女人,一旦数起钱来,爱因斯坦见了都要自叹不如。但我不准备和他争辩这些,如果美人儿因为那20颗兽牙感到生气,感到羞耻的人只会是克莱德。如果她真的有他说的一半漂亮,我会很乐意花个个把小时安慰她,帮她消除失望。如果火候拿捏得好,一个小时会变成好几天甚至好几个星期。
“好主意,克莱德,”我说,“苏门答腊我也待够了。”
“那明早我们就出发,”他说道,“你行李放在哪了?”
“都穿在身上了。”我答道。
他耸了耸肩,“可惜我这儿没有镜子。你都快衣不蔽体了。”
"那我到了菲律宾就买些衣服吧。“我说道。
"当然,"克莱德说道,”我可不想把你这样介绍给当今世上最美的生物。“
突然,他皱了下眉,“不过,很有可能她会在码头等着我,而我们在下船前不一定能够路过服装店。”他又挠了一下头,又有一群虫子从他头发里钻了出来。“有了!”他灵光乍现,“邦加,把你的遮羞布给他。”
邦加盯着他看了许久,又看着我,直到克莱德再次命令,他才垂下头,叹了口气。
无论后来别人是怎么说的,当时的情况就是,我围着一条遮羞布走下了马尼拉的码头。这条遮羞布曾经是邦加的私人财产,而在此之前它曾是一头腿脚不怎么利索的野猪的一部分。
“好了,我们到了,”克莱德得意地说道,“我得派个男孩帮我把那些象牙给拿过来。”
“克莱德,你可带了80颗,”我说道,“最小的看上去也有40到50磅重,我觉得你需要更多的男孩帮你来搬。”
他摇了摇头,“你别为他们操心了,我们现在最需要好好想想的是怎么解决晚餐。”
“还有好好洗个澡。”我补充道。
“为啥?”他问道,“我刚洗过……嗯,让我想想……对,三周前刚洗过。”
我突然意识到,要是你没有一个在肥皂行业工作的亲戚,他说的其实没错,因此我让他继续带路。几分钟后我们便来到了马尼拉的市中心。虽然它不如纽约、伦敦那么繁华,但比苏门答腊要热闹的多。
“我们这是要去哪?”我问道。
“盛大酒店。”他说道。
“在哪儿呢?”我一边问一边环顾马尼拉的市中心。这地方看上去更像我出生的那个伊利诺斯的莫林小镇,而不是什么高楼林立的大都市。
“我也没找到。”他回答道,“不过,你知道世界上一半的城市都有盛大酒店,所以这里肯定也有。”
果然,走了不到两个街区,我们便走进了一家盛大酒店,进入大堂,穿过一堆穿着军装的小个子男人,我们来到了酒店的前台。
"欢迎入住,西方渣佬。"前台服务员微笑着和我们打招呼,“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说了你们可别太吃惊,”克莱德说道,“我们要3个房间。”
“不过你们只有2个人。”服务员说道。
“看来你肯定是你班上算术最好的。”克莱德说道,“现在,能不能让我们谈正事了?”
“你们真的要3个房间?”
“你知道,我有很多行李。”
服务员紧紧盯着克莱德许久,“你想要用整个一间房间堆你的背包?”
“装不下的晚上放在这里行吗?”克莱德答道。
服务员耸了耸肩,“谁叫我碰上两个疯狂的美国佬?”
“你就准备这么和他谈话?”我小声和克莱德说道。
“不行吗?”他回答道,“他又不会把我们当成红袜队。”
办完手续,克莱德在柜台上留了点钱。接着我们便在电梯门口足足站了10分钟,结果发现电梯根本不会动。我们只能在走廊里打转,寻找前往两楼的楼梯。
“这间是我的。”克莱德看了一下门上的号码和一块印着总统套房的牌子。他插入钥匙打开了门。这是一间只有低着头才不会碰到天花板的小房间。房间里唯一的家具是一张几乎三面贴着墙的小床。
“看来,总统在马尼拉不太受待见。”我注意到,我们每走一步都会扬起一团灰尘。
“风景倒还不错。”他说着指了指窗户。
“是啊,”我说,“如果他们能在窗户里安装一块玻璃那就更好了。”
“要是再有几个四处乱窜的熊孩子那就完美了,”他承认道,“但总比露宿在雨季的苏门答腊要好些。”
“我想我也得去看看自己的房间了。”我说道。
“去吧。”他说,“5分钟后我们在大堂碰头,一起去吃晚餐。”
对于这个安排,我表示赞同。当我离开了那件总统套房我才意识到,刚才那间也许是这一层仅剩的客房。而走廊尽头的那间暗室显然就是我的。不过当我走近我才发现也许我错了,这必定是一个叫做扫把先生的永久领地。我敲了几下门,想着会有人出来告诉我走错了,并给我指点正确的方向。但是门晃动着打开了,房间里乱七八糟,抹布扔得满地都是,显然需要有个女主人好好整理一番。
接着我觉得也许我又搞错了,这间房间也许本就属于一位年轻的女士或者夫人。既然她自己并不在意,我也不必让前台的管理员知道了。
反正我也没什么行李需要安放,我慢慢溜达到酒店的大堂。一路尽量避开那些小个子士兵,他们看到我时总朝着我瞪眼。我边在酒店前台闲逛边等克莱德。
“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美国渣佬?”服务员亲切得问道。
“呵呵,能不能推荐一家好的餐馆。”想起几周前的经历,我又补充道,“他们最好不要提供那种没煮熟的死鱼。”
“没问题,美国猪猡,”他笑着说,“你想要的餐馆应该就是‘被绞死的汉密吉伊坦’。”
“汉密吉伊坦是什么鬼?”我问道。
“一种猫尾鼠,美国猪猡。”
此时克莱德出现了,我们便一起离开了酒店。
“你有没有觉得美国人在菲律宾并不太受欢迎?”我问道。
“哦,他们并不讨厌所有的美国人。”克莱德回答道。
“就像咱俩,是引领高贵生活方式的典范……”
我立刻更换了话题,问起关于咱们晚餐的事。事实上我最关心的就是咱们的晚餐。
“我们当然要先吃饱了。”克莱德说道。
“在马尼拉你有没有喜爱的餐馆?”我问道,“最好不要有那种叫做汉密──吉伊坦的东西”
“没问题,”克莱德回答道,“他们告诉我'虐龟'是一道西方人能够勉强接受的美味。”
“勉强?”我重复道。
“别深究,”克莱德回答道,“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好的建议了。”
我们走过了几个街区,尽量避开人行道上的那些欧洲人的尸体,最终到达了目的地。
我们一走进餐馆大门,一个侍者就走了过来,向我们鞠了个躬,在我们每人手里塞了两团棉花。
“这该死的东西是干什么的?”克莱德问道。
“用来抵消尖叫声。”侍者解释到。
“抵消食物还是客人的尖叫声?”我问道。
“哈哈,”侍者笑了起来,“请走这边,”接着又补充道:“餐馆的那边正在剁肉。”
“打死我也不走那边,”克莱德急忙说,“我就跟着你走。”
“如你所愿,美国肥猪。”
他带领我们坐在一张桌子旁,给了我们每人一份菜单后就走开了。
“路西法,你想吃些什么?”克莱德盯着菜单问道。
“没什么。”我回答道,说实话,主要是我看不懂(还没学会)马尼拉或是菲律宾文字,鬼知道他们的语言是怎么写的?
“哦,不错,”他说道,“看上去相当不错。”
“没错,左边第二个桌子旁得那个红头发妞是餐厅里看上去最不错的。”我连忙附和道。
“我说的是食物,你想哪去了!”克莱德说道,“不过,如果在她身上抹上橘子酱或是菠萝酱味道应该也不赖。”
侍者走过来问我们,在西方社会垮掉前我们是否愿意开始点餐。
"给我一盘绞沙鼠,"克莱德说,“再来一夸脱(1夸脱=0.946升)日本米酒,我要就着吃。”
“你要什么?”侍者转向我问道。菜单上的字我一个都看不懂,最后只好指着菜单上的“最佳选择”四个字。
“听到那种极度痛苦的尖叫你就知道你点的那条鳄鱼绝对是新鲜的。”侍者提醒道。
“也许是它在吃厨师。”克莱德提示道。
侍者耸了耸肩,“总而言之,总有一个要被吃掉。”
“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要与之私奔的珍宝?”当侍者返回厨房时我问克莱德。
“就明天,”克莱德回答道,“我已经派人捎话给她,我给她带来了精彩绝伦的新生活,并且让她为明天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我问道,“难道你不打算带她回苏门答腊吗?”
“准备和我……,该死!”克莱德把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我知道,要是我告诉他,一个正常而健康的女人遇到我,是绝对无法抗拒朝我投怀送抱的话,这一定会让他感到非常受挫。因此,我们俩就坐在那里假装厨房里传来的尖叫和嘶吼只不过是格伦·米勒乐队(美国最具代表性的摇摆风格爵士乐队)的演奏或是吱吱嘎嘎的转门声。不久,侍者便从厨房拿来了一个托盘。托盘里的东西看上去至少和他一般重,味道闻起来倒还不错。接着他在我们面前各放了一个盘子,鞠了个躬,微笑着说道:“请享用死亡,美国肥猪。”说完便返回厨房去了。
我盘子里那条鳄鱼的肉还不如一只克莱德的沙鼠,而且说实话我永远都无法忍受鳄鱼鳞片的味道。除非你能忍受喝下铺满杯底一英寸厚的盐水,也许可以稍微冲淡一些鳞片的气味。还有那些密密麻麻的的尖牙就像一百多只鳄鱼的眼睛。
克莱德一边吃一边骂骂咧咧的。快吃完的时候侍者过来询问我们是否想要一些甜点,并补充说菜单上的碳酸饮料已经不再供应。
“一点都没了吗?”克莱德问道。
侍者耸了耸肩,“需求太大,我们实在无法维持供应。”
结完帐,我们给了他5个菲律宾比索,差不多1美分的样子。接着我们便走进了夜晚黑暗的大街。在我们走过了大约一个街区,正准备找一个友好些的酒吧时,突然从路的一头传来了军乐队的声音。一分钟后,大约有两三百个身着军装的士兵列队走了过来。其中一半吹着长长短短的军号,用力擂着军鼓,另一半则拉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站着一个身穿军装的小个子东方男人。军装上挂满了勋章。
他不停得朝着人们挥手,人们也朝着他挥手,同时报以热情的欢呼。
“这家伙到底是谁?”我朝着身边的一个人问道。
“他,你都不认识?”他说着露出了震惊和愤怒的神色。
“我当然认识,”我急忙说道,“我只是想考考你。”
“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将军。”那个家伙一边答道一边挤向游行的队伍。
我想如果他真的这么重要,我是不是应该向他自荐一下,也许晚上能帮我安排一个好些的房间。不过,没等我打完这个如意算盘,游行的队伍就已经左转进入了下一条街道。我转念一想,也许他的军乐队会演奏整整一个晚上,即便呆在他宫殿的某个衣帽间里也是睡不着的。而且那喇叭演奏出来的音乐沉闷得就像激战中的子弹或是斧子砍在橡皮轮胎上。
“这里看上去有一家私人会所。”走在前头的克莱德朝我叫到,接着走进了一家里面有个小舞台的酒吧。舞台上有五六个女孩似乎正在快速穿着衣服。不过,当我们进入酒吧,我们才发现她们实际上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得赤条条。
“你们这儿都有些什么?”克莱德一边坐在吧台前的凳子上,一边询问走向我们的酒保。但是他的两只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些几乎赤身裸体跳着舞的女孩。
“我们这儿有查莉娜,彩莲,安敏知,格乐茜,艾婕和萨黛。”酒保回答道。
“从没喝过,都什么味道?”我问道。
酒保愣愣得盯着我,“我哪知道?”
“难道你不是酒保?”我问道。
“是啊。”
“那你怎么会不知道?”
“哦!”他一边咬着指甲一边说道,“你说的是咱们的酒啊,我还以为你问的是那些女孩呢。”
“其实你的理解也没错。”克莱德突然插话。
“你可以谈谈你们的酒,也可以告诉我们那些女孩的事。”
酒保很快为我们调好了酒,不过很快,我发现只要我嘴唇稍微接触装着马提尼的搪瓷杯我的牙齿就开始起泡。当我喝下它们后,感觉晚餐刚吃下的那条鳄鱼就像活了过来,开始啃咬起我的内脏。
我实在抵挡不住这一阵阵的痛楚,我再次──差不多是第七次提醒克莱德,随便找张床,铁床也行,我躺下就能睡。
“好吧,”他说道,“明天最好还是精力充沛地去见我的美人儿。”
“她知道你什么时候来吗?”
“不知道,”他得意地笑了一下,“想想,她见到我时会有多惊喜!”
“特别是在她款待她未婚夫的时候。”
“哼,”他瞪了我一眼,“我才不会想那么远。”
“没有远虑必有近忧!”
“有了!”没等我说完忠告,他突然叫了起来。
“打住,无论你想到什么都给我打住。”我一边说,一边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
“你想多了!”他吼道,“对于这种可能的尴尬场面我想我有办法处理好。”
“什么办法?”我问道。
“我会让你先进去。”他说道,“如果房间里没有传来枪击声和惨叫声,我就知道安全了。”
“你真够兄弟。”我说道。
“这不,就结了。”他说,“我们这就回酒店好好睡一觉,明天给她一个惊喜。”
“她男朋友是一个官员?”
“是啊,不过他可能还呆在他日本的军营里,所以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克莱德答道,很快他又补充道:“我说的是可能。”
我们爬下酒吧的高脚凳回到了街上。
“你确定你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吗?”我问道。
“那是当然。”
“也许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这多省事。”我建议道。
他想了一阵,接着摇了摇头,“她可是我的梦中情人,我站在她面前时必须神采奕奕才行。”
“看上去咱们酒店里没有浴室。”我提醒他。
“我说我要神彩奕奕,不是像个溺死鬼。”克莱德回答道,“我会用梳子好好打理一下我的头发和胡子。”说着他摸出了一把掉了一半梳齿的梳子。
“呃,克莱德,”我提醒道,“最好我们回去前先去买把梳子。”
“妈的,路西法,”他狠狠地说道,“如果你瞧不起这把梳子就是瞧不起我。”
“我有吗?”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那些梳齿带走了我的坏运气。”
“克莱德,我就有话直说了,”我说道,“如果你帮我付了膳食费,我会帮你理发刮脸,到时你就可以省下买梳子的7毛5分了。”
“哎,你是一个真正的绅士,路西法。怎么说呢,被世界上五个大陆十二座岛驱逐,却让你成为了更优秀的人。”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好吧,一个优秀的苦行僧。”
说着我们便回到了酒店,我特意去看了看走廊尽头的储物间,想着那位扫把小姐或是夫人是否在我们离开后回来了,但是屋子里除了抹布,拖把和一股清洁剂的味道外仍旧空无一人。我慢慢穿过走廊溜达到克莱德的总统套房,克莱德正赤裸着上身坐在一张几乎快要散架了的木凳上──好吧,也许还有几块衣服的碎布粘在他的身上──趁他睡着,我悄悄走进卫生间拿了他带来的像是用来剃毛的工具。
我敢肯定,这些剃毛的工具绝不是给人用的。不过我又转念一想,既然它们能够给那些身上的毛比克莱还少的倒霉动物刮,那么用在克莱德身上一定也不在话下。
我本想先帮他洗一洗头,但是他的头发就像我待过的灌木丛一般又浓又密,盘根错节,我可不想弄断我的手指。为了不让那把梳子损失它所剩无几的梳齿,我也只好轻轻梳了一下。考虑到卫生间里也没剃须膏,我只好趁他仰头打呼噜的时候把牙膏一股脑得挤在了他的头上。
我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帮克莱德剪着头发,差不多剪到一半的时候我准备亮亮自己的歌喉,不过没唱两句我就怎么也记不清“铃儿叮铃铛”的歌词,我绞尽脑汁拼命回忆。也许回忆歌词让我消耗了太多的脑力,或者我过于专注于此,当我最终记起那几句歌词的时候,我发现一颗光秃秃的脑壳正朝我闪着光。
我急忙想着怎样才能把他的头发粘回去,但发现这里别说胶水,连浆糊都没有。我身边只带了一些绷带,不过我想,如果用绷带把头发固定在他头上的话,别人会以为他的脑袋一定经历过绞肉机的摧残或是别的什么可怕的事。
接着我又发现,他那颗光秃秃的脑壳让他的脑袋在整体上显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我绕着他的椅子转了几圈,经过一番观察我终于发现问题就在克莱德下巴上。那把4-5个月都没刮过的乱蓬蓬的胡子。(虽然我从没见过不乱的胡子。)光秃秃的脑壳下一把乱蓬蓬的胡子,这样子可想而知。所以,我决定把他的脸也一起刮了。当我正要把他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时我又想到也许有些女人会喜欢有点小胡子的男人,所以我决定给他留个夺人眼球的八字胡。然而,在我准备刮下最后一刀的时候,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八字胡的一半就这么没了。好在聊胜于无,我给剩下的那一半上了蜡,微微朝天翘起的胡尖让胡子看上去格外的优雅。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由得让我觉得比起苦命的传教士事业还不如当个体面的理发师。
干完这一切我的眼皮就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架,感觉就连回扫把小姐杂物间的力气都没了。看着克莱德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我索性就在他的床上打起盹来。
没等我的美梦拉开序幕,一声能把死人唤醒的惨叫一下子把我拉回了现实,紧接着又是一声更加惨烈的嚎叫。
“妈的,路西法!”克莱德盯着卫生间里那块破碎的镜子大声吼道。
“你剥了我的头皮!”
“冷静,克莱德。”我一边说一边脚下打转,随时准备溜之大吉。
“我只是稍微帮你修剪了一下。”
“稍微?”接着他大吼道:“只是稍微?”
“你要这么想,”我解释道,“在你下次狩猎前你都不用理发了。”
“但是,她喜欢用手轻抚我的头发!”克莱德抱怨道。
“是吗?”说着我想起了在我完成杰作前克莱德那蓬头垢面的样子。
“好吧,直到那次她尝试打开我的发结。”他承认道。接着他又盯着镜子看了会儿,转身托起只有一半的八字胡。“那这算什么?”他问道,“你这辈子见过有哪个家伙留过这样的胡子?”
“克莱德,你这都不知道?”我说道,“只要你让胡子这样向上翘着,当你追踪猎物的时候,你随时可以通过它判断风向。”
他皱起眉,貌似沉思起来,这不禁让我觉得我好像忘记给他修眉了。最后,他抬起头对着我说:“我确实没想到这个。”说罢站了起来,“好吧,路西法,让我们先好好饱餐一顿,然后去见美人儿。”
“听上去不错。”我一边说一边开始找起我的靴子,后来才发现整个晚上靴子一直都在我脚上。说罢我走进了卫生间。
说实在的我梳子的梳齿比克莱德的还要少,这几个月我都是用手指来梳头的,因此对我来说这完全不是个问题。我本想离开前喝口水,但看到一条鲶鱼从水龙头里游了出来,也只能作罢。
“准备好出发了吗?”当我回到房间后克莱德问道。
“准备好了,”我答道,“我们上哪儿去吃?”
“在酒店后面的小巷里有一家物美价廉的小店。”
“太好了,”我说道,“这家店叫什么?都提供些什么吃的?”
“掐死鸡。”
“是店的名字还是他们的主打菜?”我问道。
“都是。”克莱德一边说一边和我走下了楼梯。
“早安,西方渣佬。”酒店前台微笑着和我们打招呼。
“你有没有感到,美国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不受待见?”我一边问克莱德一边和他来到了街上。
“都怪那些日本兵,”他咒骂道,“我不知道它们要在菲律宾待多久,想要和谁干一仗?”
我们大约走了2分钟光景,克莱德便宣布到地方了,然后领我进入了一间木制的棚屋。屋子里一共有3张桌子,都是空的,我们挑了一张坐下。
一个侍者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克莱德便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你选举一定压错人了吧?”他问道。
克莱德向我仔细分析了这个侍者7-8代祖先的人种构成接着点了一些鸡肉和一杯咖啡。
“你要什么,美国肥猪?”侍者转向我问道。
“ 既然我们是在大洋上的一个小岛,”我说,“你们这儿有没有焗龙虾?”
“你说的是热月龙虾?”侍者问道。
“别管叫什么了,”我说,“你们有吗?”
“当然,”他回答道,“只要你不介意吃起来像生的鸡肉。”
“你是说某种特殊品种的龙虾?”
“我意思是没煮熟的。”他回答道。
我点了一份龙虾,但侍者端上来的是一份叫做龙虾的鸡腿。
我们很快就吃完了,因为直接吞下的话就吃不出味道了,这绝对是明智之举。
接着我们喝起了咖啡,说实在的,除了杯子里有些泡沫渣,这咖啡看起来,尝起来和水都没有什么差别。当一只苍蝇停在我的杯口并呷了一口后,我觉得是时候离开了,我觉得也许只有克莱德会喜欢这家店,毕竟一开始他是打算咬上两口他们的食物。
“那么,你知道她住在哪家酒店?”在我们离开小巷拐到街上时我问道。
“清见是不会住在附近那些没有星级的酒店,”他说道,“这些酒店和她的美貌根本不配。”
“难道附近的这些酒店会把美好拒之门外?”
“你想多了,路西法,”克莱德回答道,“她男朋友把她安置在杜斯特泰大酒店最豪华的套房里,这可是本地最昂贵的酒店。”
“你说的是他男朋友还是未婚夫?”我问道。
“一回事,”他答道,“小个子日本人。好像是军队里的某个官员。”
“那么杜斯特范大酒店在哪儿?”我问道。
“大概再过4条街。”克莱德回答道,“还有,是杜斯特泰大酒店。”
我们花了整整20分钟才走到那里,一路上我们遭到一群群乞丐和流浪汉的嘲笑辱骂,还有不少游客拉着只有半撇八字胡的克莱德合影。最终我们还是来到了杜斯特泰大酒店,门口的门卫穿得就像一个假冒的陆军少校或是上校,他为我们打开了门,然后一个立正站在门边上让我们进入酒店大堂。
“路西法,觉得这儿怎样?”看到我四处张望,克莱德问道。
“扫把小姐可以留着她那间破房间了,”我说道,“这地方才适合我。”
“把你接下来600顿饭的钱省下来也许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克莱德说着把我领向了一排等候着的电梯门口。我们进入了一部电梯,大约1分钟后,电梯停在了酒店的顶楼。
“这就是顶层阁楼。”克莱德兴奋地说道。
我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所有的墙都是笔直的,没有一座是倾斜的,我感到极大的困惑,他们怎么把阁楼造成这个样子的,不过我觉得这时最好还是闭嘴。我跟着克莱德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
“那个可怜的姑娘一定想死我了,”他小声嘀咕着,“所以,还是我先进去,在我们深情拥吻个10-20分钟后我会开门让你进来的。”
反正对于他们的深情拥吻我根本没兴趣,我答应等他10到20分钟。说罢我就来到走廊正中的电梯门口,在那里我终于见到了两座相互依靠倾斜的墙面。
克莱德敲开了门,“我亲爱的宝贝!”他叫着走进了房间。
一秒钟后,也许只有半秒钟,我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紧接着轰隆一声什么东西倒了下来,然后又是砰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又过了几秒钟,一个我见过的最美的东方女孩朝我的方向冲了过来。
“你好,美人儿小姐,”我打招呼道,“看上去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房间里有个没长毛的野兽!”她惊恐得哭喊道。
“快带我离开这里!”
我想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如果她看到克莱德的半撇八字胡,可能她会觉得房间里有两头野兽,一头无毛野兽,另外一个也差不多。
当电梯的门在我们身后合上,经过一番打量,我觉得对于她的美的描述是有些言过其实,不过只要对她偶尔的不美瞬间做一下补充,她仍旧无愧于各种赞誉。
“我们必须逃走!”她说道。
“看来你一定是被我迷糊涂了。”我微笑着说,“我们刚才不是已经逃走了吗?”
“我意思是离开马尼拉!”她说道,“那只野兽可能已经杀了并吃了克莱德,但那还不是最严重的,我的未婚夫猜忌心极重。如果他发现那只生物在我房间,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我想,不管你的未婚夫是谁,也许他正待在日本的某个军营里。”我提醒她道。
她摇了摇头,“他就在这里,就在马尼拉,而且他的脾气大得很。”
“好吧,”我说道,“那我们先去码头,搭一艘顺风船离开这里。”
“这可来不及!”
我立刻答应为她去偷一艘皮划艇,划到内陆。
“不!”她坚定地否决了我的计划,“我有钱。我们去机场,搭下一轮航班离开这里。”
我不敢相信竟然有如此好运,我竟然勾搭上了一个既漂亮又富有的女人。
“悉听尊便。”我答应她。
她招来了一辆出租车,“走路太慢了。”她说道。
车一到机场我们便从车里跳了出来,正好有一架飞机将在1个半小时后离开飞往新西兰。
“太好了,就坐那架飞机。”我说道。
“不,”她立刻否定了我的建议,“我告诉过你,英机他猜忌心极重。”
“英机?”
“就是我未婚夫,”她说道,“他会料到你和我会飞往新西兰然后跟踪我们!”她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微笑着说。“我有办法了!我们用我们的真实姓名买2张去夏威夷的机票,然后撕了它们,再用假名买2张去新西兰的机票。”
“难道我们买票时不用出具护照的吗?”我问道。
她微微一笑,“我会收买一些人用他们的名义购票。”
正如她计划的那样,1个半小时后,我们就坐在了前往新西兰的飞机上,新西兰这个地方听上去似乎要比老西兰现代些。通过清见的介绍我才知道新西兰就在澳大利亚隔壁,而澳大利亚正是这三年来我一直心驰神往的地方。
没想到这一切来得那么容易,就这么稀里糊涂,日出前我们便来到了新西兰并住进了当地的一家旅馆,当我在卫生间猛喝水的时候,她从一个专门送报的服务员手里接过了一张报纸。“我的天!”紧接着便传来了她可爱的惊呼。
“发生什么了?”我问道。
“英机!”她回答道。
“他跟来了?”我一边说一边朝四周张望。
“没有,”她答道,“但我必须在他猜到我们在新西兰之前回去。”
“为什么?”我问道。
“我们的策略成功了。”她拿起了那份英文报纸,是新西兰人说的那种英文,头条标题印着:“日本人轰炸了珍珠港。”
“这和我们有什么相干?”我问道。
“继续读。”她颤抖着把报纸递给了我。
我拿起报纸读了起来。没等读完10个字我便明白所以了:“日本人,在东条英机将军的指挥下……”在文字旁边还有一张一个小个子日本人站在马车上游行的照片。我放下报纸看着清见。“这就是你的英机?”
她点了点头,“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但很高兴认识你,路西法。”
接着她离开了。无论麦克阿瑟将军或是海军上将哈尔西是怎么和出版社说的,无论历史课本是怎么描述得那段历史的,我都曾经挽救过一个美人儿逃离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命运──或者,如果你算上克莱德的话,我曾经挽救过两个人逃离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命运。
有那么几天,我确定我真的怀疑过,我的这些英雄行为是否真的值得。